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0、110、难过 ...

  •   “那日运送灵力到木桦国皇宫,你一次性压根承受不了吧?”韩劭扬吸了吸鼻子,“然后你身子虚弱,根本没有功夫再来看我这边的情况了,对吧?”

      辛落尘不愿韩劭扬因心疼他而产生太大的愧疚:“没有,其实还好……”

      “好个屁!”韩劭扬忽然抓住了辛落尘的手腕,捏住了他的脉搏。

      那脉象不大稳定,是因为被一种内力压制着,以至于辛落尘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辛落尘抽回了手:“不至于,你别瞎担心,我好歹懂医术,自己身体都保障不了么?多修养几日就好了。”

      他又问道:“今夜你在守夜是吧?我跟你一起吧。”

      “不必,我带你回房休息,我娘这几夜也都在守,我跟她一起就够了。”韩劭扬拽了他一把,示意他跟着他走。

      辛落尘看着他的背影,单薄又难过,他伸过手,从后擦了擦他的眼。韩劭扬倔强地拍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既然你打算用你积蓄的灵力去替我还债,为何当初还要让胡玄狄去与木桦国签欠条?”韩劭扬在路中忽然回头问。

      “他成了债务人,会让木桦国有依附与金铭国的底气,并且在我之后对他提出不用还债转而留给国库的要求时,可以展现我的‘诚意与衷心’。”辛落尘如实回答自己的理由。
      当初胡玄狄得知自己不必再忧虑高债时,第一反应是怀疑与警惕,而辛落尘告诉他,这是为了给日后一统天下做必要储蓄时,他也没有相信,倘若辛落尘能够独自还债,为何当初还要让他来担?这不是在戏弄他么?他觉得辛落尘不至于这么闲。
      但辛落尘告诉他了他积攒灵力的过程,因为过程艰辛,充满不确定性,所以当初并没有把握,而他是最近才凑够了足够的灵力,足以抵扣所有的债务。
      辛落尘一直以来,向他展现的形象都是心思深重,狡猾多端,敏感聪明,但从他所有计划的目的来看,无非都是在为天下考虑。先是木桦国那惊人的债务,他竟然是为了弥补金铭国当初为办五国联学而设下的翻倍价格,从而让木桦国释怀,最后结合当今形势,木桦国顺利地成为第一个依附金铭国的国家。后来他自己手中充裕时,立即就将债务转交到他自己身上,让金铭国保留钱财从而为今后大统做准备。

      这是胡玄狄观察了许久发现的,而且他身边的臣子也时常与他这般分析,这让他对辛落尘的警惕与猜忌松动了许多。
      辛落尘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那些上谏的臣子也是他提前就打好了关系的。

      “还有一点就是,”辛落尘顿了片刻,还是道,“之前不想告诉你的,为了哄你高兴,为了不让你再瞎操心,但到头来,还是让你知道了,也让你受苦了……”

      韩劭扬停住了步子,侧过头,眼眸低垂着,夜色中他的情绪有些模糊:“辛沛,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他的尾音带着些哽咽,他似乎也意识到今晚他的情绪很容易崩溃,于是快速抹了把眼,拉着辛落尘加快了脚步,没有再说话。

      到了屋内,他告诉辛落尘整个屋子的布局,示意他赶紧去洗澡睡觉,随后就匆匆离开了。

      辛落尘看着他彻底走远后,再也忍不住似地捂住了心口,走到隔间中吐出了积压了许久的鲜血。

      他艰难地闭上眼,一时觉得自己无能极了。
      ◎
      方才听说辛落尘来府里时,龚温梦本打算去迎接的,但被韩劭扬制止了,他说他一个人去就够了,说辛落尘专挑晚上来就是不喜欢太多人去接应他。

      龚温梦这些天情绪低落,本就很不在状态,韩劭扬这么一说,她便也听从了,继续守在丈夫的灵柩旁。

      这会儿韩劭扬回来了,龚温梦看到他儿子眼角的红,不由心疼地走过去:“哎呦,这是怎么了?”

      “没事,”韩劭扬摆手,“就是忽然想爹了。”

      龚温梦有些苦涩,她又问:“王爷呢?”

      “睡了。”韩劭扬说,“他身子有些抱恙。”

      “他还真是费心了,身子不舒服还要大晚上赶来看你。”龚温梦叹气道。

      韩劭扬点了点头,龚温梦发现他眼角更红了。

      所谓母子连心,龚温梦自然也能猜到韩劭扬的一些情绪,他有丧父之悲,同时恐怕也有对那位王爷的感激之情。

      方才二人相见,多半也是聊了一些,回忆起过往,难免心生感慨。龚温梦通过韩劭扬了解了二人这些年来的过往,知道辛落尘在这一路上确实帮了他不少。

      “娘,”韩劭扬看向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夹杂着难过。

      “嗯,你说。”龚温梦扶着他的肩,安抚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债务不是金铭国偿还的。”韩劭扬说。

      龚温梦怔住了:“那是谁?”

      “是辛落尘。”韩劭扬偏开头,强忍住眼泪,“是他以血肉之躯,一点一滴地给我们运过来的。”

      龚温梦一时没有听明白,但在这只言片语中,她都能感受出这其中的不易与艰辛。

      韩劭扬跟她简单解释了一番,龚温梦听后愈发震惊,她攥住韩劭扬胳膊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为何?这……这怎么可好,王爷他……咱们家怎会让王爷……”她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劭扬。

      韩劭扬却在韩志涯的棺材前跪下:“爹,孩儿不孝,孩儿愚蠢,这些年在外头没有跟你们争光,没有给你们挣够钱,倒惹了一身仇,把你也害死了,还欠了一身人情,是那种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睦儿……”龚温梦摸了摸他的头,心疼地摇着头。

      韩劭扬规规矩矩地给韩志涯磕了三个头:“爹,生前没有给你跪过,是孩儿不是,现在孩儿给你补,还来得及么?”

      冰冷的棺材是不会有任何回音的。

      龚温梦忍不住,撇开了脸,低低地啜泣着。而这时,她看到了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辛落尘。

      他没有听韩劭扬的,乖乖洗澡睡觉,而是处理好自己的内伤后,赶来了灵堂。

      “王爷……”龚温梦连忙擦干净面孔,打算出去迎接。

      韩劭扬闻言一惊,转过头去,辛落尘竟然又出来了,这大晚上天寒,他当真是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辛落尘扶住了前来迎他的龚温梦,示意她不必大费周章,天寒应赶快进屋去,随后他自己走到韩劭扬旁边,朝韩志涯鞠了一躬。

      这可把龚温梦吓坏了:“王爷,您这是……使不得使不得。”这世间哪里有王爷给商人鞠躬的道理。

      辛落尘却冲她摇头,然后抱歉一笑,随后对着灵碑说道:“韩大人,令堂承师于我,我却失职,未尽我所能,让韩睦独受丧父之痛……”

      韩劭扬打断他:“这里最不该说对不起的就是你!”

      辛落尘却不为所动:“来都来了,还是要说清楚的。”

      韩劭扬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他这种时候是固执的,便也拉住了母亲,没有再打断他。

      辛落尘将与韩劭扬说的那些都与韩志涯说了,其实他也想真诚地磕三个头的,但他知道现在韩劭扬还没有跟他爹娘挑明二人的关系,他碍于身份,这些不合时宜的礼节便不能做了。

      他看向龚温梦,知道韩劭扬肯定同她说了自己还债的事,以至于她一直都愧疚难当地看着自己:“韩睦定然只说了我的好,没有说他自己的吧?这是我欠他的,夫人不必觉得你们亏欠了我什么。”

      “我有什么?”韩劭扬一看到这个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就难过,若不是在灵堂里需要静肃,他都想当场跟辛落尘大吵一架。

      龚温梦拍了拍自己性子急躁的儿子,然后对辛落尘说:“王爷,你对咱们家付出了太多,哪里需要你大晚上跑来,又哪里需要说什么亏不亏欠的话。太晚了,王爷快早些休息吧。睦儿,送送王爷。”

      韩劭扬应下,然后陪他出去了。

      “天气一天天凉了,外边瘟疫还那么严重,你还到处乱跑。”韩劭扬走出门外,才忍不住拉紧了辛落尘的领口,“还没洗澡吧?一会儿去温泉里泡一泡,我叫人给你弄得药包。”

      “好。”辛落尘答应了。

      韩劭扬在为辛落尘准备好药浴时,忽然发现一旁更衣的隔间里地面似乎有点隐约的味道,他作为习武之人,对血的敏感度一向异于常人。
      刚刚不会有人进这间隔间,唯一的人就是辛落尘。

      他刚刚怎么了?是不是那内伤又发作了?

      辛落尘可能也发现他进去时间有些长了,也可能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掩盖还是要被发现,所以坦然地进来了。

      温热的池水蒸上来,让人眼眶愈发酸胀,韩劭扬缓缓转过身,却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知道你想哭,随便哭吧,我又不笑话你。”

      辛落尘知道那日的事情对韩劭扬打击很大,他这几年来恐怕没有一天不在担心爹娘,没有一天不在幻想爹娘出狱的场景,或者在恐惧他们出事的模样。他为了实现前者而不让后者发生,一定是拼了命的,整日提心吊胆心神不宁的感受不是常人敢想象的,可最终一直以来最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父亲、连带身边最忠实的随从都死了。
      他应该崩溃、绝望的。可他不能放肆地宣泄出来,因为他是现在韩家唯一的男人,是顶梁柱,他要是展现出慌乱软弱的一面,还怎么撑起摇摇欲坠的韩家?他的母亲一个妇女该怎么办?要是他不够冷静理智,刚刚恢复地位的韩府当由谁来打理?现在朝廷中都盯着国商这块肥肉呢,毕竟韩老爷刚刚过世,接任的不过是个未及冠的毛头小子,谁能不蠢蠢欲动?

      所以韩劭扬必须克制住一切悲伤失控的心绪,他一边安慰着情绪崩溃的母亲,一边操办着葬礼,迎接着各方打着参加葬礼名头实则心怀鬼胎的来客。
      韩劭扬一向不善于同太多的人打交道,尤其是虚与委蛇,但经过这些年,磨砺没有迁就他,他必须学会这些,他也逐渐地强迫自己去习惯,去接受。

      这些辛落尘都知道,他也无法改变这些现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韩劭扬最大的安慰以及一个可以依靠的臂弯。

      没有外人旁观,没有母亲在侧,韩劭扬终于敢彻彻底底地将近日不能外露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

      他抱着辛落尘失声痛哭。

      他从小就没有待在父亲身边,后来终得团聚,却也只一起待了不到十年。他还记得最后一次在韩府见到父亲还是他刚刚从莅蔓仙洞出来,父亲一脸担惊受怕,后又一脸严肃却带有不舍地目送他前往登文阁。

      他没有想到,那一别就是最后一面。

      当时的自己,还在嫌他啰嗦呢。

      他多想再见见父亲目送他的目光啊,多想再听听他训斥自己,想在每次归家时再陪他彻夜长醉……

      可他哪里还见得到呢?那个严肃又憨厚的男人终是不在人世了。

      还有大英大俊,他们从小就跟在他身边,陪他读书陪他练武,一个爱告小状,一个爱帮他隐瞒错事。
      后来韩府出事了,他们也坚决不离开韩府半步,几年后听闻老爷夫人出狱之事又连忙辞了酒肆,赶来恭候老爷夫人归家。

      结果……却等来了尸骨未寒。

      说好的待韩府重振后一起倾酒到天明,说好的日后发达了送他俩一人一座宅,一人一个漂亮媳妇儿……可这些终究没有实现。

      包括面前这个人,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欠了他太多,多到他压根无法偿还。明明这些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哪里需要为他承担这些?

      “我是不是很无能?”韩劭扬自嘲地问道。

      “韩睦,我知道你的伤,你的恨。”辛落尘说道,“但否定自己不如借此想想自己以后的方向。”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曾经我跟你说过的话。”辛落尘复述道,“‘谋财害命’不一定是贬义,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值得你谋财、值得你索命,你应该自己去分辨,无悔憾之心与盲目自责都是不行的。”

      “你当时伤了人,那些人可能嘴上不干净,是该教训,但罪不至死,你手下留情就是最佳选择。而现在,那些剥夺了你的亲人以及朋友性命的人,就该是你的目标,你完全没有必要跳过他们的原因而否认自己,你不必吝惜他们,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同情心,甚至可以将他们作为你的垫脚石,这是他们应得的,也是你应得的。”

      “做了恶事,就一定得遭报应,虽说恶人自有恶人惩,但若你足够强大,做那惩治恶人的恶人又何妨呢?”辛落尘轻拍着韩劭扬的背,“韩睦,日后跟着我练武,我这次将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110、难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