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偶像》十灰

1、第一章

　　小暑过后，天儿就彻底热了。
　　哪怕昨天刚下了一场暴雨，气温也稳在35度左右没下来。
　　特别闷热。
　　就连路边的野猫也瘫在便利店门口蹭空调。

　　南川经过的时候，看了眼门外的冰柜，他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五毛钱一瓶的矿泉水。

　　“要冰棍儿吗？”老板看见他，从柜台里边探出半个身子。

　　南川喉结动了动，嗓子一阵干疼，说话都有些费劲儿，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按亮，上边显示19:29。
　　马上就要收工了。
　　南川揣好手机，把熊猫人偶服的头套戴上，抱着一叠“刘老哥烤鱼”的传单，转身上了天桥。
　　他走出老远，还能听见便利店的老板在跟人抱怨。

　　“现在做生意的人都疯求了，这么热的天还让人去派传单！他妈的，嘴快了，老子也是做生意的……”

　　天桥并不算高，但好在风大，吹着凉快。
　　南川感觉手脚有些发麻，便靠在栏杆上缓了口气，脑子里习惯性地开始算账。
　　房租按季度付，一次得交1500。
　　北辰的药费一个月5000。
　　伙食费10块一天。
　　今天工资180。
　　北辰还想养只狗。
　　……
　　南川望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被它们反射的阳光晃花了眼。
　　但很快，最后一道夕阳的边儿也沉了下去。
　　路灯亮了。
　　一盏接一盏的从地平线延伸至高楼大厦，在南川眼里印出一串流光。

　　“哇——”突然一声惊呼在背后响起，打断了南川的思路。
　　这会儿正值饭点，天桥对面的望江大学出来不少学生，无论男女都在说同一件事儿。
　　“是Roche!”
　　“那不是Roche的最新舞台吗！”
　　“我靠，这次的造型太帅了！”
　　“帅我死了。”

　　南川发现不少人在他身旁驻足.交谈，于是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身抬头，看见了百货超市外的电子巨屏。
　　它正在播放国际顶流偶像组合的舞台。
　　Rochelimit.
　　两个男生穿着简化的机械外骨骼服饰，头戴透明圆环眼镜，上面显示着一个坐标正在闪烁。
　　他们从大雾弥漫的残垣断壁中走来。
　　未来感十足。

　　然而还不等大家细看，画面突然一转，变成了娱乐新闻。
　　周围立马响起一阵扫兴的“切——”声。

　　南川也挪开了视线，接着派发传单：“刘老哥烤鱼今晚打八折啦！期待您的光临！”

　　但奇怪的是，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动作，就连马路上的汽车也慢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盛大壮观的热烈狂欢，只因屏幕上出现的那张海报。

　　【十年一会，如期而至。——NS&IKTV6】

　　短短八个草书红字印在白底背景上，乘着两侧路灯连成的光线，如同一道劲风般刮到了南川眼前。
　　手里的传单在风中卷了边猎猎作响。
　　南川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屏幕，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据知情人士透露，继Rochelimit之后，NS娱乐公司终于将在十年后的今天，公开新企划！”
　　海报缩小到右上角，主持人出现在中.央。
　　她克制地抿了抿嘴角，神采奕奕地继续说道。
　　“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激动！但为什么海报上只有一行字呢？这次的赛制又有何不同呢？让我们跟随镜头一起去问问牟总吧！”

　　南川站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盛况。
　　没有年龄限制。
　　也没有人数和性别要求。
　　一场真正“公平公开公正”的选秀活动，在没有任何宣传的情况下，平地一声雷，一夜刷新收视率记录，火爆全网。

　　——只因首次直播当天，没有人唱歌，更没有人跳舞。他们全被叫去荒岛求生了。

　　对于这种做法，NS给出了一个解释：“唱歌跳舞固然重要，但是，你若没有高尚的品质、坚韧的精神，那么我认为，你不适合当全民偶像。”

　　而后诞生的世界级顶流组合Rochelimit，也证明了他的话不无道理。

　　在这个电视机逐渐被冷落的时代，它重新让一家人聚集在它面前，耐心等待着每周六早八点的到来。

　　“谢谢大家的关心，既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我就借机宣传一下，虽然没什么必要。”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NS的最高执行长。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突然宣布。
　　“NS与IKTV6频道合作，即刻开启报名通道，直至7月30日截止，比赛内容依旧保密，敬请期待。”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欢迎大家来挑战命运。”

　　挑战命运。
　　南川在心里跟着念了一遍，正看得乐呵，胳膊却猛地被人拽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地回头，对上一个女生惊慌失措的神情。
　　女生踩空了一阶，慌乱中抓住他，正拧着身子往天桥下栽倒。
　　“小心！”
　　南川立刻反手扣住了她的小臂，一手握紧栏杆，把她提溜上来的同时，自己滑了五六阶，差点崴到脚。

　　“靠！吓死爹了！”女生惊魂未定地揪着心口，正想道谢，却发现救了自己的“熊猫”还在看屏幕。

　　采访已经结束，屏幕上是一张更加详细的报名须知表。

　　其中一点写道：此次参赛人数≥两人，自行组队，团体竞赛，第一名集体出道，不做人员改动。

　　天桥的风越来越大，吹在南川大汗淋漓的背上，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的传单洒了一地，有三个女生正在帮他捡拾。
　　“抱歉抱歉，我自己来。”
　　南川蹲下捡了两张，发觉服装有些碍事，便摘了头套放到一边，拉开衣链伸出一条胳膊。
　　再回过身继续捡的时候，那三个女生都盯住了他。
　　？
　　南川抹了把脸上的热汗：“你们放着吧，我自己捡，这里人太多了，小心踩到手。”

　　“不，没关系，”刚才得救的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就是因为我才掉的。”

　　“没有，我自己没拿稳……”南川的嗓子直接劈了，说话都跟冒着烟一样。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脸上好多汗啊，对了！我这里有瓶水还没开过！”女生拉过书包，从里边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南川。

　　“我没……事。”南川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断续。
　　他扫了眼水瓶的包装壳，看起来相当高级，不像那种一捏就扁的便宜货。
　　至少也得两块钱吧。
　　“不用了，谢谢你。”南川赶紧低头捡完传单，又侧身帮她们挡了下人流，提着头套起身。

　　“你喝吧！就当是谢礼了！”女生跟着站了起来，担心他不要，还帮他把瓶盖拧开了送到他手上。

　　南川打小就不太会拒绝人，再加上成长环境特殊，没怎么跟年轻女性打过交道，无措地擦着手心。
　　但最后还是在她们一叠声的劝说下，郑重接过了。
　　“那，好吧，谢谢你。”
　　南川接过水瓶仰头一灌，咕噜噜下去了半瓶。

　　“你慢点喝啊，我朋友那儿还有呢！”女生紧张地看着他。

　　南川两口喝完一瓶水，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
　　他拿手背顶了下眼皮上的汗，挺开心地笑道：“够了，谢谢！”

　　“嗯。”女生看着他的弯起的眉眼，睫毛上还凝着汗珠，不禁有点脸红。
　　随后又被身边的朋友撺掇，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吧！”

　　“嗯，好的，”南川没多想就从熊猫兜里翻出手机，“我把水钱转给你。”

　　女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呆住了：“不是啊，我不要水钱，才四块五。”

　　“四块五，”南川不禁提高了音量，又立马绷住，“吗？”
　　他擦了擦鬓角的汗，指尖微微发颤地扫了对方的名片。

　　女生瞪着他手里那个顶部和底端各缠了一圈胶带，屏幕稀碎，点个“添加”都要转半分钟的手机，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那我先走了，我要回店里报到，待会儿把钱转给你。”南川拉上袖子，提着头套走进人群，顺便又发了几张传单出去。

　　“你一定要加我啊！”女生在后边喊。

　　“会的！”南川回身冲她挥了挥了手，笑道，“谢谢你啊！”

　　“是你帮了我，怎么总是你在说谢谢……”女生恍惚地望着前方，在这华灯闪烁流光溢彩的街道上，少年明亮清澈的笑脸转瞬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南川好不容易等到手机发送出好友请求，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拜托了”，才点开钱包余额一看。
　　4.73。
　　好险。
　　差点不够！
　　幸好刚才没有在便利店买水。
　　南川当即松了口气，给女生转了四块五的巨款过去，高高兴兴地跑回烤鱼店领工资了。

　　与此同时，天桥上的三个女生正围着手机，嘴角高高挂起，屏幕的光亮照在她们的脸上，有些许的诡异。
　　“快看看他有没有女朋友！”
　　“啧啧啧，英雄救美，兰夏的缘分到了。”
　　“放你的屁！人家这么乖，说不定还没有成年，他的昵称叫南川……”
　　渐渐的，她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因为南川的朋友圈里全是——
　　XX超市清仓特价，15枚鸡蛋只要9.9元！
　　拼夕夕拖把免费拿！朋友快来砍一刀！
　　浇水种树免费领猕猴桃啦！
　　……
　　一溜圈下来别说女朋友了，直接让人怀疑他被盗号了。

　　“这真是他的号？不是他爸的？”
　　“不是吧，你看他的头像，是他举着一只鸭子的合照，嘴巴旁边还P了两个字，冲鸭……”
　　她们看着看着，手机突然提示，南川有了新动态，点进去一看。

　　——我要去当偶像了！有没有人组队鸭？
　　（配图是他头像里的那只鸭子，歪着鸭头，脑袋上P了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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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第一本长篇，诸多不足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