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随笔》谪凡未染尘

5、桃花源

　　那是一片极乐净土，名为无安世。

　　他慕名而来，赶上了无安世的雪景。

　　天边悠悠地挂了一轮不是很亮的月，被众星簇拥着。

　　“或许此处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这尊月，和满天的星斗了吧。”他想。

　　无安世的东面，坐落着一排排红瓦青砖的小屋，中间夹杂着的偶尔的一间茅屋里住着的，不是只靠三分薄田和邻居接济度日的穷人，而是对这里的茅草情有独钟。这里的茅草芬芳十里、不漏雨。此时正值冬日雪落，银白色的雪轻轻铺在金黄色的茅草上，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真美啊……”他喃喃赞叹道。周围的景色带给他一种安逸舒适的感觉，让他实在不忍打破这片沉静，声音被他压得极低。

　　这一排排屋舍里，没有规律地亮着几盏灯，屋墙外挂着晾晒的鱼干，连同几串用搓捻的麻绳串连起来的大蒜和玉米，氤氲着农家的温馨气氛。稀疏的木篱笆边，不时传来一声孤寂悠远的犬吠，这或许就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吧。

　　他们中不可避免地，有很多人在战场上失去了父亲、丈夫、兄弟。明知那人回不来了，却为他们亮着一盏灯。万一呢，万一那人回来了呢？如果看到这盏灯，会感到欣慰的吧。于是这盏灯，便承载着人们的希望，等着那回不来的人。

　　当冬日初升的太阳微微露出光芒时，喜欢早起的人就已经起来干活了：渔夫撒网，农人套犁，织布的、养蚕的、卖豆腐的，还有手里总是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货郎，慢条斯理地站在小舟上、站在田垄上、走在不宽的泥土小路上，走一步就踩出一个脚印在雪地上，和家养的看门土狗的脚印一起，在雪上构成了一幅淡淡的写意画。

　　“甚是有趣。”他想。

　　只是，此处安宁平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天下为公，是谓大同，为何起名为无安世？他心中疑惑，轻轻看向了村口刻了地名的银灰色石碑，蹲下身，拂开边上的一片墨绿色的杂草，又看见一个字，读出了全名：“无安世外”。

　　他轻叹口气，避开满地的尸体和流成了河的血，终于还是回到了萧条的凡间，回到了混乱的红尘，回到了东征西讨的诸国。

　　恍惚间，桃花源，像他心中的希望一样，泡沫般地破裂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