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随笔》谪凡未染尘

4、寻李白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余光中《寻李白》

　　雨后的夜晚是月明星稀的，我望向了窗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一片皎洁的月光中，我依稀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他一袭白衣无瑕，不染浮尘，半倚在缥缈的松树上：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他轻轻摇晃着金樽，几滴清酒洒了出来，思量片刻，他仰天望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看着，便痴了，梦一般地向空中伸出手。

　　意识渐渐模糊，只是在出神中隐隐看到他向我走来，身影微移。

　　一阵雾弥漫开来，顷刻间，我与他并肩站在了云霄之上。

　　“去看看盛世大唐。”我说。

　　时光流转，穿梭回千百年前。

　　我看到自己在青莲乡，一个少年朗朗的读书声传来，我笑道：“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我看到自己和他去戴天山寻道士，他略带些忧伤：“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

　　我看到他乘轻舟出蜀，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我看到他站在李邕府门口，掷地有声道：“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我看到他与贺知章解金龟换酒，贺老一口一个谪仙人——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我便也轻声道：“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

　　我看到他也曾千金散尽、身心俱疲；也曾力士脱靴，贵妃捧砚；也曾少年意气、举酒言欢；也曾寄情山水、不理世间烦扰。

　　我看到他登无数名山，交无数诗友，恃天纵英才傲世间万物。

　　我也看到，他终是落寞而归，黯然神伤。

　　我不忍打扰，却不禁暗问：“为何？”

　　他轻笑，唇齿绽莲：“宏图大志，一展才华。”

　　我念起他的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继续道：“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乱我心者……

　　先生，我不知是谁乱了您的心，可您乱了我的心。

　　我爱月华如水，爱繁星似锦，也爱您笔下的风流潇洒。

　　我知这是梦，梦里有你有我，有我可以靠近甚至触碰的星星。

　　我爱上了星星。爱上了他“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的深情；爱上了他“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狂傲；爱上了他“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信念；爱上了他“五花马，千金裘，呼而将出换美酒”的逍遥；爱上了他“君行既识伯禽子，应驾小车骑白羊”的温柔。

　　您若是问我，我便说，碰巧，这颗星星，有和您一样的名字。

　　他叫，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