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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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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9年11月25日 18:00 。
[倒计时2d 6h 0min 10s]
我站在过街天桥上挂掉最后的电话,脚下放着我工作45年后最后的遗产,看着天桥下的车水马龙,在得知死亡时间之后头一次感受到了孤独。
我的弟弟岑泽,今年57岁,正处在为公司和企业发光发热的最后关头。虽然他在国企每天也并不是那么繁忙,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工作日抽出身来。
“怎么了姐姐,怎么突然想要一起聚聚了?”
他舒服地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眼镜镜片上反射出电脑的屏幕,过分清晰的像素让我辨认出他正在玩一款他幼时就很喜欢的塔防游戏的重制版。他倒是很自信地把头发染的白白的,也不遮掩他日益上移的发际线。
他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孙女小鱼,今年七岁。如今他每天下班之后接孙女放学,一起吃晚饭写完作业再由他的儿子儿媳把孩子接回去,生活安逸又幸福,算是过上了他小时候就畅想的美好生活。
岑泽的脑袋上顶着一个硕大的写着35y的蓝色数字,意味着这个快六十岁的家伙竟然还能活35年这么久。
“怎么,没什么事你就不能过来看我了?”我以一种威胁的语气开玩笑。
“哎哟喂那我哪儿敢啊,”他好像结束了游戏,摘下眼镜认真和我视频,白白胖胖的脸上一点看不出小时候黑瘦黑瘦的痕迹,但是对话时候的笑容还是和幼年一样欠揍,“那我这周末就带着小鱼过来看你,我记得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嘛,正好,小鱼她爸妈周末都很闲,我们一家过来给你过生日够排面了吧!”
“这还差不多,记得买个大蛋糕,不要太甜,我讨厌甜食。”
“知道知道,我就算忘记二姐的喜好都不敢忘了您呐,”他大笑了起来,“小鱼今年打算给你准备个大礼,我下班就寄出去,你生日当天就会收到了,好好期待吧!”
我的妹妹岑璐,今年61岁。对于搞政治的人来说,这个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再加上她每天都坚持锻炼,看上去倒是比弟弟更年轻精干些。她脑袋上的数字也是蓝色的30y。
“姐,怎么,有什么事吗?”她接通视频,手下看文件的动作却没停。
“这么忙?连认真讲话都没时间吗?”我略有点不爽。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摘下了眼镜看着视频里的我:“没有没有,你也知道,年末的两个月我都会比较忙嘛。怎么了姐,有什么急事吗?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如果有急事我就给柒柒放个假让她过去陪你。”
柒柒是她的女儿,前两年博士毕业直接做了她的秘书。
“哎妈,你怎么什么事都推给我啊!”柒柒顶着硕大的绿色60y突然出现在视频里,冲着我摆摆手,然后对她妈抱怨,“我大姨那是想看见我吗,那是想看到你哎,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我可是每周一趟跑得勤着呢!对吧大姨?”
柒柒的性格和她妈倒是完全不像,更像她小舅,外向又油嘴滑舌。看她们俩斗嘴的样子,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岑璐和岑泽吵架的场景,竟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等等,过两天是姐姐你生日吧,”岑璐灵光乍现,“今年岑泽陪不陪你过生日?要去的话肯定是周末吧。那我肯定也不会缺席,到时候我会和柒柒一起过来的。”
“当然我也会在生日当天把礼物送到的!”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最后我拨通的是我最好的朋友的视频。视频里她正在酒店的床上吃早餐,接到我的视频她兴奋地让我看窗外的雪,告诉我她和她的丈夫今天要去爬阿尔卑斯山。
司南是个懒到极点的家伙,也就只有她老公能够说服她天南海北的跑。不过这也是因为她的丈夫确实是个足够好的男人,沉默寡言但温柔细致,把她照顾得极好。
“阿尔卑斯山真的特别好看,安安,有时间你一定要过来玩,到时候我肯定撇下老楚好好带你玩,我已经偷偷把他的攻略都拷过来了!”
“好啊,”我笑着,看着她和她入镜的丈夫脑袋上橙色的20y左右的数字,应道,“正好我马上退休了,以后玩的机会还多呢。”
“对了对了,我已经加急把你的生日礼物寄回去了,”司南对我眨了眨眼,“70岁生日限定,你可要及时打开哦!”
是的,这个世界并非以我为中心,少了我大家的生活也要继续下去。我并不愿意打扰与我素昧平生的人,自然也不愿意让我的死亡打扰到我重视的人。
我们每个人出生都是孤独的,一个人诞生,一个人死亡。诞生之时迎接我们的是父母,那么死亡之后迎接我们的,会不会也是父母呢?
我重新搬起了箱子,缓缓地走着通往家的路。
落日火红的余晖铺撒在钢筋混凝土构造的城市。摩天大楼的玻璃外壳上仿佛有粘稠的血色在流淌,笼罩在身体上的光芒耀眼却不滚烫,影子被拉的很长,边缘好像打着橙红色的光。我眼中的世界就这样变了副模样,周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逆着人流,告别生机,走向属于我独自一人的黄昏末日。
我好像确实老了。
地上的影子不复曾经的自信挺拔,变得佝偻了起来。看不见白发,看不见皱纹,似乎一眼看到的就是苍老的灵魂。
今天是11月25日,星期一,我的生日是11月27日,星期三。
我将会在生日结束的那一刻,身旁簇拥着祝福幸福的死去。
没有悲伤,没有眼泪。
这是唯独我70岁生日才有的……死亡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