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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番外篇1:十二年的单输戏 ...

  •   番外篇1:十二年的单输戏

      也许那不只是少年的爱恋本身,而是他生命之中唯一有过的、清澈的、简单的、随心所欲的日子。
      在过去12年组成的一个轮回里,醉酒后的那个人告诉自己的司机,他曾烙下七个遗憾,如果能重来,即便既定命运高悬头顶,他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它们改写。
      至少,每赢回一次,记忆里关于那个女孩的笑容也会更多一些。

      ·懒惰之罚:“鱼非我所欲也”

      打记事起,罗析就知道自己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爸爸是一个远去的符号。
      直至小学前夕,他都认为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厉害的超人,她勤勤恳恳、精打细算,努力把单亲孩子的小日子过得有趣而不失体面。
      开学前两日,家里来了另外一家三口人,他们锦衣华服,慷慨豪迈,却又神色各异。
      中年女人说,要给一大笔钱送他妈妈去美国马萨诸塞州的院校深造;中年男人说,未来要供他读最好的院校,过人人羡慕的人生;而那个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少年郎一言不发,只是冷漠地打量着素味平生的小孩。
      他哭泣过,也挣扎过,没有一个小孩子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
      他认命了,他缴械了,最好的报复不是指哪打哪,而是利用资源过好自己的人生。他成绩优异,却玩世不恭,他以二世祖的身份挑了一个随行司机,除了读书上心,闲时总是以作弄他人为乐。
      长此以往,走下去充其量就是当个闲散王爷的命,他乐于此,想自由自在地飞往大洋另一头,谁知道,在实验中学入校的第一天,有个冒失鬼就拍掉了他的翅膀——当时,他还大意地认为那只是一块镜子而已。
      所有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他突发奇想拉来个廉价劳动力做小跟班吗?
      是他半夜跑去给张晓声的扣分榜加批注外号吗?
      还是他要求别人追加一封威胁信,送给总是对自己斤斤计较的冒失鬼吗?
      还是一切都太信手拈来,他随心所欲地调用资源人脉,根本没有认真规划过自己的人生?
      可是,那个女孩可选的路很少很少,他又是为了什么忽然选择了更容易走的路呢?当时的少年又怎么会知道:选择C大土木工程,会成为后来的原罪。

      ·色*欲之罚:“不闻旧人哭”

      大学的新鲜事越来越多,原来乐趣不止于学霸一种,还有怀里极不安分的女孩。
      熬过漫长的洵山黑夜,她终于向他发出了人生第一次的邀请,在空谷幽居里,在草木繁盛处,女孩曾是他眼里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从文艺社,到篮球队,从C大校友会,到洵山豪宅私宴,他的生活不断发生新奇的变化,那一双双握上来的手,在这个城市都有名有姓,他曾天真地想像小时候一般捉弄他人,但某一刻开始,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了,自己俨然成为有名有姓的其中一员。
      那个从未被自己当回事儿的姓氏,终日在C大被女生们追捧,竟然连自己最在意的女孩,也总是不适时宜地问:“你来自洵山家族吗?”
      曾有一度,如果他们为彼此藏在心里的话吵到不可开交,甚至不惜互相咒骂地展露真心,结局会不会更好些?
      如果大家都曾更狠心一点,也许能逼迫对方说出自己想听到的话。然而,始终没有什么力量能让自己走上回头的道路,他始终还是犯了一个错误,让最初的女孩从他的人生里出走。
      新传院的女神如玉雕琢,风情万种主动走到他的身边,万千宠爱里唯独中意他一个,那双频频伸向他的纤纤玉手最终让他沉溺其中。
      令他几乎忘记:自己才是先冷战的那一个,才是先成全自我的那一个,才是心口难开又言不由衷的那一个。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他意识到自己曾是怎样对待别人,世间万事,纷纷而至,资本双拳已经难以分开牢牢握紧的那两双手。

      ·嫉妒之罚:“身如形影,咫尺天涯”

      出于歉疚,他曾拜托张晓声给女孩一个实习机会;还是出于歉疚,他也曾拜托宿管阿姨对实习晚归学生网开一面。
      他一度觉得一别两宽,自己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女孩实习期间,盛名在外的媒体单位树大招风,惹来了一些祸藏杀机的小人物,谁知蝼蚁命格的人亦能穷凶极恶。自己抽空充当女神夜行护卫的那晚,遥望阔别已久的女孩独自夜行,心生不忍,本想托付张晓声送个顺水人情,女孩却提到另一个名字,她说:“韩佑一让我在这里等——噢,就是那个C大信息工程学院的学长。”。
      韩佑一?
      他几乎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只是下一秒,一把利刃朝着他们扑过来,女孩在他的威吓声下机敏地躲开了第一次攻击,然而,第二刀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来不及权衡利弊,打算以身为盾,想要阻挡在恶徒和女孩之间——令人意外的是,女孩与他抱有相同的想法,用尽所有力气推开前来救援的他,决绝地挡在了恶徒身前。
      后来,是那个韩佑一保护了她。
      那些或尖叫、或呼救、或求饶的声音都在记忆里消散,只有女孩怀抱韩佑一的哭泣声不绝于耳,他忽然有些懊悔,把所有的愤怒都施展在了恶徒身上、脸上,一拳一拳,怒不可遏。
      逝者如斯夫,时间是一条无法逆流的河,他也曾希望自己身如形影地保护过她,当时谁又知道,流淌过去的每一步,在他们之间都叫做咫尺天涯呢?

      ·贪婪之罚:“就地一别,孤蓬万里”

      权力的山峰有什么?
      多年来,总有些人不断向他展示了创造规则、制定规则的戏码,想在人世间游刃有余的念头最终替代了大洋彼岸的天伦之乐。
      罗朗问,你想真正成为我的弟弟吗?
      想。
      他问,哥,你相信洵山建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大集团吗?
      相信。
      后来罗朗又问,你想怎样?
      C大土木工程学院所编织的校友人脉,比他想象得更为丰富,一个崭新的世界向他徐徐打开。
      在家族的运作下,洵山山腰的半开发区纳入洵建公司的商品房开发版图,此后,洵山建筑不仅仅是拥有一级资质的施工方,作为开发方的他,与罗朗一并卷入罗氏版图的项目开发任务,逐渐修正了自己在家族里“清闲王爷”的身份,成为“太子一行”的预备役。
      随之而来的是,诺大的山林寂静不再,轰隆隆的机械声和人间的密语日夜穿梭于洵山上,这些年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忙碌中安分下来,看着天地间繁华可待的连绵山丘,他目光紧锁、双手紧握,许多事不再轻易喜于形色。
      上门寻求合作的乙方越来越多,其中一位叫凉凉的女士给他留有最深的印象,尽管他们没有直接进行合作,但一来二往,他半开玩笑地提及希望凉凉帮助女孩入职电视台的餐后戏言,居然被人当了真。
      听闻女孩最终被C台另一部门录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摸索的人间规则起了作用,凉凉说,恐怕是船到桥头,阴差阳错。

      ·暴食之罚:“自大其事,自尚其罪”

      一别三秋,洵山公馆三易其稿,终于要以自己满意的状态与世人谋面,然而行至项目即将开售、资金即将回笼的最后关卡,央行勒令各地收紧银根信号悄然在少数人里流动。
      担心钱袋子被卡紧,他开始事无巨细地紧盯项目每一笔开支,不日,恰逢久别重逢之人来信约访,其背后的目的令人唏嘘,他不是没有怒意,却也尽力做到了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收紧了其他供应链的现金流,他又重新遭遇了新的压力;不仅如此,这事又招来一位宣传部要员的委婉敬告,希望他遇事别忘昔日情义。
      他妈的,凉凉的饭局不可不去,多年的洵山经验告诉他,杯酒亦能改败局。
      可是,没想到故人不知与建材集团的人犯了什么冲,那晚极其窝火,他自以为是地给了女孩一杯迎面酒水,希望她依然还有混迹圈内的台阶,可以轻身拾级而下。
      没想到她直来直往、油盐不进,最终落得极狼狈退场,而自己仁至义尽的一点力量,也始终换不来理解。
      山珍海味,珍馐暴殄。
      食不甘味,夜不成眠。
      可是他连为此懊悔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因为项目开售的日子迫在眉睫,他前后忙得不可开交,满脑子里除了项目所需,其他事情都容不下太久。如果不是律师提醒他,他或许都要忘记了曾有一个叫“李卫兵”的人,因罗家的司法关系过硬而被判重刑。
      律师说,这个人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说不定会提前出狱。

      ·暴怒之罚:“陌头杨柳悔封侯”

      “只要你再靠近何晴晴或者戚岚任何一人,我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这是他对李卫兵的恩威并施,本意是先吓唬吓唬,再给些钱让他了结出狱报复的念想,结果,这位李姓囚徒向他透露了一个极恐怖的故事:
      那位楚楚动人的女主播给他回信,说报道的初衷全部源于当年还是实习记者的女孩。
      听君一席话,惊醒梦中人!
      他大惊,一颗心犹如脱缰的野马,缰绳却紧紧套住了他的咽喉,他着实佩服枕边人的攻于心计,这个故事完全触犯了自己的底线!
      在他勃然变色地厉声质问中,如玉雕琢的盛世美颜哭得梨花带雨,一切便已了然于心。
      “分手吧。”
      没想到他的坚持,亦换来了何晴晴的盛怒,她愤然坦白,当年是她强留戚岚在程主任麾下,她压她一头,她就永远别想在C台熬出头!
      原来!多年前早以为看淡的少年初爱,并不曾真正看淡!
      随着事件全貌坦白暴露,尘封的愧疚汹涌而出,何晴晴的话让天地间陡然失去颜色,而自以为放下的那个姑娘,如今心又走向了哪里?
      那一天夜里,他沿着环山线、沿着C大校园漫无目的地游走,往事一幕幕向他席卷过来,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当时走过的每一条路,停留过的每一个街道,原来他们走过的路,都曾让他印象深刻,为什么只有他自己一直不知道呢?

      ·傲慢之罚:“良辰好景,无人与共”

      说不出口,他说不出口。
      他曾有无数次反省的机会,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平白错失了女孩,把岁月蹉跎至今。不过就是简单一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生气,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们重归于好,好吗?”
      说不出口,他真的说不出口。
      追去海岛时,发现她已经芳心另许,发现自信越来越少,发现表白变得艰难,过去女人们翘首以盼自己的心意,此刻已经成了滑稽的冒犯与侵略之举。
      说不出口,他再也说不出口。
      那些心口难开的话,因行业震荡显性化,终是潦草而别,他分身乏术,亦无力回天,在背负巨石走向山顶的路途里,还免不了与女神前任短兵相接,愈发觉得自己茕茕一人,伶仃一个。
      后来,知道她赌上职业生涯为洵山公馆做特别报道,又默默助了他一臂之力,终是让家族同意他先于市场一步“以价换量”的定价策略。
      再后来,得知她几乎被赶出C台,本想以广告客户的身份让其留任广告部,没想到那个叫白逸的宣传部要员和凉凉的领导也为她在体制内、外铺路。
      原来,她早已是得道多助;
      原来,她再也不需要自作多情的资本后手。
      那天傍晚,面对那个主动走进洵山公馆的最初爱恋,他决定向她展露自己的所有隐秘,掏心掏肺倾诉衷肠,可是,太迟太迟了,一切已经于事无补……
      洵山上披星戴月的二世子深夜常常刷着那个自媒体号入眠,女孩写“我认识一些优秀的富人,他们过得十分充盈,而且仍然对世界充满善意,但很遗憾的是,他们始终没办法理解真正的底层是什么样子。”
      见字又念,字字珠玑,心如刀绞。

      什么是手腕?
      什么是责任?
      什么是雷厉风行?
      他用半生走到山顶,让人看到罗家二少爷也能承担起整个家族新事业的重担,而残镜里面,他只看到被野心和命运推到了这里的孤傲青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最终给首次开发的洵山小区主干道命名“芬梨道”,红包里包了一份洵山公馆的全款认购书给她当嫁妆,伤心且真心地希望他的女孩此生富贵喜乐、自在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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