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82、第二章 苏醒之毒 (2)

　　「日安，Boss，赛路路舰长已经设定好所有航程，您是要更改指令还是聊天？」艾洛善解人意地替换黑暗背景，改为雾气迷蒙的太初池，伫立在水波雾澜中，神状十分安泰，非常地正常。

　　白羽回首等候雷米亚指示，毕竟形势比人强。

　　「马上启航，进入迷踪海。」五官含着困惑，饶是娴熟航海术如雷米亚，面对构造和操作原理远在她知识之外的神无舰，也只能粗声粗气的命令白羽，外加小孩子般没有章法条理的要求。

　　「抱歉，权限不足，无法开启操作区系统更改航路设定。」耸耸肩，智慧核投影的少年艾洛无限可惜道。

　　神无舰运作系统辨识能力很好，或许是太好了，也只有不懂科技的边地海盗们还看得一愣一愣，稍稍懂得「武卫」或「造命」等人造人计算机产物常识的星城居民，皆知指令需拥有者亲自对核心下达，并且有长短不同的验证程序。

　　而今白羽不过居中无言，艾洛却已回答雷米亚的要求，无论如何都是不对劲。

　　无从警觉起眼前是核工程学的高度结晶之一，面对等同人类思维狡黠的艾洛，雷米亚等人只将这里视为科技区皆如此的理所当然。

　　新世界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拥有名字的计算机被统称为智能核，无论规模大小，都是相当优秀的智慧生命才拥有这种殊荣，这里的名字不是指使用者随口取的代号，而是他们在制造出来时由母体系统按照不同核心给出的命名，被人类承认是独立精神的超级计算机，有如全体科技产品的小王，负责管理辅助人类生活，智慧核控制范围从船只到城市，只要是科技区就少不了他们。

　　「什么意思？」双眼危险地瞇起，雷米亚一手扠腰表现出明显不耐，身后海盗也鼓噪起来。

　　「请让在下解释，亲爱的海盗小姐，神无舰只是怀兹企业的领航船及研究舰，Boss本人并不负责驾驶，神无舰一旦启航，都是由主计算机艾洛和舰长配合，重新检查过一次本舰整体情况，然后才发动推进引擎，其中需要复杂设定，舰长是不可或缺的。」鸟比着手势辅助解释，在空气中划出好看的流线。

　　「你这参谋油腔滑调叫我什么？」持枪向控制台踏进两三步，雷米亚忽然停下步伐，冷酷地扯弯红唇，慢慢退回安全距离并扣动扳机。

　　鸟的左大腿飞起一痕血线，冲击力使他后退靠着控制台才勉强不至跪倒，鲜血气味、噪音与硝烟顿时在舰桥内扩散。

　　艾洛再度握了握叶梗，极轻极淡的慌乱已然褪去，速度上快得几乎不存在被人类意识的可能。

　　屏幕上仍然是公式漠然的影像。白羽正要搀扶他，托住鸟的手臂却遭到反方向的推辞施力。

　　真是机警。商人暗地里叹了口气。

　　「看来我对你们太好，不像俘虏反而是下午茶了。你说是不是，白先生？」
　　雷米亚冷笑道，作势吹了吹枪口。

　　很清楚的警告，下次或许开花的就是某人的头颅。

　　「哪里，承蒙照顾了。」白羽咬牙回道。

　　不可以关心吗？也对，现在他的角色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智。

　　「看来有必要让舰长上船。」

　　枪口仍是稳稳威胁着俘虏，雷米亚正心念运转考虑着待会的交涉内容，而未及时察觉身后手下有两、三人脸色开始泛青，目光呆滞，蛋白色的唾液沿着口角溢出，以不寻常的分量滴在地板上，竟将地毯灼蚀出白烟。

　　白羽不愿和海盗眼对眼，转而注视艾洛飘飞的衣角和湖上飞雨，鸟垂着头抵御子弹穿过肌肉的灼痛并浅浅喘息着，舰桥温度降低逐渐令人感到寒冷刺骨。

　　身后忽然被人一刀劈来，雷米亚本能的扔去小手枪拔刀格挡。

　　距离太近，刀威太猛，加上男人早划出满圆，用饱满的力气狠命下斩，女海盗急急回身挡下攻击，挥斩所需的角度却狭隘不足，虎口一阵撕裂剧痛，血液流过刀柄，雷米亚必须加上一手握紧刀柄才能勉强挡下忽然叛变的手下对自己挥砍的刀。

　　「艾洛！」鸟乍然发声，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收到！Boss！防卫模式开启。」艾洛的表情兴奋期待，右手高举如指挥家挥动着。

　　舰桥地板忽然冒出钢索和块块高低不同的小型黑方柱石，柱石外表的结构物尖端电光闪现，互相连结成电流结界，将海盗困入其中，随艾洛指挥操控的钢索也若有生命的自动追缠海盗。

　　方柱石腰中打开缺口放出藏匿其中的机械鸟群，这是属于追踪型的飞行武器。

　　舰桥入口的鉴识系统有风格诡异的设定方式，「白鸟以外之人一律通过的条件」。真正的入口另有他处，一旦石门鉴识系统被人碰触，表示唯二有资格进入舰桥的舰长或者神无舰的拥有者白鸟是在非自愿，即是被胁迫的前提下由舰桥正门进入，可能连表达能力都受限，无法自由指挥舰桥，必须依赖智慧核主动反击。

　　这道似模似样的舰桥大门，原本就是作为说服外敌之用的伪装陷阱入口。
　　一旦通过这道伪锁的人里没有管理权限者，不被允许进入核心系统自然也无法造成重大破坏，反而会触发舰桥内建的防卫系统，由艾洛主动对鉴识数据不符合总裁和舰长者攻击。

　　但是，倘若是舰长或企业总裁同时来试这道伪锁，又会分成两种结果，计算机会放入舰长，排除白鸟，因为前者能更灵活地和艾洛配合反制歹徒，而后者一样会触发防卫系统，但却是以不让歹徒进入舰桥为前提的考虑而制定。

　　因为这和艾洛所承认的绝对权限有关，一旦在没有后援的情况让白鸟进入舰桥，风险会相对提高许多。

　　换言之，这道伪锁当初设计的本意，的确是为舰长和白鸟同时被挟持最不得已的情况作打算，在不需键入指令的前提，只要唤出防卫系统就能直接进行战略反击，同时增加艾洛判断的自由度，舰桥本身就是陷阱，抓住叛徒或侵入者的牢笼，为此白鸟如果也在里面反而不方便。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时，艾洛就会阻止我进入舰桥，这是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减伤效果，仲影，所以我需要一个普通人代替我去触发陷阱，因为现在我们的确有进入舰桥的必要。」

　　鸟同时对白羽说明一般人绝计料想不到的设计，最终以为是得逞的中枢控制所，竟然是残忍的屠宰场。

　　可是白鸟选择松懈海盗的防心，除了他们被贴身挟持以外，就是白羽对神无舰毫无认识，他也无法把好友的弟弟任意当弃子，因此他也必须进入舰桥指挥艾洛，舰桥本身也有隔离人质的安全措施，白鸟并不担心他们被霸道的防卫系统波及，但这细部的指挥权却只有自己和舰长能开启，除此之外贸然闯入舰桥者都是死路一条。

　　从眼下异变看来，幸好他的决策正确。情况的确是变得更糟了。

　　「呼……哈……」

　　被围困入电流结界的海盗外形开始产生变化，骨骼肌肉在表皮下沸腾改组，骨节肌肤干缩伸长，皮肤组织快速增生块状甲皮，眼球翻白身形抽高而扭曲，有的背脊更冒出兽类的脊刺。

　　「嘎啊──」依稀可望见原本男人形貌的生物仰头嘶吼，声嘶力竭的极致是撕开了脸颊肌肉，血液泊泊流下，口腔内除了尖利兽牙正挤掉人类牙齿从牙床冒出，喉头深处出现异样的肌肉组织窜动不休。

　　一声接一声的长鸣出现，黑色图纹浮现在不正常增生的怪物组织上，由人类蜕变的异种生物开始暴躁地喘气推挤。

　　猝不及防的变化，白羽震惊地目睹异变进行，然后注意结界中唯一保留人形，皮肤却也跟着变成冰蓝色的雷米亚。

　　「妈的！」雷米亚握紧拳头，感到体内传来陌生的变化，彷佛有个人躲在身体里操纵着自己，她憎恨这种无助感。

　　雷米亚想起悲惨的童年，生下她的贱人将自己卖给人口贩子时，和养殖兽人关在笼里就是这种感觉，被迫抛弃所有理智与希望，在完全的暴力斗争之中，胜者为王，失败……就是成为他人的粮食和奴隶。

　　她从来没被当成是个人，她是畜生，或者是一头比较美丽又凶残的畜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类就是这样凌辱自己。

　　闪电在血里窜动着，让雷米亚整个人兴奋起来，就像一团永不止息的火焰，她只能选择烧伤或是冻死在海水里。

　　视界中的景物模糊起来，白羽只见雷米亚瞳仁分明的双眼逐渐被血红掩盖，口中无意识发出战吼，大刀舞出劲风朝首先对她扑来的海盗挥砍。

　　狭小范围中，唯一的女性，或是说，唯一的人形，雷米亚已失去了团长的威严优势，成为体形最瘦小的个体，撩动了周遭的生物本能，吞噬和占有。

　　血红眼，曾花了苦心钻研咒术学院基础课程的白羽当然知道，是未达人身变化的魔物和部分妖类的特征。

　　「你不可以过去。」不知不觉想走出人质保护区的白羽，被鸟扯住后心硬拉回来。

　　「不管你是同情还是什么，这里没有让你施展魔法的余地。」

　　「我绝对不会同情对我有生命威胁的人。」

　　白羽转过头对姊姊的友人扯出苦笑，只是目光仍盯着雷米亚。雷牙海盗团团长正被变形后力气暴增的怪物逼入死地，登地一响，刀身硬生生断裂，雷米亚则因强大的冲击力弹出，余劲运动方向却让她借着光滑的地板从柱石连结的强大电流下溜出，猛然撞上舰桥内壁。

　　液体从雷米亚的头侧长发中流出，在脸颊下积成一摊红水，从绑架白羽和鸟起就一路强势到底的雷米亚，此刻如重伤的小动物蜷缩着陷入昏迷。

　　「我只是无法忍受有女性在我眼前被欺负。」

　　「果然没被伯光白带大，不过，请先担心自己吧！」鸟口气忽然转为无奈，往地面一坐手指搭着膝头，受了枪伤站着太耗体力。

　　「为什么神无舰极端科技化的舰桥，会让带有自然力的魔物混进来呢？尽管如此，艾洛，你还是要给我保住那位海盗小姐。」

　　「Boss，您又在开玩笑，我快挡不住了！那种东西应该要被结界隔离在我外面，你知道我最害怕这种敌人！」

　　艾洛呻吟一声，手中的叶子化为青绿色的防卫系统程序图，绿光线路正以困住怪物的电子结界为开端，光芒渐渐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