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81、第二章 苏醒之毒 (1)

　　「这、这……我……」

　　白羽咽下口水靠着墙壁，看青年正把自己的散乱发丝拢整齐，表情转眼换成严谨拘束，气质顿时与第一印象有出入，接着将白羽的前发拨乱调整到满意境界。

　　「虽然这艘船受限法律不能再加上武装，但神无舰内外防御可是魔融科技的顶尖结晶，调和科技与魔法的长处，这样才能面对各种环境冲击。所以，仲影，你要分散海盗们注意，让我想办法用神无舰的内部机关制伏他们。」
　　只凭他们两人？

　　「可是──」

　　「这个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商人一脸严肃地点头后，拉着白羽不由分说往神无舰深处跑去。

　　机械性地跑着，穿过错综复杂的通道，有的宽而明亮，也有需藉由昏暗狭窄的暗道前进，白羽感觉很是复杂。在除了海盗和他们外空无一人的神无舰，彷佛科幻电影般的场景，至少对在临安长大的白羽而言，眼前所见与其说是真实，却更感觉不出现实。

　　拉着自己逃命者是西北商业圈的企业名人，若他们被海盗逮住，只怕又要随船被绑到迷踪海，最坏的打算是被丢到外海喂鱼。

　　但既然对方是身分地位非同凡响的商人，协商的可能性应该很高吧？

　　走马灯开始在白羽脑海中一幕幕奔跑，奋力甩开此时不当的幻想，白羽停下脚步，贴在金属墙面倾听。

　　「有声音，愈来愈近，而且是从不同方向传来。」

　　习惯魔法的超感官知觉，此刻在神无舰内被全然限制住的确不方便，想不到来艾杰利没多久，这门匪夷所思的学问技术已经成了身体一部分和重要的心灵依赖了。

　　白羽撤下习惯性要召唤风属元素的手势，轻轻握起收回身侧。

　　「走这里吧！看能甩掉几组人？」

　　鸟拐进一间手动防火器材室，和白羽穿过容人勉强侧身通过的货架空间和种种杂物，拉开器材室最里面的舱门，出现泛黄陈旧的狭小舱房，除了地面一块圆形金属盖别无他物。

　　「来帮忙。」

　　应鸟要求，白羽双手握紧提把，两人合力打开沉重的金属盖，森森冷气顿时从无底洞一般黝黑的深处冒出。

　　「要下去？」一条小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白羽很合作地听从当下鸟的任何口令，然而看到这种垂直而有摔死人之虞的入口，仍无法放弃作垂死挣扎。

　　再望暗不见底的洞口一眼，白羽害怕了。

　　万万料想不及，外表和内在俱光鲜亮丽的神无舰，竟也会有这种落后的船内设施。

　　「这是设计初期供底层技工逃生的紧急出入梯，随着神无舰的次次升级改良已经废止不用了，但还是保留作为自动系统故障破坏时，紧急转为人力操作的通道之一，应该对各层都有接驳点，动作快，你先下去。」

　　「我？」白羽立刻猛摇头。

　　「仲影，别担心，伯光不会原谅我把她重要的弟弟弄丢的，我来负责关安全闸口，这得花点技巧。」否则只需从上头送几颗子弹下来，大家一起玩完。

　　明白现在不该浪费时间，白羽谨慎爬下逃生梯，感到手心生出水汗，白羽将Ｕ型金属杆握得更紧，慢慢一步接一步移动。

　　随着安全盖的密合，逃生梯连最后的光线也消失殆尽。

　　身处一片黑暗中，白羽又下了几格，不敢离上方的鸟太远。

　　「鸟，你关好了吗？」

　　「等会，我打开照明，电力应该没有截断，这些海盗完全不懂神无舰，居然还想抢劫我？」青年语调轻松带笑。

　　白羽感觉上方传来衣衫摩擦声，不一会儿，逃生梯由下而上亮起一排小灯，仔细一看，灯却是镶在通道里，虽然只是亮度不强的昏黄，却也大减失足的危险以及黑暗带来的心理压力。

　　一上一下的两人默默动作着，任谁也没发话。

　　奇特的默契。

　　好像回到儿时和白袖的探险，自己跟随着姊姊的背影在空心神木死株里爬行躲藏，在森林里迷路，生怕被野兽追上活活吃掉，但是就算如此，仍相信彼此会化险为夷。

　　他长大了，不能一直依赖姊姊，或名为鸟的陌生人，若上方这个人有脱困把握，至少自己不能当拖累的包袱。

　　白羽看得很清楚，那些海盗带着铳，即使不是先进武器，但也因此不受自然力影响，子弹打在人体上照样具有杀伤力，这场冒险附带着生死赌注。

　　「鸟，我可不可以问一件事？」习惯了甬道的压迫感，白羽动作渐趋灵活。

　　「嗯。」

　　「为何以你的身分会对这些通道暗梯这么熟悉？」

　　在西支柱地出生，大魔窟街对每个西联市人的意义，在白羽身上也不例外地成为耳熟能详的传说。

　　罪恶繁华的交汇之地，而控制大魔窟街的势力群中，白鸟代表了神秘而强势的一支。

　　身为一个普通老百姓，除了著名的商人代号以外，白羽不懂更多复杂局势，也不愿理解那些势力的个中奥妙，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何这种等级的存在会忽然自称是老姊的朋友，表现得就像是学园中偶然遇见的游客？没有特别跋扈的架子或特异之处，难以联想那是格外神秘的本尊，单单一个代号就被媒体称为恶魔又奉为神的白鸟。

　　因为太不真实，他很难对身边的人有什么尊敬或害怕的感觉，因为同是夏族人，因为名字很像，因为都在西联市，白羽有点特殊印象。

　　「神无舰……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情人，也不过如此了。对于她的每一寸娇躯，我怎么能不熟悉呢？」

　　尽管看不见表情，白羽知道那个人并不紧张，应该说从开始就毫无任何他被意外打击的感觉，非常地镇定，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像是海盗们的出现只是一场玩笑。

　　此后又经过三十分钟沉默的攀爬，经过某间舱房又继续往下，终于白羽率先探到了底，逃生梯出口开在一间洗衣房内，如白鸟所言这是紧急用的非正规通路，因此出口被遮蔽起来美化，但仍可以从内侧打开。

　　白羽瞄准了一堆洗衣篮里的毛巾松手跳下，滚了一圈，忍住伤处疼痛，开始搜寻这间舱房暗藏的逃生梯入口，接着轮到鸟也跃下。

　　「还要再往下走吗？」摸着金属盖把手，很习惯就要开始使劲拉。

　　「不了，艾洛的舰桥大约就在这附近。」

　　蹑手蹑脚出了干洗室，并悄然无声阖上门，正和鸟相对庆幸无事之际，一声锐响炸开，同时脚跟旁击出了火星，弹跳的子弹险些蹦到身上。

　　「这只是警告，没有下次了。双手举高，带路到舰桥。」雷米亚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白羽二人所处通道的末端，将发射过的鸟铳后扔，接过手下递补的小手枪。

　　雷米亚又自个儿从腰间擎出另一把俨然先进到可连发的金红色枪枝，双手平举对准了白羽和鸟，在交替同时，雷米亚身后数把枪口也死钉着猎物不放。

　　计算了闪入干洗室的时间，鸟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或许合作会比较划算。

　　数秒合计间，白羽也不约而同和鸟有着同样思量，配合地举高双手，和雷米亚等人隔了约有十公尺，两人并肩缓步走着。

　　白羽侧脸，看见青年唇线划着浅弧，虽然两人脑后被数把铳瞄准着，他却有这个人才是猎手的错觉。

　　「如果以人类带领船队勘测，像旧世界的古代航海家那样……」鸟喃喃自语道。

　　白羽疑惑地皱起眉心，不知他为何忽然呢喃起不相干的句子。两人拐过数条走道，尽头是一扇布满战争浮雕的石门。

　　「舰桥到了。」鸟侧身回望雷米亚众人，不愠不火说道。

　　「还不快打开。」雷米亚尾调微微上挑，似在怀疑两人又想搞鬼，同时一个小胡子海盗威胁地举枪顶了顶白羽后背。

　　「Boss，请您键入密码。」这句话是鸟说的。

　　「……」无助地看着鸟，对方除了神秘的和煦眼神外没有多做表示，白羽发现浮雕石门前镶有一个提供输入密码的控制面板。

　　感受到后方渐渐凝重的压力，白羽久久不能决定。

　　就算到了必须鉴定身分的关卡，也不见鸟的表情出现任何慌张，甚至还带着鼓励的眼色。这表示他就算胡来也不会有问题吗？

　　无法获得更多响应，白羽绝望之下在数字键上乱按一通，又让智慧眼扫瞄了自己全身。

　　「进入舰桥。」

　　「身分辨识无误，欢迎光临，Boss。」

　　柔和的女声传出，石门分开且露出隐藏其中的舰桥真面目。

　　强自按下惊讶，白羽戴着平静无波的面具走入了神无舰核心。

　　除了巨大屏幕墙和控制台外只配置了一副座椅，意外地相当单调干净，并非想象中管线乱长的机械世界，如同商圈中人们津津乐道的神无舰驾驶模式般，舰长和计算机，没有多余的人员。

　　数据透过远程传播，和地面或海上平台的研究所结合，计算机犹胜其他分析人员，副舰长则是处于最高的舵房。

　　完全没有阻碍，一行人进入防备森严的舰桥。

　　太过奇怪了，白羽敢肯定这绝对不是运气好猜中密码的结果，他乱按输入的位数长到让偶然猜对的或然率成为天文数字，而且再怎么说人体识别也能通过太扯了。

　　随着鸟移动脚步引领暗示，白羽看见了控制台上的金属板，银色面上有复杂的图腾和文字刻痕，难以计数的槽线连接到中心凹陷，缺口似乎为置物之用，和鸟交付给他的项链坠石正好完美吻合。

　　解下坠石放入缺口，白羽内心暗自祈祷，结晶仍如初见时晶莹透明，随着面板上蓝色光纹的逐渐启动，整个舰桥彷佛有了生命，不再只是一个空房间。

　　离控制台尚有大段距离的海盗们，面对科技神奇的一幕不禁乱叫表示赞叹。

　　大型输出屏幕开始布满横向快速移动的光点，忽然回归漆黑，一道人影从屏幕深处走出，影像渐渐放大到真人等身大小，活灵活现地看着侵入舰桥的众人。

　　黑发金眼的少年手持一片比身高还长的心形叶片，长长的茎杆正合单手持握，被他像是撑雨伞似的撑着长叶，少年身着夏族服饰，一条黑腰巾从中系住，雪白底衫搭配布满黑线刺绣的小褂恰到好处，雨声毫无预警弥漫整个舰桥，众人只有以双眼，目不转睛注视着平面影像里的夏族少年。

　　「掌握无限，剎那即永恒（注）。欢迎进入艾洛的舰桥，亲爱的老板。」

　　艾洛握着叶梗躬身行礼，视线仍望着白羽，彷佛这句例行的问候，当真是对少年发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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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a sand.（一沙一世界）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一花一天堂）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掌握无限）
　　And eternity in an hour.（剎那即永恒）
　　──Williarm Blake（1757－1827），英国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