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54、 第二章 魔法师的后裔 (3)

　　「糟了，白羽的房间是塔顶，位置太曝露了。」破流马上发现城堡墙壁跟怪物的体积相比简直不具防御效果。

　　她屏气凝神看向那枚怪兽巨眼。

　　光是一颗眼睛就足够塞满整扇窗户，本体应该跟塔楼一样大了。

　　即使早就知道就算在城堡里也没有安全保障可言，但破流当初既没有选择夹着尾巴逃跑，更早以前她没有答应夏族皇帝的邀约留在阳鳞身边，接受他和整个李朝的保护，就是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

　　身为一个独立的人，她不愿被别人决定未来的走向！

　　选择留在白梦堡也是，不是基于冲昏头脑的热血而已，只为这里有她的朋友，失踪的人和选择战斗的人，甚至因此失去生命的人……他们都救过破流，也带给她温暖的回忆，为她打造容身之处。

　　所以破流愿意战斗，不惜牺牲，不管在外人眼中这样的举动看来多么愚蠢，没有这些人她今天不会站在这里，一定有破流能为他们付出的地方。

　　马尾少女握紧拳头又轻轻松开，迅速将身体调整成战斗姿势，同时做好凝聚萨纳特斯的心理准备。

　　白羽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还未成熟，无知啦冲动啦总是难以避免，不能像馆长那些高手游刃有余地综观全局，也无法自信地说能够全身而退。

　　不战斗的话，这微弱的羁绊就要断裂了。

　　破流本能察觉这件重要的事。

　　所谓的生命到底是什么？灵魂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与其让灵魂在这小小的躯壳中枯萎，不如解放它，为了贯彻信念而燃烧，连灰烬都不剩下，那样最好，也不会留下后悔了。

　　破流将深晓的话深刻于脑海，然后像是习武般，投入全身心去贯彻学习，将所有迟疑与害怕排除，最后连教学的步骤也遗忘，变成一种本能。

　　「去死！」萨纳特斯的光针飞向巨大目标。

　　这么近的距离铁定能射中！，巨大的怪眼瞬间消失了，从窗口可以看见琥珀学长的结界掉落的发光飘雪。

　　消失了？

　　那怪物明明就快要侵入白梦堡，那么大一头的异形！

　　正当破流惊疑不定时，冷到让人禁不住颤抖的空气中忽然响起超现实的抽泣声，她顺着低微的哭声往前走，终于在窗沿上看见盘成一圈的某种生物。

　　原来那巨大怪物不是凭空消失，而是缩小体形躲过光针穿刺，哭泣声貌似就是从不知该说蛇还是鱼的水生生物身上发出。

　　不过还是剩下足足有两公尺长的细长身体，熏黑银的头部镶嵌着黄水晶大眼睛，头自尾部覆盖着淡红渐层的细鳞，像是深海鱼类般的灰暗身体，却装饰着鲜红细骨与透明薄膜的鳍，彷佛许多小翅膀分散在身侧，此时受惊飘浮起来才有规律地从紧贴身侧的状态展开，一瞬迷乱了破流的视野。

　　就……就算变得那么可爱，怪物还是怪物！

　　少女持疑着要再来一发萨纳特斯时，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发动奇袭，千虫化为人形，双手用力掐住怪物身躯中段，张开满嘴利齿就要将迷你的翼蛇鱼拦腰咬断。

　　「叽──」那怪物惊吓悲鸣，拚命扭动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破流发出制止命令：「别动，千虫！」

　　话是这么说，却是两只同时僵硬静止，一齐转过头看着少女，彷佛等她的决策下来再继续纠缠。

　　「学长没说那种东西可以吃，万一中毒或受诅咒怎么办？千虫，等等我煎牛排给你吃，把那玩意抓好，说不定可以问出怀特温的事情，不然交给藻学长研究也好，它是我们的俘虏了。」破流托着下巴严肃地说。

　　式神喃喃自语了几声，最后还是乖乖听话。

　　「你听得懂人话吗？你是怀特温的斥侯吧？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说！不说我叫学长用火烤你！」难得活捉到一条小只的样本，破流怎会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造型奇特的怪物晶黄大眼水意盈盈，终于崩溃大哭起来，牠放弃扭动瘫在千虫手臂上哭得一抽一抽地，只是从缺乏眼睑的裸露眼球旁掉下的并非泪水，而是成团发亮银色雾气，一落到地面就打散成图案复杂的霜花。

　　「飞翼大人说得没错……人类都好残忍好可怕……我什么也没做哦……人类就要杀我……」翼蛇鱼这样哭泣着指责，破流的气势顿时弱了一半。

　　怎么有种她才是坏人的错觉？

　　「才怪！是你们先动手的！敢作就不要推拖！」

　　「『你们』是什么？我只是我，我不知道『你们』！人类要杀我！人类好恐怖！」

　　「烦死了！不要哭得那么吵！」

　　那生物歇斯底里地哭叫得破流嘴角抽搐，根本无法审问，她只好吼了一声让那条怪异生物安静下来。

　　「我听学长说你们是怀特温创作出来的生命体吧？怀特温控制你们来攻击我们难道有错吗？那些东西！」破流随手往城堡外一划。

　　「到处破坏，这里都被你们搞成一团糟了！」

　　「那是……那是其他东西挡在那里才会被破坏，别的『大大』因为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必须靠飞翼大人的辅助才能利用现成的身体动起来，而且我不一样，我的形成有飞翼大人的『语言』、『笑容』和『期待』，我可以自己行动！」

　　翼蛇鱼说着费思疑解的发言，不满地用尾巴尖端盘成一个图案指向破流。

　　「我来找大人，大人不在这房间里吗？他有时候会在这里啊！」

　　不知为何，破流觉得听那生物说话好累。

　　「你和怀特温是什么关系？宠物？」

　　「不知道！大人是大人，我是我，可是，他在哪里呢？我好不容易终于可以到飞翼大人的世界，我找不到他！明明这里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怪物说着又自顾自慌张顾盼，哭得更厉害了。

　　「我好渴，我要喝真正的水，飞翼大人说这个世界有真正的水，大人在哪里呢？他没告诉我我可以喝水了没？妳身上水的味道好重，妳知道真正的水在哪里吗？妳也住在水里吗？」翼蛇鱼舔着嘴唇，细长舌头是某种暗蓝发光的透明肉块，真是够古怪的构造了。

　　「水？是血吧？你想吸我的血？」破流问。

　　果然还是魔法师制造的邪恶生物，她得让千虫好好抓紧，以前曾有被吸血鬼和异种生物攻击过的经验，让破流对吸血虫相当感冒。

　　「血？才不是那种恶心的东西！你以为我听不懂人类的话吗？告诉妳我很聪明！从来没听错飞翼大人的话！」

　　所以说，真的会火大，破流无言地看着不知何时自动握紧的拳头。

　　「水是透明的，冰冷的，干净的，每个地方的水味道都不一样，可是能够品尝到生命。」翼蛇鱼甩着尾巴说。

　　少女沉思了一会儿，负责抓住翼蛇鱼的千虫愈来愈不耐烦，破流拉来椅子坐下，用脚底打着拍子。

　　「既然你是我的俘虏了，我们来约法三章，只要你保证不逃跑，不伤害这里的人，还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相信你，让你自由。」

　　「人类要把妳的信任给我？」翼蛇鱼非常惊奇地问。

　　「嗯，有限度的，还有给你水喝。」这样抓着牠鸡同鸭讲也不是办法，搞不好那条怪鱼又会变成初见的巨大型态，而且破流的目的又不是杀戮，这种怪物杀再多只心情上只是愈难受而已，特别是当她知道对方也有心智，能够和她对话的时候。

　　「真的吗？我都答应妳！简单约定就可以换到人类信任和真正的水，我又得到好处了！」那条细长异形欢呼道。

　　于是破流示意千虫放开翼蛇鱼，小心翼翼观察异形反应，幸好那条怪物只是舒展翅膀盘成弹簧状半飘浮在室内，仍是迷你的外表。

　　透过破流直接在少年房间搜刮资源成立的零食篝火会，少女提着水瓶放在翼蛇鱼面前，牠欢呼一声钻了进去，缩小后还是大过水瓶容量的身量不知怎地都塞入瓶身中，只留半边头部挂在瓶口。

　　若不是破流以为翼蛇鱼打算趁机遁逃，气急败坏之下忘情伸手去把头拉出来，恐怕翼蛇鱼整个身子都会缩进水瓶中。

　　只是接触到一瓶水就这么快乐，破流对火坟怪物又有了新认识，隐隐约约也产生罪恶感，但她为了捍卫生命和重要的人，人和怪物势必不能两立！

　　「好了，告诉我你侵入这里有什么目的？」

　　「侵入？侵入啥？我来找飞翼大人！这里我只认识飞翼大人！不过我现在认识破流了！」

　　「飞翼大人是谁？」破流翘着脚坐在床边，抓起几块饼干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翼蛇鱼乱七八糟的回答让破流怀疑牠是故意浪费时间。

　　问了老半天，虽然没有正面的答案，但大致上很清楚翼蛇鱼要找的对象就是怀特温没错！身为怀特温的手下却完全状况外的小怪物让破流有点无言。

　　「我们之前停留的地方和这里很像喔！所以飞翼大人邀请我们来玩时，我想他一定也会待在很像的房间里。」翼蛇鱼理所当然的说。

　　她终于知道，为何白羽说和式神沟通很辛苦的原因，因为这种和人类没共同生活经验的非人，就算会说人话听起来也是乱七八糟。

　　「不可能！这里是我的朋友睡觉用的地方！还有我们是艾杰利学园啦！那个飞翼大人早就死掉了！才不住这里！」破流发现怪物听不懂人名，只好顺着牠称呼怀特温的方式回答。

　　「死掉？那是什么？飞翼大人不在吗？」翼蛇鱼一脸震惊。

　　「简单地说你找错地方了，不过别以为这样就想混过去！你知道那个飞翼大人多少事情？都给我说出来！」

　　破流凶狠地放话，翼蛇鱼更害怕了。

　　「以前我们的世界很黑、很深，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然后亮亮的门打开了，我跟着和我一样的东西到漂亮又温暖的地方，那是飞翼大人的家。但是，他说那里还不够漂亮、不够温暖，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家。」

　　「人类叫破流，人类告诉我，真正的家是什么？」翼蛇鱼没有防备地倒出一箩筐的句子，这可能是史上最无负担的逼供，破流还可以一边吃零食一边听怪物自白，虽然那些话一半以上有听没有懂，最后还被问了棘手的问题。

　　「你为什么想知道『真正的家』？」破流警戒地问。

　　「因为那是飞翼大人说过的话。每一个字都很重要！我想知道更多、更多飞翼大人说过的事情！这样我就会继续存在了，不然，好像会消失的样子。」翼蛇鱼张着大眼睛迷蒙地说。

　　那个魔法师和他带来的怪物都一样不可理喻！破流额角流下冷汗，尽量把翼蛇鱼吐出的话熟记在心，打算回报给魔法专业的学长们，或许他们听得懂也不一定。

　　「飞翼大人说我们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因为我们和他一样都是黑暗邪恶的产物。可是我很高兴，原来我是邪恶的，不是什么都不是，他还说如果侥幸没被消灭，我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得到『灵魂』这种东西呢！」翼蛇鱼歪着头对破流说。

　　「妳不是邪恶吧？因为妳和我不一样，人类，可是妳现在的样子好多了，没那么恐怖，妳在吃什么，我可以吃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