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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第一章 血色收割地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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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黑影鬼鬼祟祟地潜伏在少年身后,忽然摀住他口鼻,白羽本能强烈挣扎反抗,但几乎是瞬间他就失去意识,任由对方摆布。
「嘿咻!换班啦!」传统夏族男子打扮的青年保持袭击姿势让白羽靠在怀中,毫不费力地将少年拖入望楼,放在石椅上盖好斗篷,动作流畅得让人怀疑他不是第一天干这种勾当。
身为藻的学伴,从小被实用主义熏陶长大,妖从不认为袭击同伴是种不对的观念,只要是有助于对方,就像手术前要打个麻醉药之类。
身为理解小学弟逞强性格的学长,好心帮白羽更容易放松休息也是种体贴,这是妖藻的共识,否则按照白羽的习性,大概又会浪费好不容易得到的喘息空间。
怀特温势必会攻击,甚至可以说他的不攻击就是攻击的一种,用心理战压迫对手,对怀特温这种层次的敌人无疑是最便利也最不耗材的攻击方式。
既然未来冲突无法避免,抓紧任何恢复时机就成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在场院生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尽管敌人是不可知的存在,但自己的状况却可以加以控制。
当时选择撤退逃跑的院生其实根本不胆小,他们背负的精神压力不亚于留下来的人,保握机会尽可能多活一秒,不择手段抢夺任何一丝有助胜利的收获,这才是洛歌斯精神。
妖利用一点催眠物质撂倒白羽后,将他好好地安置在石椅上休息,走到护栏前,藻的身后,和他一起守夜。
「小学弟睡着了。」妖向披垂半身金发的背影道。
「嗯。」金发院生照例不咸不淡地回应。
「藻……」妖似乎有些话想说,却迟疑咀嚼不能发出。
这段日子以来,他或许是所有人之中最少迷惘的一个,因为妖总是专心一致地凝视着伙伴的身影,无论藻妹妹打算如何行动,妖只须配合她、守护她,无需思考敌人的威胁,日后的命运。
这是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唯一感到幸福的事。
但洛歌斯学院的陷落,同伴失踪和时川浪游的遇害,在妖无忧脸孔下倒入烧灼沥青的漆黑剧痛,当他知道那些残酷也可以发生在藻身上,而他来不及阻止后,就无法像过去一样深信他永远都能护住藻的任何死角。
也许在外人眼中,妖的执着就像是办家家酒般幼稚,但真正熟悉他的人都明白,妖的确是认真到没有被开解的余地,对于某种信仰,不存在瓦解的必要以及放弃的理由。
藻就是他的信仰。
「我……」
「想说什么就快说,吞吞吐吐的,难看。」金发院生仍瞬也不瞬地凝视堡外夜景,警戒时根据情况需要,或许也必须当机立断使用深晓教他们的萨纳特斯应敌,得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藻妹妹──」妖含泪激动地冲过去,想要抱住意中人来场可歌可泣的告白,顺便宣誓愿意用生命守护对方的决心,金发院生却机敏地将妖过肩摔,踩着夏族院生肚子,抓住手腕一转。
「呜呜,手,手要断了!」妖用左手拚命拍着地面求饶。
「白痴。」姣秀五官没有表情,冰冷眼神瞪着这时还要添乱的院生,长发从他肩上滑垂落下,搔着妖愕然的脸孔。
「你又怎么了?」虽说藻也不期待妖一直都乖乖不惹麻烦,安分几天已经算是难得了。
妖无辜地凝视着藻,他一直都天真得像是孩子般的眼睛中映着金发院生冷漠的倒影。即使外表和体质伪装得再像人类,对钻研魔物和物种调和学的藻而言,只要看眼睛,就知道妖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地方。
作怪时的邪气,讨饶时的单纯,还有执挠追逐藻时的眼神,都和人类这个物种在经历类似感情时的表情反应有所出入,更加的纯粹,更加自私。
即使他无条件信任对方也不在乎将弱点让妖知道,但只有一点藻不会放松,那就是种族的界线。
尽管藻可以帮想要成为人类的妖学习人类之事,但藻也清楚,其实妖真正想被认同的对象,只是藻一个人而已。
但是藻却不想认同妖的想法,他虽然口头上不置可否,其实却对人类没什么热情,没有特殊理由时更不喜爱同类,一直以来,藻只觉得妖这种执迷不误无法带来任何进步。
藻对人类的认同,仅仅是「种」的认同而已,这是理性上他永远不会将妖视为同种的判断依据。然而藻知道世界上有许多超越形态与知觉的关系感情,比天生的血统要更具价值,因此在抽象观念上,他认同妖是个「人」,进而认知到,哪怕是当个人,妖的问题都复杂而多变。
是了,妖要的从来都不是进步,他自我满足于现状,但是藻却保持着强悍的进取心,不只是学识、魔法技术,甚至思想观念他也不愿停滞不变。
所以藻敢于让妖留在自己身边,甚至适应了这种观念上的挑战,但他适应以后,却继续思考──「那又如何?」
特别是具有生物学家一面的藻,本身却不太喜欢生物刻意压制天赋,导致无法表现本性,尽管他把妖的拟态算入习性一部分,但这也导致藻几乎没有在妖身上有过什么崭新研究发现。反而是妖不断在模仿人类,模仿到几乎忘记影生花的本能。
这算是好事或坏事?藻不知道,因为他不想干涉妖的成长历程,而人形的确是最经济方便也安全的外表。
影生花遗族看起来彷佛理解人类了,可是妖从来都不理解人类,他只理解自己想理解的部分,但人类就算不愿接受,也会去理解那些丑陋讨厌的事物。
所以这纤尘不染的心灵,不属于人类。
这种愚蠢,也远远超越了人类的限度。
「我只要用原形应该可以把大家一口气送出白梦堡吧?怀特温要击倒我的本体也需要时间,我可是很大的。」妖保持着被压制的姿势说,他看着藻,眼中毫无阴翳。
「藻不会让我只救妳一个人,我也舍不得大家,如果目前堡内的大家,人数不多我勉强应该办得到。」之所以没有动用力量,是因为怀特温还藏匿在黑幕后,妖再蠢也知道不能轻易使用王牌,何况客观判断知识上,妖还是有着不输藻和其他院生的水平。
「这就是你想的?」藻淡淡地说。
「你恢复原形参战,将大家送出白梦堡又如何?在别的地方就是安全吗?」
这是藻身处险境依然安之若素的理由,在他看来,学园已经没有可称为安全的地方,纵使有,他们院生有无资格到那些地方去接受保护还是未知数。但是藻不该是蜷缩在重重甲壳下的被保护者,眼下战力已经够短缺了,他从来都没考虑过从前线退下的可能。
金发院生厌烦地抽开手,继续回到守望位置上。
妖翻了个身,用手掌撑着地面,仰望着藻的侧脸涨红脸颊答不出来。
「怎么?你那表情,不满就说。」金发院生冷哼。
「我要保护妳,我不会让妳死,我不想让怀特温碰妳一根头发,妳是很重要的……很重要的……可是,为什么,藻妹妹……妳总是表现得好像自己可以随便被牺牲的样子……」妖咬着下唇,泪水滚下眼角,他没去擦拭,只是痴痴张着眼睛等待藻的回音。
「我没有。我自然珍惜自己的性命。」很久以前,藻就放弃纠正妖的称呼,任何他觉得徒劳无功的努力,藻就懒得浪费时间心力去处理,这也是他不理解妖的地方。藻永远不可能去变性,然后接受妖的求爱和对方共组家庭,所以他觉得这种时候妖还可以坚持作白日梦,某种意义上也能说是了不起。
「那妳一定还不够珍惜!」
藻只是垂下长睫,不欲与妖白费口舌,侧过脸去继续警戒望楼,妖又只能看着那道背影发呆。
「回答我,藻妹妹,否则下次我就不问妳意见了!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惜妖的威猛胆量只持续到藻回眸瞬间,金发院生倚着火把旁的护栏,手指扣住镜架徐徐拿下金框眼镜,长发随着一阵夜风飘扬,并被火焰亮光梳理出锐利线条,浏海阴影下闪过金绿色反光。
妖不是没有机会看清藻的眸色,但每次「机会」都恐怖到他就地寻找掩护,无暇多瞄两眼。藻生气时光是眼神就能杀人,而妖就算再喜欢藻,还是不敢直视对方,从小就是这样。
他总觉得如果藻生气了,一定就是自己的错,因为藻妹妹永远是对的,是她教会妖何谓对错。
「他人自以为是的牺牲,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
「对……对对对不起。」妖扭着手指小声说。
每当藻妹妹那么直率地面对他,妖就立刻遗忘刚刚他在坚持什么。
「你只要跟着我直到最后就好了。」藻这样命令道,而妖从来就只能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