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47、第二章 黑夜宫殿 (1)

　　象牙门内的造景非常奇异，远较白羽初入预天术院的奇想院筑要更怪诞，就其内部空间而言是一块无限延伸展开来的空旷，梅花状层层开出深浅巨大圆顶内侧，尽数有着蛋彩手绘的繁复花纹，每块圆顶都足以笼罩学园里随处可见供学生休憩的广场，可见其构造之雄巨，由圆顶形成的天顶花纹彼此排列直到空间尽头。

　　幸好这处殿堂隐约还是有个边界，在遥远的另一端，依稀可辨认有排排黑石柱，地板铺着淡烟色透明的水晶砖，肉眼能看出翠绿缤纷的草花在其下生长，却不曾冒出芽尖来使人践踏，神奇地在水晶矿物中摇曳生姿。

　　黑夜宫殿本来如名称般闇寂，随着隐客开启大门时才出现少许亮度，白羽脚下踏着水晶砖，随即留下发亮的鞋印，光晕在鞋印周围作用一段时间后如涟漪扩散，水晶砖底层的花草似注入生命般颤抖起来，看来古怪却可爱。

　　随着一行人离象牙门愈来愈远，一直往中心前进，圆顶开始掉落流火，朵朵摔下地板后焰气四散，众人身处烟花中却毫无灼伤危险，有时青蓝，有时金黄，深红的火焰亦带着不可思议的透明感，这些巨大火焰在脚边粉碎后，众人才逐渐看清四周。

　　一场错置飘逸的光之调色！

　　负责带路的隐客安静地前行片刻，众人便看到一处摆设众多规格奇特家具的区域。

　　高达两层楼的细脚靠背椅，光是一个棋格就有办公桌的大小，整体更是可以在上面跑步的西洋棋桌，不到人体膝盖高度的小书柜，一把直达圆顶的细梯子，两人高的香槟酒杯，放大版写生关节傀儡，到处乱丢的观叶植物，铺在地上的餐巾和茶具，甚至连装饰着太阳与星宿图腾的奇幻王座和染色貂皮铺底的装饰都有，更多族繁不及备载的物品，将此处妆点得像是百宝盒，或者某个疯子的仓库。

　　几道外观奇特的人影就在这些大小完全不合理的家具杂物上活动，他们第一眼看到访客的表情就像看到恐龙一样。

　　白羽在这群人之中发现三张他所熟悉的面孔，方才打过照面的波伊特小姐，坐于靠椅边缘垂下双腿的白衫少年，黑腰巾与外衣的刺绣花纹，正是神无舰的艾洛，赤裸并抱着大腿蜷缩在巨大香槟酒杯内则是曾与白羽有过一面之缘的EGG，但他似乎持续沉睡着，其他聚于此处的人影，白羽就真的相见不相识了。

　　黑夜宫殿里的智慧核和现实里投射在屏幕或拥有立体外型的系统化身不太一样，出现在人类面前的智慧核都是公事公办一丝不苟的面貌，但是现在这些计算机看上去都很轻松自在的模样，反而是人类的他们因为要直接和计算机精神互动而局促不安，连学长们也是如此。

　　不过有个例外。

　　「嗨，各位，今天心情好吗？」隐客开朗地张开双手敞开胸怀。

　　对于他的招呼，棋盘上原本高傲地背对访客的主教，僵硬地颤动了下并转过来，主教有一对深陷眼睛，浓且下垂的眉毛和两撇上翘的墨黑胡子，随着他往棋盘边缘走动，身上白色圣袍逐渐缩短，最后成了一件花衬衫和海滩裤，垂在肩上的齐发略向内卷翘，最后海滩裤主人停在棋盘边竖起食指，指向隐客。

　　「你带人类来这里？不敢置信！你居、然让人类出现在黑夜宫殿里？」他抓住头发两边拉扯，翘胡子随着震惊语气不住颤动。

　　「少来！小露儿，我们当初约定中又没说不可以带朋友来玩。」隐客耸肩说。

　　「不要用这种恶心的拼音，正确的音发作规则（Rule）！这是计算机的世界，我们不需要人类来吵吵闹闹，快把他们带走！」主教用力跺着棋盘，愤怒指向隐客领进门的观光团。

　　「这个歇斯底里的家伙是谁？」时川浪游好奇地问。

　　「这就是我们待会的神行翼调查重点，今川集团智慧核小露儿，简单地说，就是这次的目标啦。」隐客说完后，这个主机化身便吸引来一堆关爱视线，显然对加深他的怨气非常有效。

　　「隐客，别再捉弄规则，他必须负担制造新核的工作量，运转率比我们这些管理者要高多了。」苍老缓慢的年老男性声音从脚边冒出，白羽低头赫然发现甲虫大小的长须老人正站在他下方，用手摸着白羽布鞋缝边，少年连忙抬高脚底，深怕不时何时践踏了老人。

　　隐客发现老人在场后，五官泛起温柔，难得乖巧地放开叼在嘴里的猎物。

　　「希斯顿爷爷，您要管理整个水晶区和新旧世界交接的数据库，有哪个智能核工作量比您更大呢？」

　　「呵呵，你这小子从出生到现在都这么古灵精怪，带这些年轻人来黑夜宫殿有什么事情？」希斯顿（System）看来对隐客的话很是受用，隐客利用视线死角转身对规则勾起阴险的微笑，这个明显的示威更让规则不悦。

　　隐客不急着揭示目的，却先提出另一个要求。

　　「在这之前，请您先恢复原形，否则这般看了真不习惯。」

　　老人希斯顿拈须微笑，突然消失踪影，空气往下一沉，头顶出现巨大的灰影，庞然躯体几乎顶到有如天空高挂的圆顶，长须白发则若神木根系铺展四面八方地面，玉座变得硕大无朋，侵入者此刻连老人一根脚趾都不到，先前看似空旷虚广的黑夜宫殿，如今看来竟相对狭窄。

　　老人视线俯瞰着整座黑夜宫殿，徐缓且宁静。

　　「不愧是存在时间超过三千年，从『文明断源』前的旧世界就被制造出来的智能计算机，在杰弗炎斯王国时期，还曾经被以遗迹文明建国的杰弗炎斯作为创世神崇拜运作着。诸君，是不是很有纪念价值？这个可是大八卦哦！我们在历史里读到杰弗炎斯神殿里供奉的是女神，形象完全不同。」隐客居然当真用导游口吻带领解说起来。

　　「以后有机会再参观吧！当务之急，以解决神行翼的问题优先，虽然不同学院，好歹都在学园里，让兰冰釉等太久，我看东方也会嘲笑咒术学院办事不力。」
　　时川浪游冷静地导回要点。

　　既然没看到传说中锡蓝米亚女神的化身，他便快点进入主题好了。

　　「当然，浪游，你真体贴，兰兰肯定会很高兴的，虽然我不介意丢丢魔法学院的脸。」隐客嘴角略勾，看起来仍是一派轻松写意。

　　藻盯着众智慧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隐客口中黑夜宫殿的一切，并思索黑夜宫殿何以形成；另外一边，妖则对藻唇瓣微抿的严峻五官神色痴迷地注视着，眼前是计算机还是豆腐脑根本撼摇不了他的注意力，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想借看今川集团的数据库，只要有包含神行翼的部分就好，确认小露儿手上有多少数据，对我们接下来办事会比较简单。」

　　「什么？你们休想！」规则抓住衬衫领口满脸惊恐，主要是针对隐客这个计算机世界中名闻遐迩的翻墙恶徒，准备立即遁逃注销黑夜宫殿。

　　正当规则身影刚开始变淡，脚边立刻长出一丛小树，以枝枒缠绕他。

　　「王八蛋！这是犯规！」

　　「自己拿出来会比我从你的路径进去找还差吗？我来找可能顺便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呢！」隐客云淡风清地威胁道。

　　「学长，隐客学长平常都作这种事情吗？」白羽旁观对方那副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嘴脸，能把这种流氓口吻讲得如此优雅的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时川浪游眼中含笑，早已见怪不怪。

　　「『隐客』原本就不是他的本名，只是代表北大陆黑客圈里的始祖，换句话说，有资格使用隐客这名字的人，象征他是最厉害的网络入侵者而已。」

　　「既然你在大门设下的『身分验证』根本对隐客起不了作用，干脆放弃抵抗如何？」

　　长相偏似兰冰釉，古印度血统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波伊特小姐身边，海水般深沉温润的墨蓝眸子自鸦黑盘卷短发下闪着，不曾多出半缕激情波涛，轻柔宁静地注视众人，同时随着主人勾住波伊特小姐细腰在她芳唇上小啄短暂移开，很快众人又看到那对波澜不兴的眼睛浏览着所有人。

　　「预天术院被拿走的数据，料想存在你那边，在这里就别让我对哈妮公事公办，我舍不得，再说艾杰利还是我的统辖区。」男子说着说着便消失，再次出现却剎那间移至规则身后，无声无息地搭住他肩膀。

　　「隐客，别客气。」在黑夜宫殿里人型化的瑟斐，便是艾杰利学园的系统核心，当然是站在自己人这一边。

　　波伊特小姐也含蓄地点头。

　　「我想这是众望所归……」隐客卷起袖子，爬上棋盘伸手准备碰触规则。

　　「Sophy! Point!你们知不知耻！Error!」规则把希望寄托在坐得高高看好戏的艾洛，抬头大声求救。

　　「没关系啦！我们计算机只负责保管数据，又不用负道义责任，谁有权限给他看一下何妨？当初黑夜宫殿创造出来时，我们不是约定好在这里大家信息共享吗？」

　　艾洛搧着手，从ＯＤ组织研究所诞生的他，对另一核工程学系统更无唇齿相依的兴趣，看来没有被牵连的危险，那些恐怖分子准备针对规则动手，艾洛乐得作壁上观。

　　啊，这种感觉真好，难怪他那没良心的Boss这么喜欢看别人掉入灰暗的深渊。

　　「那是不限利益关系下的共享，谁晓得隐客这人类又带来更多人类！」规则惊恐地嚷嚷着。

　　将黑夜宫殿比喻成超高门坎的会员制免费自助餐厅会更好，只要能在黑夜宫殿中看见的内容，就可以不用对其数据所属机构负责，也就是不会被人类使用者发现，因检阅程序并不存在，自然也不算构成侵权违法，这是纯计算机的世界，此外也难怪规则看见一连六个人类进入黑夜宫殿会大惊失色了。

　　这简直像纯洁的处女被一群大男人同时偷窥洗澡般不合礼教至极！

　　原本智能核彼此之间的讯息交流，并不会影响他们各自职务或内容保存，但是让人类进来看，已经成了这些智慧核想都没想过的技术犯规。

　　「他……」白羽指着似乎站在他们这边的智慧核。

　　「是我们学园的大计算机核组瑟斐。」藻环胸淡淡道出，他没看过计算机化为人身的象征型态，只是凭对名字的知识说出口，新世界的大计算机人格化后都拥有名字，这只是使用者常识。

　　在瑟斐无条件协助下，隐客毫不顾忌伸出魔手，规则冷汗频冒，双眼瞪着那白皙指尖的接近，在其他同类精神无相救意愿下，他终于尖叫出声。

　　「我自己拿！我拿神行翼给你们看总行了吧！再多的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