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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阳春三月,绿意在梅县肆意蔓延开。

      万物都在争相生长,争夺雨露争夺阳光,在这个最适合生长的季节争分夺秒地向上、向上。林子里,树上的绿意似要遮天盖日,地上的青草茵茵,微风徐徐,好似将那氤氲着快要溢出来的绿也吹出来一样。

      清脆悠扬的鸟鸣飘入耳中,有白色的蝴蝶翩翩地飞。

      在这到处都是生机与希望的季节,似乎满眼都被绿色充盈。

      恰恰是这时,在这满眼青翠的绿意里,闯入了一抹鹅黄的颜色。

      “容舒哥哥——你在哪儿呀夫子来家里啦,说有事找你——”

      清脆婉转的声音,鹅黄色衣裙,及腰长发飘扬,是梅芸。

      她已经从那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肤白胜雪,杏眼樱唇,身形纤细修长,是个颇标致的美人。

      她正踩着欢快的脚步,朝小河那边的方向张望,待看到那抹蓝色的身影时,双眼一亮,飞快地跑了过去。

      动作间,发髻上的细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容舒在这绿意盈眼的季节苏醒,唤醒他的,正是那清脆的呼唤与铃铛的清歌。

      “容舒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夫子来啦,娘让我喊你回去呢!”

      “好。”

      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少年回眸,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锦袍,面如冠玉,目如星辰,乌黑的发用一柄柳叶状的玉簪高高束起,身姿挺拔,颇显少年人的风发意气。

      本来淡然无波的脸上,在看到来人时,展开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来。

      “慢点来,别摔着。”待看到少女红扑扑的脸颊与鼻尖上细细的汗珠时,容舒从袖里取出一方浅蓝色绣着柳叶图案的帕子,将其递给梅芸,“来,擦擦。”

      “放心啦,容舒哥哥怎么和娘一样,老是担心我,我都十五啦,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了!”梅芸接过帕子,却没有拿来擦汗,却趁容舒不注意,悄悄将那方帕子好生收起来了,像是在藏什么宝贝一样。

      “走吧。”容舒转身,只淡淡应着,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却盈满了笑意,里面偶然装着的阴霾,好似一遇到梅芸,就会很轻巧地散开,留下平静的安然。

      梅芸正回头看那几座坟头,不出意外地发现温姨的墓前,照例放着一束白色的玉兰。

      容舒哥哥他……每年都会来祭拜温姨,偶然得了空闲,就会如今日这般,折上一枝白玉兰摆在墓前,一待就是一下午。

      他出门也不需与他们说什么,似是已经形成了一种天然的默契。若是寻不到他了,往这小河边走走,总能看到。

      “唉……”梅芸在心中叹了口气。

      容舒他还是没有放下。她记得,梅姨刚去的时候,容舒几乎日日都到这儿,枯坐一整天也是常态,如今来得没以往那么频繁,但只是因课业繁忙耽搁了,若是得了空,他还是会到这来的。

      他这般,是真真放不下对温姨的思念,只希望这不要成为他的执念才好。

      “芸儿”容舒久久没有听见梅芸跟上来的脚步和她同鸟儿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回头唤了一声。

      却见她正站在那呆呆地望着墓地的方向,目光落在娘的坟前。

      他心里还是被酸酸涩涩的感觉紧了紧,这么些年来,他已然被迫习惯失去娘亲的日子,亦有梅姨与梅叔还有梅芸的陪伴关怀,可是幼时的失去太过刻骨铭心。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已经在那个天崩地裂的瞬间一下子烙印在他的心里,他永远也忘不了。

      可是习惯却不代表完全接受。

      如今,谈论失去已然没有了意义,他真正害怕的是遗忘。

      八岁那年,他失去了母亲,得梅县令夫妇收养,他提的第一个请求,是想要学习画画。那段日子,他日日夜夜苦练画技,两个月后,终于画出了母亲的画像。

      他唯恐忘记母亲的模样。

      除了那一年梦见过母亲一次,往后十年,娘竟狠心得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如若真的有鬼神,他多希望可以再见母亲一面。

      他已经快要忘记母亲的模样,儿时作的画,如今看来,竟已感觉到陌生。

      他只得时时来这坟前悼念。期许这样可以回忆起什么。

      但是时间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它治愈了他心中惨痛的伤悲,也教他遗忘。

      “啊来了来了,这就来。容舒哥哥你不等我!”梅芸急忙回神,发现容舒已经离她有好一段距离了,又赶忙追上容舒的脚步。

      “容舒哥哥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厚道,但是——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怪容舒哥哥的!”

      “啊要赶快回去才行,不知道夫子找你做什么呀,啊,可别是来告状的!”

      “他要是来告状,那我,我……我就认罪!”

      “那……那个宝贝宣纸是我用的,哥哥你干嘛要说是你拿去了嘛……”

      “大不了,我赔他就是了。”

      “容舒哥哥,待会你可别认罪啊,是我做了错事,你可别又替我挨罚。”

      “记住了啊容舒哥哥!”

      容舒只静静听着,双眼里沉寂的黯然渐渐消隐,被眉宇间温柔的宠溺取代,梅芸背着手走在他旁边,一回头,就对上容舒这样的表情,突然一下子怔住,一抹绯色悄悄爬上耳根,一直没停的嘴一下子消停了。

      “好,都听芸儿的。”容舒没有发现梅芸藏在青丝后更加透红的耳朵,只又温柔地纵容,却不知他这话又给梅芸加了一把火。

      梅芸听他又是这样纵容的回答,不知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想生气地胡闹,却又发作不了,还隐隐觉得有些憋闷。

      好像就她会被他的言语他的行为左右情绪,而他是一贯不变的温柔以待,这么多年来,他对待她亦是一贯不变的宠溺与纵容。

      她知道,他已经给予了她一个兄长所能给予一个妹妹的所有的宠爱,她不该太贪心,可是,人是难以满足的。

      这十年里,每次她闯祸了犯错了,容舒总会替她求情甚至替她顶包,她不开心了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总能无师自通地将她哄好,容舒……他对她太好了。

      可是这于他来说,是一个哥哥对妹妹应尽的本分与责任,于她,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有越界的感情悄悄生根发芽。她对他的感情,已不仅仅只是对待兄长了。

      爹爹娘亲总说她心思大条平日里不像个姑娘家,可是她敏锐地感觉得到也很清楚她对容舒的感情变化。

      在这方面,她是真真含着姑娘家的细腻委婉的心思了。

      但是为其苦恼的人是她,且只有她,不知为何就是感到些许负气。从认识他起,容舒一直都是淡然自若的样子,无论应对什么感情什么关系都游刃有余,他太冷静了,冷静到她感到无力。

      她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想,他人是无论如何都左右不了他的情绪的,包括——她。

      她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如今为其所困,一个人尝尽那扭捏纠结又欢愉矛盾的感情,真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容舒,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于他来说,她只是他的妹妹吗

      她是他的妹妹,她应该感到高兴感到欢愉,因为他是这世上除了爹爹娘亲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可是如今,她却不想只做他的妹妹了,若是......若是她不是她的妹妹,尽管只是名义上的,他会接受吗?

      梅芸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下。

      容舒已经对她太好太好了,她却贪心得想要更多,想要他多看看她,想要他也感受到愁肠百结的心事,想要他明白......她的心意。

      梅芸落后几步跟在容舒后面,心思百转千回,她苦恼地看着容舒高大的背影,只觉胸中憋着一股发不出来的气。无奈,只愤愤地踢了踢小道上的石子,又将偷偷藏在袖里的浅蓝色手帕泄愤似地揉成一团。

      只是这样,看自己为其劳心伤神,对方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心中憋的气似乎更盛了。

      可是她心里有那么多的心事那么多想要告诉他的话,对方却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她更是没有那个勇气告诉他,或许......他知道,只是不做表态,以示他含蓄的拒绝。

      “芸儿可要在夫子面前好好表现,万不能惹急了他,届时他生气不为你讲学了,你可没处哭了。”

      前面跟木头桩子一样的人还在专心教育她,梅芸鼓了鼓嘴,颇有点气呼呼地道:“他不为我讲,那我就听容舒哥哥讲!”

      “容舒哥哥可比那个老……老头讲得好多了呢!他老是针对我!还老告我状!”梅芸将嗓子里的“老匹夫”咽了下去,虽然她有点讨厌那个经常对她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但他毕竟是容舒哥哥的夫子,还是不要让他听到自己在背地里编排他好了。

      “我只是说笑的,夫子不会的,你只要不要惹他生气,他就不会食言。”容舒回头,果不其然就对上梅芸那双亮晶晶的杏眼和气得圆鼓鼓的双颊,原想戳一戳她的脸,最后只克制地伸手去拍了拍她的头。

      “你\'\'之前可是哭着闹着要跟着夫子学习的,结果才学了没多久,就总是不专心。”

      “哼——容舒哥哥你不要拍我的头,我要长不高了!”梅芸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比她高了有一个半头的身高,颇有些娇蛮地抱怨。

      明明几年前他还和她一样高的,谁知道一下子就高出她那么多,她却是几乎停止生长了。

      察觉到自己对容舒不对劲的心思,此后每次他拍她的头或者揉她的脑袋,她都会感到不自在,又想避开他的手又想他多多与她亲近,这种别扭矛盾的心思难以抒发,她只得发出这样娇蛮的抱怨。

      “好好好。”容舒是一样地答应,嘴上是这么说,下一次还是会这样做,似是借着这么寻常的动作为由,满足一下他想与她亲近的心思,他心里,似乎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心思。

      “……”

      梅芸听着,只觉得他还是单纯地对她纵容。

      一向能说会道的她没有话讲了,鼓起的脸颊一下子卸了下去,像气鼓鼓的河豚一下子漏了气。

      手心里抓着的帕子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她又心疼地将其好好抚平,叠得齐齐整整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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