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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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涵走到大楼门口，就看见搬家公司的车，以及进进出出忙碌的工人们。
也不知道谁东西这么多。
进了电梯，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姚涵想起了今天课间的时候，和程琳琳她们玩真心话大冒险，被问到有没有喜欢的人，她顿住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想起初中时六月粉红的晚霞，混着金色的光芒，在雾蓝色的天空中渐渐晕开，她也想起金色的黄昏映在少年的白衣上，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她本来有机会和他聊天的。
至少说句话吧。
她手里紧紧握住提前准备了好久的维他命水，反复演练着不知道修改了多少次的台词。
最终的结果也只是看着他被一群光鲜亮丽女生簇拥着离开了球场。
与她们相比，她哪里有什么竞争力。
她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饮料，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拎着那个瓶子回家了，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她的心里也好像烫出个窟窿。
谁也没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她恨自己的不争气，以至于两年以来，在心里慢慢发酵的感情，别说结局，连开始都没有。
本来以为可以忘了的。
本来以为已经忘了的。
可是今天提起的时候，回忆里的一幕一幕翻涌而来……
滴——
电梯门缓缓打开。
纸箱、泡沫板和塑料布静静地躺在走廊里，隔壁的门敞着。
姚涵掏出钥匙，开了门。
家里没有人。
这已经是默认的事情了。
自从去年家里出了事以后，她就搬来和外婆一起住，学校也转到了距离初中学校五百多公里外的南城一中。
外婆每天要去老年活动中心，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十九点一刻，门准时被打开。
今天外婆买了一大堆东西，姚涵忙上前接过来。
“隔壁新搬来那个小伙子，我看和你差不多大的喔，人家就自己一个人住，怪可怜的。啧，你一会儿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今天他还帮我提东西来着……”
在姚涵看来，外婆是一个过度热情的人，小时候被她带大，姚涵的善良和热心也刻在了骨子里。
她总是明明知道自己在管闲事，却还是想着，能帮就帮吧。同时具备热情和腼腆两种性格，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矛盾体。
等姚涵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外婆推出了门。
隔壁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走廊里的垃圾也被清理掉了。
姚涵向来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她站在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腾出一根手指按响了门铃。
“叮咚——”
一片寂静。
她又按了一次。
“叮咚——叮咚——”
“有人在吗？”
依旧是一片寂静。
大概是出门了吧。
正当姚涵打算要走的时候，“咔哒”一声，门开了。
姚涵愣住了，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她抬头刚好对上他深邃的眸，看不出任何情绪。眉眼间的锋利都打着不易接近的标签。
晚霞，白T恤，球场，和六月的风。眼前的人与那些记忆迅速重合，回忆撞击着她的胸膛。
姚涵感觉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长高了不少，五官间也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
“有什么事吗？”江靖博开口打破了宁静。
这把姚涵从回忆里拽了出来，并不是每天幻想重逢的激动，更多的是莫名而来的尴尬。姚涵不断提醒自己他不可能认识她，就算以前见过也会忘的。
该死，明明做好了这辈子不会再见的准备，明明决定好要开始新的生活。
“那个，我外婆说你帮了她，这些是她让我拿过来的……”
尽管姚涵不断提醒自己，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可还是挣扎之后低下了头。
突然她看见暗红色的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下来，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手怎么了？”姚涵的声音是颤抖的。
“你别管了。东西谢谢你，今天赶紧回家去吧，改天再来吧。”江靖博的声音很低。
姚涵根本顾不上他说什么，“你流这么多血，必须马上去医院啊。”
“我说不去，你离我远一点，我怕伤害到你。”江靖博明显的不耐烦了。
“啊？”
“我说滚啊！”
江靖博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耐心的和她说话。看小姑娘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猛的关上门，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他慢慢冷静下来了，后悔席卷而来时，才感受到手臂上抓心的疼痛。
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
他已经忘了上次具体是什么感觉，总之自残带来的兴奋早就掩盖了痛感。
可这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门铃声又响起，他开了门。
依旧是那个女孩子。她眼圈红红的，哽咽着开口，“求你，求你去医院吧，会，会感染的……”
这次江靖博没说什么，任由小姑娘拽着他的衣角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女孩背对着他，用袖子抹着眼泪。肩膀一上一下抽动着。
江靖博觉得自己好像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这要让别人看见了，又是一个渣男伤害纯情少女的故事。
他不知所措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不起，我也不想那样的。”
江靖博算是想不明白了，至于因为说了一句滚哭成这样么，而且这么委屈还来找他。
还挺可爱的。
江靖博的嘴角不易察觉低扬了扬。
两年不见，她比以前瘦了不少，白色连衣裙配一个杏色的牛仔外套，依旧是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没有任何香水的修饰，她永远都是那么干净，又那么遥不可及。
他心里那样不可亵渎的人，此刻却拽着他的衣角，还被他弄哭了。
该死。
他一定吓到她了吧。
他一直压抑着心里的喜欢，避免和她走的太近，别人都没关系，他不在乎，但是他害怕在她面前暴露，害怕她知道了他的病之后，离他远远的，他只是想每天能看到她。
他也好想和她在一起啊。可她比阳光还要明媚，而他一身的阴翳。
无限趋近，永不相交。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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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
沿海的缘故，南城的晚风与伊城不同，没有一丝暖意。
两人并肩走着。
姚涵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悲剧的结局才是暗恋的常态。姚涵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这次，至少可以做个朋友吧。她早就想毫无保留的对他好，可总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下雨她想去球馆送伞，又怕给他造成困扰。
多少次她想说喜欢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们有多不般配。
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少年就走在她的旁边。
她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他不会一直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这点她很清楚。
她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当年因为打架成了传说的人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自残。
她想问问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算什么关系啊，好久没见还根本不怎么熟悉的老同学？还是爱管闲事热心过度的新邻居？人家的私事凭什么要和你说啊。
沉默，还是沉默。
夜里的南城依旧忙碌，斑斓的霓虹和汽车的照明灯交相辉映，安静中有无边的喧哗。
姚涵调动了全部的脑细胞，想着要说点什么，回忆翻了个遍，却没有一点可以共享的信息。
都只是她自己的幻想，和一些毫无意义的患得患失，再多也只是她和自己的幻想谈了个恋爱的琐碎日常，连婚礼放什么音乐都想好了的童话故事。
和故事的男主角说这些？好丢人啊。
倒是江靖博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有没有，吓到你啊？”江靖博也酝酿了挺长时间，蹦出这几个字。
“啊，”姚涵点头，又赶紧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刚才怎么哭那么伤心？因为我骂你了？”这绝对是江靖博人生中最卑微的一天，小心翼翼的问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哭，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
“我…我不想让你…这样。”
好家伙，两年没见，这姑娘咋变成了个小结巴。江靖博仔细回想了一下，初中的时候和她的交流真是少的可怜，她每天都在自己班级门口晃悠，却连招呼也不打，他其实已经看见了她的小动作，那微微抬起又放下的手。
他是故意的。
故意视而不见，故意不和她对视，故意冷漠的和她保持距离，故意藏起死水一般的眼中泛起的涟漪。
听说她喜欢他的时候，他并不是激动而是担心，如果被她发现他并不是正常的人，她就不会再接近他了吧。
今天是江靖博第一次体会到有人关心的感觉。她的一字一句，撞击着他的胸口，让清冽的晚风都显得温柔。
他从来也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他离开伊城时是没有意识的，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本以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最多和手心上烟烫出的疤一样，只是看到时会勾起一点回忆。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这时候，她和四月的晚风一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晚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