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不再勇敢》夭卡

44、第四十四章 钱的问题

　　我知道韩近会来，于是没有先前那么莫名其妙地焦虑了，安心地在那个墙角坐下了，摸着我的打不着火的打火机，大脑有些游移。
　　林岳那些话并没有消化掉，但是也的确是消化不掉了，于是就那么梗在那里了，隐隐觉得有些胃疼。
　　捂着胃缩着脖子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过了不知多久，觉得有人站在了我面前，睡眼惺忪地抬头，韩近的脸在昏黄灯光里显得有些模糊。
　　可是，扣子扣得那么整齐，却永远只留一颗开着，头发梳得那么服帖，却总是被风无意地吹起那么一小撮，完美中却总留有余地的那个人，除了韩近，还能有谁？
　　我把掉到胸口的烟捡起来塞进嘴巴里，依然懒懒地坐在地上，对着韩近扬了扬头，嘴角大概还有笑。
　　我没看见韩近的表情，却知道他掏出了打火机，噌得一声很好听，冒出一朵明亮的蓝紫色的小火花。
　　接着那火花便向我伏了过来，我歪歪头，烟点着了。
　　韩近依然在眼前，静静地看着我，蓝色的火光映着他的脸，我忽然觉得韩近有时候长得蛊惑人心。
　　譬如当下。
　　我对着那张脸喷了一口烟，晕染开来模糊了他的脸。
　　依我对韩近的了解，他自己极少抽烟，对二手烟更是有些排斥，大概会避开，然而烟雾散尽，依然是那张近在眼前夜光下沉静的脸。
　　看来我并不了解韩近。
　　我手指有些发抖，凑上头去吸了第二口，韩近那么镇定的脸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闷闷地咽下一口尼古丁，忽然手指一松，扔了烟搂住了韩近。
　　韩近身上干净的味道，安静的味道，安全的味道。
　　埋头在他的肩上，听见他低低的笑声：“骆守一你莫不是要我背你回去？”
　　我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只是有句话不经大脑地说：“韩近，我觉得我还是放弃比较好……”

　　打电话叫了林岳来见何夕，那家伙久别重逢抱着何夕眼泪鼻涕哗哗流，瘦得像根黄豆芽似的何夕被挤在怀里却有些木然的样子，斜着眼珠瞟到我这里。
　　我叼着根烟尽量显得面无表情。
　　装也没得装，索性就不装，把事情扯明白了，免得隐瞒猜疑无端生事。
　　从没有打过工的骆守一找了一份兼职做起来，何夕开始没有说什么，直到我因为工作受气憋屈睡眠严重不足导致脾气坏到不行，他终于跟我说：“其实，骆守一你不必做什么。”
　　我心里烦得要命，表面上还故作镇定，说：“你那个干爹要你多少钱赎身呢？”
　　这话说得不好听，我也没有心情说出好听的话来，何夕脸色变了变，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再抬头时却带了点讥讽的笑：“也没说多少，只是说，还到他满意为止，其实，我也不记得我欠他多少，我那个时候，大概，的确有些贪心。”
　　靠，这算什么？逗你玩呢，还是根本就不想放你走呢？
　　我对何夕那种仿佛轻描淡写的态度还是有些恼火，可是却不好发作，我骆守一又不是小心眼，这会计较起过去的事情来岂不是很没有风度。
　　虽然不知道到底要还多少钱，可是，何夕那么努力地赚钱，大概应该不是个让人绝望的数目，我也不是什么阔少富二代之类，没办法一掷千金将他赎了出来，连打架都打不过人家，什么都做不了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算了。
　　我很严肃地跟何夕说：“你要是对我有一点真心，我给你做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你若是觉得你的事情完全就是你的事情，那我们还是分手好了。”
　　可是，分手那种事情都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于是我们俩成了最勤劳的一对，放了学就去打工，每天累得得空就要瞌睡，更别提有时间去娱乐，每天匆匆忙忙神情严肃，成了最奇怪的一对情侣。
　　可是，我们都觉得那很好，谁也不抱怨，何夕定期把钱打到一个账户上，那个干爹还没有发话，那自然还是不够。
　　当然不够，总觉得每天累死累活赚的钱真是少的可怜。
　　每每念及劳动力真是低廉，心情就会很低落。
　　然而何夕在我身边，瘦得一把骨头却依旧带着些水一般的柔软，我累得脱力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出人意料的兴致和精力，像只猫似的缠上来，贴着我的脸像个小孩子似的舔舐抚弄，我困得要命，拍拍他的脸把他赶到一边，心里却是低低一笑。
　　我们这样算是共患难过的人吧，到时候总有些事情值得回忆和纪念，那么艰苦的时候我们都走过来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可以为难我们了吧。
　　忽然觉得有点苦情的成分在里面，这使我觉得我的恋爱有些值得骄傲。

　　我总是那么勇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勇敢，那个我初知真相的晚上我以为这件事情足够让我崩溃了，那么黑暗的社会那么复杂的关系那么肮脏的交易，我觉得那足够将我击退了，然而第二天我看着何夕瘦小却干净的脸庞，一个人沉默的淡漠的却头脑清醒，看上去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却果断坚决。
　　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依然存在着些什么，要是付出点什么的话，总会好起来，至少我看着何夕的时候就会产生这种尚乐观的想法。
　　我把这种想法跟韩近说了，我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可能走下去的，而且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毕竟，我觉得何夕还是很喜欢我的，而且，我其实也是很喜欢他的。”
　　韩近笑着说：“这是我听过骆守一说的最朴实的话，祝福的话早就说过了，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错，能够走下去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
　　瞧，连韩近都说了支持我的话。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虽然那个钱的数目有点超出我们的承受范围。
　　然而，很快，我就明白，这远远不只是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