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行僵》执孟

2、第 2 章

　　02

　　年昭在黑暗中醒来。
　　他正趴着，手按了按是……衣料？一抬身就撞到了木板上，捂住脑袋轻揉。
　　“嚇……”
　　嘶哑的声音唤醒了年昭的记忆，他刚流亡到牛罗村就赶上了土匪洗劫村子，自己也被土匪砍成重伤跑进了飞灵山，然后撞鬼了。
　　年昭咽了下口水，那声音……不就是往他身下传来的吗，他正趴在鬼身上！
　　他为什么还没死？不对，胸口，胸口为什么不像那两个土匪被刺穿？后背上的伤也没了痛感，手伸到后背，那从肩胛骨到腰眼的刀伤居然……愈合了？！
　　疑惑之时，头顶响动，微弱亮光让他看清了眼前景象。
　　他在棺材里。
　　身下是半个光头，面色苍白的男人，像一具干尸，只是这干尸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忽然，男人双臂打直从他腋下穿过，年昭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出了棺材稳落地面。
　　“嚇……”冰冷的手搭在了年昭刚撞到的地方。
　　年昭听不懂也大概知道了他意思，是想说：你刚撞到了我的棺材盖，痛不痛？
　　他鼓起勇气微微摇头。
　　怕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水深火热的年代更可怕的吗。
　　年昭环顾四周，这像是个墓室，发出微光的是四个墙角安置的珠子。
　　男人跳跃着带他往外走，除去摆放棺材的墓室还有一间立着一块石碑，摆了不少金银珠宝的外室！只不过年昭不识字，不知道石碑上写的什么。
　　一地精美奢华的瓷器碎片，地上还躺着三个血被吸干的男人……无一例外心口处一个大窟窿。
　　“嚇。”黑袍男人手臂朝箱子方向动了动。
　　一件藏青色长衫长裤放在陪葬物品的箱上，还有双黑色的布鞋，年昭看了眼自己的光脚丫再试探的在黑袍男人注视下走去换上衣裳鞋子。
　　给他的吗？
　　年昭抬手摸了摸胸口，完好无损，这个‘人’不杀他吗，后背致命伤愈合也是因为他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心底的感受不是恐惧而是诡异的安心？
　　他有太多疑问。
　　暂且可能没有生命危险，年昭悄悄打量身旁的男人，衣袍纹样为彩绣五爪行龙，四团圆形补子分别位于补服前胸、后背和两肩处，黑色长靴，华贵庄重，年昭记得，这和他看见过的清朝大官画像里的服饰一模一样，还有他长过臀部的长辫……这是个清朝年间的‘人’。
　　年昭握了握拳，手指很痒，想要挠东西。
　　“嚇……”男人转身跳跃，半侧首仰了下下巴，示意他跟上。
　　年昭有些腿脚僵硬的跟在他后边，出了墓穴，他们身处连绵不断的群山之间，满月亮光笼罩大地如一层银白薄纱。
　　他近乎贪婪的享受月光，无比舒畅。
　　男人跳跃着匆匆去而复返，带回一只野山兔，尖锐指甲一划就刨开了山兔的肚子，递给少年。
　　年昭皱了皱鼻子，血腥味让他觉得很香甜……原本忽略的饥饿感瞬间被牵引而出。
　　完全没有生一把火烤兔肉的想法，他只想要喝血。
　　“叔……叔叔，给我的吗？”年昭怯怯地看向他。
　　“嚇……”
　　年昭坐草地上，晒着月光喝兔血，黑袍男人就站立在他身侧，好像也很喜欢月光。
　　明明是人话都不会讲，可怖的存在，在年昭心中，还没有土匪可怕。
　　“叔叔，我什么时候回村子。”年昭用衣袖擦去嘴角的兔血，小心翼翼问起，虽然牛罗村也不是他的村子，虽然世道混乱难寻一处容身之所。
　　他也没有忘记，自己似乎是已经……死了。
　　他会不让他走吗？
　　男人似乎懊恼不能开口说话，面朝墓穴入口的山洞，摊开的手掌指尖先指向他，再垂下代表自己。
　　年昭没有看明白又隐隐明白了什么，你？我？墓穴？
　　“庭……嚇、嚇……舟……”男人说得艰难，音色雄厚低哑。
　　可在年昭听来并不难听，庭舟么？
　　“叔叔，我叫年昭。”
　　索庭舟双臂朝前与肩同高抱起少年，没再开口。
　　我知道，是我的昭儿。
　　年昭近距离的贴近了索庭舟，被这样抱起，他只能双手搭在了索庭舟的宽肩。
　　心里在打鼓，可他不想去畏惧他。
　　还是首次与人这般贴近，不是揪他衣领子也不是掐他脖子，而是抱着他……尽管算不得‘人’。
　　这人死了多久了呢？尸身不腐呢，除了瞧上去没有血色、面颊些许凹陷以外。
　　瞳孔冷冷的。
　　天光破晓前，晒了一夜月光的索庭舟带着少年回了墓穴，盖上棺材盖。
　　年昭趴在他身上皱了皱眉，牙也很痒，棺材里黑漆漆的，估计索庭舟也看不见呢？
　　年昭轻手把索庭舟脖子上挂的朝珠放嘴里磨牙。
　　“嚇……”
　　年昭头皮一紧，但是不松口，磨牙舒服……
　　好像索庭舟也只是出了个声，没有别的动作，年昭大着胆子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