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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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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全,不筝白天踏踏实实地呆在客栈里照料了一天生意,晚上陪着母亲吃完饭,回到房里,阿离已经备好了热水。
不筝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天的尘秽和劳乏,倒觉得精神焕发没了睡意,便吩咐阿离取了几样小菜并一壶自酿的桂花甜酒,遣了她回去睡觉,自己则披了一头半干的长发,拎了食盒往院子里老梅下的藤萝桌走去。
刚刚坐定,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传来:“筝儿,好雅兴。”
不筝转头看着缓步行来的挺拔男子,热情地招呼:“阿嗣,你也睡不着吗?一道过来喝酒哇。”
魏嗣见她一头微湿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伸手将身上的纳锦八仙绢披风解下,搭到她的肩上:“深秋夜寒,小心着了凉。”
暖意裹着一缕隐隐地龙诞香钻进不筝的鼻子里,她忍不住挑眸端详了一下那双微微透着翡色的凤目,麦色的脸颊不由地泛起了丝丝红韵。
见她一副难得的扭捏神态,魏嗣唇角含笑转移话题:“今晚月色很美,不如带了酒菜,我们找一个好去处吃酒赏月如何?”说罢朝客栈二楼的房顶瞧了一眼。
不筝缓过脸色领会地点头:“这里四面空旷,客栈的房顶视线好,倒是个好去处,我再去取双碗筷来,你且等我。”说罢转身去厨房取了用具,回到院子里,她问,“你能把我送上去吗?”
魏嗣笑着点头:“你怕就把眼睛闭上。”随后低头按开腰间缚带上的雕麟爪扣,从里面抽出一条盘桓的扁状乌鞭,鞭把握手处镶一块手形碧绿翡石,尾端则正是缚带扣上的雕麟爪。
他将桌上的篮子递给不筝,一手轻提她的腰,一手将鞭挥出,足尖轻点提气闪身,几个起落便如飞鸿般轻飘飘地落在屋顶。
不筝两眼泛起崇拜地星光,魏嗣好笑地拎过篮子叮嘱:“小心坐稳。”
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倒了两杯满满的酒,不筝将其中的一只递给他,慷慨激昂地吟了一句:“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吟罢,她执杯与他的酒杯豪迈一碰,“来,干了!”嫣唇拢起,却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那厢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的魏嗣,举着空杯子瞄了一眼她下去不多的酒杯,不禁失笑而无奈地摇摇头。
“嘿嘿,我说干了的意思就是喝酒,这样说显得比较有气势嘛,嘿嘿,我们慢慢喝,慢慢喝。”不筝笑得无赖又无辜:“哇!阿嗣,你看好漂亮啊!”
此时天边羞涩的一抹弯月,皎洁的好象要滴出水来,浩瀚的天空点缀着烁烁的满天星斗。
将不筝天真纯美的素颜打量在眼里,魏嗣无波地心没来由地一松,神色间悄然浸入了点点柔暖。
他闲适地半侧卧着,仰望星空浅酌慢饮,身边的小女子嗓音清脆,喋喋不休:“阿嗣,这个,这个最亮的是什么星啊……”“快看,快看,那边,那个牛郎织女星……”
想起昨天她落落大方的淑女样子,此时这个呱噪的小女人,让他不禁失笑不已。
此时,他的心在她的絮絮叨叨中,一点点地沉淀下来,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静、恬淡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月已升上中天,溶溶的月光散发着淡淡的辉韵,高远的天空上,星星仿佛是镶在上面的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沐浴在月光下神思游弋的不筝,许是说得累了,小小巧巧的一张脸已不似刚才的张扬明快,此时显得十分乖巧沉静。淡淡的酒晕醺红了桃腮,一翦秋眸,不染纤尘的水色荡漾其中,撩拨着他心底最深处的柔软,使他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查觉到心在这一瞬间的迷失,魏嗣暗暗吃惊,敛回心神他动作优雅地夹菜入口,随意扯了个话题:“筝儿,你这几道招牌菜真是色香味俱佳,难怪客栈生意如此兴隆。”
“嗯?噢。”魏嗣开口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不筝反应不及,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如今四处战火纷纷,趁着这里还太平,要想办法多赚些钱才是,真的打起仗来,口袋里的银子多,才能安置得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呀。”
“你倒是打算的很长远。”魏嗣轻笑赞道,随即眸色转深:“现在四处战祸连连苦的是百姓,如今天下各国鼎立免不了相互倾轧,唯有一统江山,黎民才能免遭战乱之苦!”说话间他一向从容淡定的语气里,已隐隐地散发出雄霸之气。
不筝心中一凛,扭头看他,见他也正目光深遂地看着自己。
她淡淡一笑:“好男儿志在四方,自古乱世出英雄,阿嗣一看就是心有鸿鹄之志的人。”
见她笑得淡然,魏嗣提壶灌了一大口酒,敛去眼底隐现的霸气,眸色转柔继续看住不筝问道:“那筝儿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呵呵,一介草民,无理想无追求的小女子而已。”不筝笑着回答,不待说完却忽然凝了笑容,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瞬间便又恢复了自若,莹然一笑,颊边露出一对小巧的梨涡,接着道,“我希望有一天能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后承欢于母亲膝前,一家人老老小小尽享天伦之乐,那便美哉美哉了!”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
魏嗣盯着她瞧了片刻,神色间添了几分落寞,将她一缕被风吹散的乌丝别在耳后,他垂目低首仿佛说给自己听般呓语:“做一对寻常夫妻,承欢于母亲膝下,幸福就这样简简单单就好?是啊,也许真的很好!”
一抹栗色的流光划过,他起身立与月下,那瀑长发被月华洗濯地耀眼生辉,他的神色却颇为黯然:“筝儿的想法真好!不管那执手之人何时出现,至少目前你可以承欢于母亲的膝下,尽享天伦之乐,这样的幸福已足够令人羡慕。”
“羡慕?!你娘亲,她?”
“几个月前她不在了!”魏嗣声音虽淡然却微微有些抖颤沙哑,他闭目半晌无声。
不筝心下恻然,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觉得此时所有的安慰都是虚无,失去亲人的痛需要时间来抚平,他的难过没有什么话能够开解,不禁也跟着呆呆地伤起心来。
一阵子的沉默,魏嗣从短瞬的失控中回过神,看看天色已至深夜,便将壶中酒一口饮尽道:“夜色已经深了,我们回吧。”
不筝点头收拾好碗筷,怕惊扰了院里起夜的人,两人从客栈前门落了地。
魏嗣将不筝送至客栈通往后院的门帘处,瞧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形回了自己的客房。
不筝提着食篮轻手轻脚地往回走。
突然,一道凉凉地声音传来:“月亮好看吗?”吓得她一哆嗦。
“呃,小锅子,是你?!”定定神,不筝冲着隐在马厩暗处的家伙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怒斥:“神精病啊!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到这装鬼啊?”
“哦——?!你也知道半夜三更了?!”小锅子声音凉凉地、淡淡地,冷峻帅气的脸上却隐隐地含着一层薄薄的——怒意?!
不筝禁不住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忽然又返过味来,心道,我干嘛活象被捉了奸的小媳妇儿似的。
遂挺了挺胸,一撇嘴不屑道:“哼,跟你没有一两银子的关系。”接着又胡乱地摆了两下手,“晚安,不送。”打算走人,回房睡觉。
刚一抬腿,突然旁边马厩里“嚏噜”一声,唬了不筝一跳,她“嚯”地一蹦三尺高,八爪鱼似地挂在一旁的小锅子身上。
好半天她探头四下瞧了一圈,这才搞明白过来,原来那声音是马突然打了一个响鼻。
她赶紧手脚麻利地滚下地,装着若无其事地掸掸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心里早把这缺了德的死马,上上下下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个遍儿。
看着她无事假装忙活地粉饰太平,小锅子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星光烁烁,梭角分明的唇弯得象天上的月亮,十分不客气地将嘲笑,大大地摆在那张俊脸上,展示出一口整洁莹白的皓齿。
这个半夜不死觉专门跑过来拣笑的家伙!不筝的淑女气质完全破功,抬脚气急败坏地朝他踢去。
一只“蹄印”大咧咧地印在小锅子雪白的锦袍下摆,不筝的气平了不少,转身要走,不料小锅子捏住她一只水袖,又将她扯了回去。
不筝怒了,一个大回身,“你-”
“送给你”。
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已放在她的手心里。
不筝惊疑地抬头看向他。
“这把‘赤恋’便于携带,你留着防身。”
“这不,不好吧,这么贵重!”那匕首外壳通体乌黑,把柄处一点幽红,一看就是个好东西,他无缘无故干嘛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啰嗦”,小锅子将脸扭向它处,脸上轻染了一层淡淡的绯色,“谢谢你救我的命。”
真难得,他居然也有如此窘的神态!不筝心里这个乐,这人儿,可真是一个别扭的家伙,半夜三更不睡觉等着送东西,还这样那样地叽叽歪歪的。
她伸手接过赤恋掩进宽袖里:“好吧,我收下,没别的事,那晚安了。”说完转身刚要迈步,看到马厩里的马,她又抽身回来:“你会骑马吗?”
“福莱已可独立掌勺,明日午后我可以教你。”小锅子酷酷地道。
“那好吧,明天见。”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不筝这次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