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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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的上课铃声响起，“地中海”坐在讲台上慢悠悠地喝了会儿茶，起身提醒大家拿出作业继续白天课上的评讲。
分班后的物理仍然是“地中海”教，这让程易感觉省力不少。
因为“地中海”虽然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但他的声音并不像有的老师一样听得让人直打瞌睡：睡着之前老师刚刚讲到代入公式，睡醒了白板都擦过一遍继续写了。
可能是这几天心里担忧着苏琢，又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高强度学习，今天苏琢回来了，程易这股绷紧的弦一下反弹，听着听着课，竟然开始犯困。
程易晃了晃脑袋，又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幸好“地中海”的效率很高，还有15分钟下一晚就结束了讲课，挥手让同学们自行安排。
对了，没有跟某些讨人厌的老师一样，硬性要求ta的晚自习上就只能做ta那科的作业，还要下讲台来巡视，发现有人做别科作业就没收，下课才还给学生……也是程易老喜欢“地中海”的一点。
程易抓紧这15分钟的时间整理完刚刚讲的题目，刚好下课铃敲响。
“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顾风跟他熟了之后也不客气，直接上手翻程易桌上的书堆。
程易头也不回地答应，“桌上的，自己找”，起身就往外走。
“欸你去哪儿？”
“送笔记。”程易回来抓过桌上的帽子扣上，晃了晃手里的物理笔记和习题集。
三楼清北班门外的走廊上依旧非常安静。
程易在26班后门瞄了一眼，只有零星的一两个人出来上厕所。
不太好出声喊人，程易索性给苏琢发了条微信。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苏琢悄悄从后门出来了，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苏琢悄声问。
“被‘黑面神’一吓我给忘了，喏，物理笔记，“程易一手放在脖子上捏着自己酸胀的后颈肉，一手把两个本子塞到苏琢手里，“你空的话可以辅助着看看。”
苏琢背对着教室里的灯光，脸色瞬息万变，似乎咬着牙忍着一件很痛苦的事无法启齿。
他犹豫了很短的时间，抬头对上程易满满诚意的目光，唇边勾起微笑，双手接过本子，“好。”
“我先进去了，三晚……”
“三晚下了我在门口等你。”程易完全没注意到苏琢神情的异样，看着苏琢笑着接受了，觉得自己这一周多来的坚持，至少能够帮上苏琢，心里暖呼呼的。
目送苏琢回到座位上，程易忽然发现，苏琢的同桌怎么……不是白彬了？
他看见白彬坐在讲台面前的第一排中间，正在积极地向老师问题。
程易又躲在后门偷偷观察了苏琢一会儿，窗子关着，外套穿好，没有咳嗽。二晚的预备铃打了他才迅速溜下楼回到班上。
虽然很不凑巧一回来就赶上数学晚自习，但已经做好“班级进度非常之快”心里准备的苏琢，还是觉得这两节课几乎像在听天书。
他对自己的能力并非没有信心，无奈确实是进度落下太多了。
一晚前10分钟，苏琢勉强听懂了老师在讲题的时候运用的哪些定理和推理思路，后面他就开始边听课边翻书自学前面的定理。
班里的氛围比起开学前那天晚上更加压抑。
这些人时时刻刻表面上温文尔雅，暗地里全部剑拔弩张。
去找老师问题的时候，好像老师三句话讲完内他们不回答“哦哦哦！我懂了！”，就考不上985211，被划归为“普通人”一样。
苏琢考进班里的排名也不算差，勉强在班级中游。
而从他消失到出现，比如现在，苏琢感觉自己像团空气一样，坐在位置上。
抽屉里乱七八糟塞满了一个星期的作业和试卷，一晚开始前他整理了一半，堆起来比教材都还高。
数学老师只是多看了苏琢一眼，并没有为他放缓讲课速度的意思。
周围的同学都把自己的头戴在看不见的玻璃隔音罩里，不喊ta三声ta是不会“嗯”一声的，又要再喊三声ta才会含糊地回答一句你的问题。
苏琢再次看了眼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天书，目光扫过打了鸡血似的白彬，从喉咙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嗤笑，把数学教辅放到一边，翻开程易的物理笔记认真看起来。
一节晚自习看下来，苏琢真的惊讶于程易的认真细致。
每小节公式、例题、重点思路、易错点、单元总结……字迹工整清晰。
程易的字和他本人性格一样大大咧咧，都说不上好看，急起来更是鬼画符。
他居然能把笔记做得这么清楚……
再一想是程易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
苏琢感觉一股暖流顷刻间沿着血脉奔涌，盈满肺腑四肢。
清北班的三晚不管走读生住读生，全班留下来上课，这点苏琢在开学前已经领教过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清北班进度拉起来之后，每天的三晚竟然变成了一二晚科目的当日小考。
被周围“刷刷刷”的写卷子声音包围着，成为了今天晚上“围猎”苏琢的第二重压力。
数学老师在过道来回巡视，见苏琢看着卷子发呆一会儿后，收起卷子在看别科笔记，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制止，当作没看到般转了一圈回到讲台上坐下。
苏琢感觉仿佛有无数只嗒嗒走着的时钟环绕着他，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照着笔记里的一单元内容，试着做一张物理卷子。
程易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今天的笔记，好不容易熬到三晚下课，他把还没来得给苏琢的数学笔记往包里一塞，迅速溜到了三楼26班门口。
教室里热热闹闹的，时不时传来“你错了几道多少分？”“你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推出来结果是多少啊？”的声音。
程易不自觉皱起了眉，心说怎么又在考试啊这些疯子。
他看见白彬又在讲台上问题，欸？苏琢也过去了？
程易赶忙转移到前门的听墙根。
“白彬，你看到微信了吗？”
“嗯。”
“……你的笔记能借我看看吗？”
靠，苏琢啥时候这么低三下四地说过求人的话啊！
程易心里窝火得很，屏住呼吸听白彬的回答。
“没什么可记的，我也没怎么记……”
“就数学一科，你看你什么时候暂时不用……”
“可是我都要用欸，……对对对老师就是这里这个步骤为什么要这么代入啊？”
……
程易再也听不下去，蹿到门口。
苏琢看到程易突然出现愣了片刻，轻声说，“你等我一下。”说着就要走开，哪知道听见程易就喊了白彬。
讲台上白彬在老师三句话内就高兴地说“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啊！”，后面排着队的同学像工蚁一样涌了上去。
白彬听到程易的声音，走下讲台站在苏琢旁边，冷冷的回答，“干嘛？”
“你们清北班有什么了不起吗？”程易冷笑道。
他的声音不算小，靠前门的大组好几个都听见了。
有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程易，有的人好像认出了程易是开学典礼那天冲进来找苏琢的，奇异的目光在程苏二人身上流连，但大部分人都没抬头，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做题。
苏琢想阻止程易已经来不及了，闻言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他站在原地，心里堆积起来的紧绷感，被程易这句话带着一起表达出来。
白彬看了程易一眼，又回头看看苏琢，最后睥睨着程易，眼神露出浓郁的，一种怜悯。
白彬笑了，“夏虫不可语冰。”然后看也没看苏琢，径直回到了座位上。
苏琢看着程易脸上半是火气半是懵逼，心里就知道他没听懂白彬的话。
他也不想磨蹭了，回到座位上，前后左右问了一圈，终于借到本数学笔记，收好书包，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今天还好吗？”程易觉得苏琢的脸色比一晚课间时更不好了，他跟上去走在苏琢身旁关切地问道。
“进度太快了，……我在看你的物理笔记。”苏琢看着程易，说了实话，虽然“听不懂”这三个字他暂时还很难说出口。
他们不是在上数学吗？苏琢怎么在看物理笔记？
程易很快发现不对，追问道：“你们讲到哪儿了？”
“第五单元。”
……真的在半期后去了。
程易心里犯愁，自己包里那本笔记怕是用不上了。
而表面仍然一副乐观样子鼓励道：“没事儿，总能补上来的！他们讲的快应该讲得不够细，我的笔记你都拿去看。”
“谢谢。”苏琢由衷地说，“笔记非常详细，我多看几遍，就像上过课一样清楚了。”
他捕捉到程易眉宇间的疲累，猜到应该是这段时间忧心自己，没休息好。
苏琢脸上的笑容渐渐转化为心疼，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触碰抚平程易微皱的眉头。
“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
苏琢的声音像昆山玉碎般动听。
毫不夸张，程易感觉骨头都麻了。（麻了麻了）
“你忘了，会考前，你也是这样帮我记笔记的。”程易感觉苏琢凉凉的指腹拂过眉心、断眉，他直视着苏琢，憨憨地笑着回答。
苏琢愣了一瞬，心脏的地方生出暖意，喉咙深处涌上感动化作的酸涩。
他正准备收回手，没想到程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苏琢瞪着程易，目光似乎在说“这是在外面！”，同时他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还好海棠花路的后面没人，前面的同学已经走远。
“走啦。”程易见苏琢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握紧苏琢的手，轻轻拉着他钻进海棠树荫底下，“回去加夜班，我给你讲数学题。”
苏琢感觉自己的耳尖一定是红透了，他有点僵硬的任程易拉着往宿舍方向走。
“你别理白彬，他不借就算了，理科有我呢，你听我这语文水平的‘老师’讲一遍就能听懂！没问题！倍儿聪明！”
程易虽然语文素养不太够，没听懂白彬最后那句话，但他知道一定是轻蔑的意思。
程易试图用烂话来掩盖紧张，让砰砰直跳的心脏快点平复下来。
“好。”苏琢乖巧地回答。
他想了一路，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苏琢拉了拉两人握着的手，示意程易放手停下来。
“马上月考了，我不希望继续浪费时间。我再坚持几天试试，如果还是很吃力……”
苏琢决定不再像从前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对程易隐瞒着，自己独扛。
他艰难地开口，“我就申请退到平行班去。”
程易本想说阻止反对的话，可当他对上了苏琢的眼神，他后知后觉苏琢在一点点向他敞开心扉。
程易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苏琢。
初秋的微凉晚风里，程易的身体散发着恰好的温热。
苏琢听到耳边轻轻传来一声，“嗯。”
程易当然希望有再次和苏琢同班的机会，可清北班是苏琢好不容易考进去的，这次的意外也不是任何人能预料到的，以至错过了这么多的课程进度。
他相信苏琢的决定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今年的秋天来得挺早，校园里的银杏树尖端些微泛黄。
现在的苏琢就像坐在秋千上。
秋千荡得很高，很接近属于他的天空，也很接近他的梦想。
不过不管多高，程易都会在下面接住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