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必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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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的男人段霜一边翻着新的案情报告一边收敛起了刚刚那和煦如暖阳的笑容：“贵局速度感人啊，多久了才查出这么点东西？”
也不久吧，算上事发那天晚上，满打满算也就两天罢了。楚默欣赏了一出变脸大戏，心里悄悄地揪出了这个奇怪的关注点。
“没办法，我们法医主任和技侦的几个前辈前几天都去外地考研学习去了，就剩了些实习生和愣头青们，实在是力不从心啊。”楚默看着前方一颗大树，伸手要拿回那份报告。
毕竟段霜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他没有认真看，伸手就去抓。未曾想这一抓却在无意间触碰到了段霜冰凉凉的指间，直冻得他一哆嗦，动作一顿，偏头看见那段霜更是直接如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
楚默没说话，装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把资料拿了回来，面上不甚在意，动作很自然地把车内的空调调高了几度。
还是和上次看到的报告差不多，看来这几个小时确实是没什么进展的，尸检上的致命伤依旧显示为被钝器砸到头部，颅骨大面积粉碎性骨折导致死亡──虽然楚默觉得这里还不如直接写头部被砸碎导致身亡，毕竟肖余的头都快被直接砸爆了，骨不骨折什么的他是不清楚，但粉碎的确是粉碎得差不多了。
诸如此类内容刑侦队里基本上都是人尽皆知的，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考究的价值了，楚默正准备翻页，段霜却忽然开口了：“等等。”
他伸出手，修长又白皙的手指转瞬就伸到了楚默眼前，骨节分明，令人浮想联翩。楚默想到刚刚无意触碰到的触感，心里忽的一阵燥热，但他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那手指仿佛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点在了纸上的某一处：“你看这里。”
楚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目光却忽然定住了。
段霜的手确实是很美的，一眼过去不仔细看的话确实令人赏心悦目。
但楚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忽然发现这人的手上藏着很多的秘密。
他的手上有不甚明显枪茧先暂且不说，这细看还遍布着好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有的一看就是新伤，而有的，楚默虽说不上有多久，但光是看上去就已经有一些年岁了。
电光石火间，他已经想到了成千上百种可能性。但他只是按捺住心中的讶然与不安，去看段霜指着的位置。
──那是胃内容的检测，段霜指着的那里显示肖余当天有明显的酒精成分过高现象，一看就是喝了酒了。
“这是……”楚默眉头一皱，案件的各个细节在此时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不得不从头仔细思考起来。没多久，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容易令人忽略的细节般，他唰地扭过头去看段霜。只见对方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眼里的戏谑毫不掩饰，语气里还带着些许调侃：“没想到啊，公安机关人员带头酒驾，这该怎么说？”
楚默没有接他的话，又翻了翻肖余的行踪记录，忽然发现十九日那天的下午，肖余竟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空白的，最接近空白时间段的上面那条显示肖余当时呆在家中，而下一条就是在案发地点了。
可是，这里就连他是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那肖余那天真的是在家里呆上了那么大半天吗？
不，应该只是还没有找到那段时间里他都去过哪里，什么时候出门的罢了。但是这也不算是个太糟糕的消息，毕竟他们也可以由此得出几个结论，就好比如肖余去的那个地方可能并没有太多的监控。
想通了这点，楚默马上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语速飞快地：“单塬？快让人去查查十九号那天下午市里的酒吧监控录像，重点排查西区这样监控少的地方，客流量大的也给我重点查，总之今天内必须给我查出个结果来！”
他说完丝毫不给单塬反问的余地，直接就挂断了电话，又去翻郑延送出来的报告，径自翻出了有关肖余财产的报告。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一行加粗了的字体。
汽车──刹车失灵。
楚默暗暗给肖余点了根蜡，这怕不是上天都不想让肖余活着度过那个月色迷人的夜晚。他忽然就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就当他站在阳台上时，那在他耳边呼啸着的寒风。
如今一想，竟恍惚有些似无数怨灵和在一起发出的一声声哀鸣，幽怨的，被抹去的，对那所谓不公的命运的感慨。
那车里外都只查出了肖余一个人的指纹，造成刹车失灵的可能性有很多，但楚默并不认为这是天意或是巧合。
这件事远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牵扯到的也绝不仅仅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点，毕竟这世上哪能有这么多的巧合，总不能是肖余自己脑壳起泡去把刹车弄坏的吧。
八成是人为的。
“你觉得这刹车失灵是人为的几率有多大？”楚默在余光里看到段霜，下意识就问了。只见那人的安全带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解开了，侧着身子把头靠在车窗上，用着一个看上去很舒适的姿势坐着。他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六成吧。”
楚默也没想到他会回答，略感意外：“怎么说？他停那车的位置偏僻又没有监控，连我们的人都找了半个小时才找着，如果是人为的话那个人又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找到这辆车并进行‘改造’的？”
“或许那个人早就知道肖余会停在那里呢？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一路跟着肖余不是么。”段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手指，“既然你都能问出这个问题了，想必也是有了你自己的想法、答案以及逻辑了。”
他说这话时那纤长的睫毛都在轻轻地颤动，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扇一扇的，好不漂亮。就连自认为自己长得还不错的楚默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人怕不是睫毛成了精。
一种奇怪的念头忽然涌上心头，令人不适而慌乱。
段霜对他来说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种感觉从在天台上看到他时的第一眼就已经产生了，楚默说不大清楚那种感觉像是什么，只是简单地觉得虽然眼前这个人总是带着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让他心安。
……也让他忍不住地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偶尔间会觉得，他们两个就像是阔别已久的故人，而自己必须要把他留在身边，没有原因。
实际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就这样把段霜留在了身边。
可能是因为某种以他现在的思维怎么也想不通的原因吧。楚默总是这么告诉自己。
但段霜这个人就是欠的。他总会给另一个人一种若即若离的错觉，就当你觉得自己似乎看透了他本性的时候，你就会惊讶地发现他新的另一面。
就比如他现在这个样子。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连楚默这一个大男人看到都不免生出一种保护欲，但是他又非常清楚，这个人远比表面上看着的危险多了。
楚默微微垂下眼睑，从段霜那个角度上看过去只能看见阳光照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那影子拖得长长的，又落在了他的身上，随着楚默的呼吸和空调偶尔吹过的风一起轻轻颤动着。
……看不清楚那底下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良久后，楚默很平静地开口：“我认为是人为的。我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从那辆车子到现场的距离，就算他走得再慢，十五分钟也足够了。”
十来分钟可以干什么？楚默一时也理不清楚，但如果再加上还没被人发现尸体前的十来分钟，对于一个手段残忍又专业的惯犯来说，实在是足够了。
他边想着，又翻出了当时的现场照片给段霜，而对方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推开了，什么都没有表示。楚默并不奇怪，把资料重新整理好后又放在了一边。
“从出警起开始算，直到警方到达现场找到这辆车为止，前后加起来也不过近一个小时。既然肖余能把这辆车开过来，就已经足够说明这辆车是在那一个小时之内出现故障的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那样觉得，最主要的一点还要追溯到三月十七那天。因为那天肖余才刚把这辆已经有五年历史的破车送去了汽车维修站，这个车厂的口碑很不错，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们会把一辆没有修好的车还给顾客。”
段霜听着他有条有序的分析，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你就没有想过是有人刻意收买员工，对这辆车做了什么手脚？”
楚默一愣，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他仔细思考了片刻，最终摇摇头：“可能性不是很大，如果是他们弄坏的，肖余把车开走的那天就该安稳地离开这个世间了。专业人员说他这车损坏很严重，只要是开出去了，基本上就是没救了。”
后视镜里，段霜的眉毛一挑，显然是一副很意外的模样，随后他发自内心地感叹：“你们队长实乃奇人也啊？简直就是把这‘命里带煞、祸不单行’两个词完美地诠释了一遍啊。”
楚默被他这个说法逗乐了，下意识开口就想反驳他些什么，结果转念一想，又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他还有一件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事情：这到底有什么必要呢？
这个人有什么必要非得这么大动干戈地搞死肖余呢？
他还不知道，其实……只要当一个人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什么事或者想要干掉什么人的时候，他就会忘掉他所拥有的所有，同样也会忘掉将要失去的东西，他会变得奋不顾身，也容易就此丢了初心。
不过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楚默却也是直到很久以后才能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