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89、第89章 重逢

　　见到贝尔格，贝恩斯和劳尼欧面上均露出吃惊的表情，两个人借着微弱的光亮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们带我去找埃拉和罗莎。”贝尔格声音很轻，说得甚至有点含糊，但对面站立的两人却听得很清楚。

　　三个人一起来到上官家，劳尼欧上前轻叩屋门，贝尔格低声叫埃拉。

　　正是夜深时分，叩门声很轻，贝尔格呼唤的声音也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一点声响都能清晰可闻。

　　埃拉正在屋内算账，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依稀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声音，突然一下弹起来站在那里，木然无法动弹。

　　罗莎正迷糊着半睡不睡，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她。

　　埃拉说：“好像是你爹地在叫我。”

　　罗莎一听赶紧坐起来，和母亲屏息聆听。

　　贝尔格又叫了一声妻子，埃拉听到后，转身快速拉开房门，咚咚地奔下楼，打开门，就看见贝尔格站在那里，披着一身暗黄的灯光。

　　埃拉赶紧一把把贝尔格拉进门，紧紧拥抱住他，那个样子，就好像害怕贝尔格再离开自己一般。

　　罗莎下楼时，正好看见贝尔格抬脚进屋，便眼泪婆娑地靠在墙壁上，模糊的双眼望向父亲，不由自主上下打量着：头发、胡子长了，脸颊塌陷，看上去异常消瘦。

　　意识到父亲看向自己，罗莎慢慢走过去，一家三口哭着拥作一团。

　　闻声下楼的上官夫妇看见这一幕，也不禁眼含热泪，为埃拉母女高兴。

　　埃拉把贝尔格介绍给上官夫妇认识后，贝恩斯和劳尼欧才离开。走了没多远，劳尼欧又折返回去，找上官要了力生的电话号码。

　　回住处的路上，贝恩斯问劳尼欧：“和上官先生联系，是要做什么？”

　　劳尼欧先是不想讲，只低头往前走，谁知贝恩斯追着不放：“要去参加革命？”

　　劳尼欧只得点头：“我早就想离开上海，因为贝尔格没回来，就一直没走。现在他回来了，我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贝恩斯听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

　　第二天上午十点，劳尼欧拨电话给力生，讲了贝尔格回来的事情。力生一听也很高兴，只是当劳尼欧提出要去苏北的请求后，他没有直接回答，只说：“贝尔格回来了，我回家看看他。我们见面再谈这件事。”

　　挂了电话后，力生默然坐在那里思索着。他本来是可以帮助劳尼欧去苏北，但是如果他答应了，就等于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不帮劳尼欧，他又于心不忍。这让他很难抉择，于是便拨电话给老胡，留下话后，就在座位上等回电。

　　等到吃中饭，老胡也没有回拨过来，力生只好耐心等待。下午两点钟，还是没等来老胡的电话，倒是赤木先打了来。这也是赤木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赤木说他不能给被软禁的文鑫明打电话，以防谈话内容被窃听，力生这才释然。

　　“上官先生知道舒先生何时和我见面吗？”赤木问。

　　力生说：“这个，倒是不清楚。”

　　“上官先生能联系上舒先生？”

　　“我联系不上他，赤木先生。”顿了顿，力生问，“赤木先生有要紧事想找舒先生？”

　　赤木说他需要一个“赤木公馆”的工作计划书，准备递交给外务省审批经费，昨天偶遇舒天，让他有了新的打算：“舒先生不是常驻香港吗？我想香港那边我们也是可以合作的，可以作为一个收集情报的途径。我给文先生也说了这件事情，现在给上官先生说，拜托上官君了。三天，三天之内我听回话。”

　　力生客气地和赤木互道再见，遂挂了电话。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力生才接到老胡拨来的电话，他把自己和劳尼欧以及赤木的两通电话内容讲给老胡听。因事关赤木约见杨钊，老胡要力生交给沈丽萍，要她安排时间。至于劳尼欧去苏北的事情，则由老胡自己来办理。

　　力生先是安排了老胡和劳尼欧见面的时间，又拨电话给沈丽萍，传达了老胡的意思。

　　***

　　这个时候的文鑫明正和文太太坐在起居室的落地窗边吃下午茶。他们面对阳台而坐，视线越过阳台的洋铁栏杆可以看见花园，再往远处是围墙和围墙外的屋顶。

　　室内气温不高，他们不能慢慢品咖啡，吃一口咖啡再吃一口饼干，然后再吃一口咖啡。即使这样，也并没有影响他们享受下午茶时光的兴致。

　　咖啡还剩下两口时，文太太放下杯子，看着丈夫：“我们也很久没一起吃下午茶了，你说，这该谢谢王天卫还是赤木？”

　　文鑫明吃口咖啡，也放下了杯子：“自然是要谢谢赤木，为什么要谢姓王的？”说完，起身往前一步，透过玻璃窗看花园，“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影响我们去日本的行程。”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急的。” 文太太说着，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姿态优雅。

　　“这是个大事情，哪有不急的！”文鑫明坐回椅子，看一眼太太，“赤木的工作现在正高速运转着，他肯定着急。我呢，自然也急。”

　　文太太白了丈夫一眼：“知道这事急，干嘛要同意小鲁去搞爆炸？”

　　她一说到小鲁，见丈夫立即不说话了，便也住了嘴，两人一起沉默下来。

　　小鲁现在被关押在王机关，赤木找了大佐想去保释出来，却收效甚微。被关押一天，就多一份危险，他们两个想到小鲁目前的境况，心情根本无法轻松。

　　就在这个时候，小汪上了楼，没听见有声音，以为楼上没人，扬声叫了两遍“文先生”，听到文鑫明答应了，这才循声走过来。

　　右臂枕在椅子扶手上，文鑫明侧着身子抬眼看小汪，问：“小汪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