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84、第84章 聚散

　　被姓李的那样对待，让沈丽萍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屈辱，就觉得自己在那个人手里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秦之群赶忙过来赔礼道歉，把绑架责任推到王天卫身上。

　　沈丽萍揩干眼泪没有搭理他，杨钊在一边看着，深感要在上海开展工作，必定面临几方面的压力，和附带的危险，会分别来自王机关对共*党的剿杀、日本人的围剿，以及国民党军统的围追堵截。

　　等秦之群不在跟前了，沈丽萍恢复了平日里的理智和冷静，长吁口气，对杨钊道：“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改日我再向你汇报。”

　　她是坐老胡开的车回到上官家的。

　　力生一直在暗夜里睁着眼睛等沈丽萍的消息，听见楼下传来轻叩的门声，一个机灵坐起来，披了一件夹衣走过去，轻手轻脚了开门，见是沈丽萍，他便鼻子一酸，嗓子里像是塞了棉花，讲不出话来。

　　老胡轻声道：“你们赶紧休息，我还要转去接老杨。”

　　力生和沈丽萍没有声响地上楼，回到房间力生一把抱住沈丽萍。

　　“力生知道，在我被关着的时候，是你讲过的一句话给了我力量吗？”

　　力生松开怀抱，看着妻子摇了摇头。

　　沈丽萍轻声说：“就是那句‘要把自己当武器用’。”

　　力生默然，猜想道沈丽萍一定是吃了苦头，鼻子又一酸，拉沈丽萍走过去，两人并肩坐到床沿上。

　　沈丽萍低声说：“秦之群做得蠢，我被他们绑架后，很快就晓得是他做的，心底就不怕他了；只是我想，要是死在他手里就太不值了，于是就想方设法脱身。”

　　力生握紧沈丽萍的手，举起来轻轻亲了下沈丽萍的手背：“我们都要活着。”

　　沈丽萍点头，靠在力生身上：“活着，活着和他们斗争。”

　　她闭上眼睛，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力生晓得她累了，起身出去打来洗脸水，又去拿来洗脚盆和开水瓶。亲自给她洗脸后，又给她烫脚解乏。

　　沈丽萍低头看给自己洗脚的丈夫，眼眶一热，语带哽咽：“刚开始，不晓得是哪个绑了我，有过害怕，还想起小曼……”

　　力生抬脸看她，她的眼泪滴在力生脸上，就像是力生自己流出的眼泪一般。

　　感受到她的眼泪，力生直起腰，再次抱住沈丽萍紧紧不放。

　　另一边，钱云荣坐秦之群安排的车子回到家里。钱妻开门见是他，满脸的意外，随即把她的不满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钱云荣对此视而不见，顾自脱下大衣递给她。

　　钱妻说：“吃晚饭的时候，有个姓谢的拨来电话讲他要请几天假。”

　　钱云荣心下了解，这是他和小谢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有情报送到老地方。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妻子说：“这个收好。”

　　钱妻接过支票，问：“老金讲你要我们回老家？”

　　“怎么，不想回去？”

　　钱妻点头。

　　“不回去也可以的。”钱云荣低头考虑了下，说，“去香港吧。”

　　钱妻又问：“你也一起去？”

　　钱云荣摇摇头，抬脚往女儿的房间去。片刻后，他看完女儿走出来：“放缸水，把晦气洗干净。”

　　“你不去，我也不去。”钱妻转身往浴室走，扔下这句话。

　　钱云荣很搓火，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妻子的胳膊，迫她转身，然后咬牙低声吼道：“我让你去就去，不许讲废话。”

　　妻子惊诧地抬头看他，钱云荣自觉失态，松开手，语气略柔和了些：“上海不安全。”

　　钱妻不再说话，转身去给他放洗澡水。

　　躺在浴缸里，钱云荣顿觉周身轻松。他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最高兴的是能将老婆、孩子送走，这样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放开手脚在上海滩大干一场。

　　从浴缸出来，他带着一身水站到地板上，揩干身体，去到卧室，穿上妻子给他放在床上的干净衣服后，轻手轻脚出了门。

　　乃依路，是军统上海站残余势力新的落脚点，副站长带着在上次围剿中幸存的几个人暂居此处。

　　“戴老板同意你们的计划了。”副站长正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佛兰西公园，“老钱这招让日本人、共*党和王机关都难以招架，尤其是让共*党他们防不胜防。”

　　“在力生、老高和老文身上的精力、时间，总算没有白费。”

　　“活动经费已经划拨下来，准备开始实施华东地区全力保护计划。”钱云荣站在原地没动弹。

　　副站长坐下，抬眼看他：“物色到帮手了？”见钱云荣点头，又问，“老金？”

　　钱云荣摇头：“戴老板说会派一个重庆的人来。”

　　副站长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份名单和一迭候选人的简历递给钱云荣。

　　看完每个人的简历，钱云荣摇头。他并不以自己做标准，是拿吴鸿杰的能力来衡量这些人，自然一个也入不了他的眼。

　　副站长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那份名单，扔到屋子中间的火炉子里，很快烧成了灰烬，屋子里开始烟雾弥漫。

　　钱云荣走过去把窗子打开：“我要把老婆、孩子送去香港。”

　　副站长说：“这样安排好呀。我去买船票。”

　　“越快越好。”

　　“以后，我们再见面就不方便了。”副站长说话间，神情有些黯然，免不了唏嘘几句。

　　钱云荣没有感动，他看到副站长的眉宇间显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衰老感，便问副站长今年多大岁数。副站长说：“48岁了，翻年49，往50上奔。”

　　钱云荣嘴上说：“正是做事情的年龄。”心里却想着：你老了，该回重庆去做后勤，把位置让给我们这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