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81、第81章 谋划

　　掏出身上的记事簿，力生找到赤木的号码，走到电话机前拨。他把文鑫明的事情说了，只听电话那端的赤木说：“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力救文先生。”

　　力生放回听筒转过身，听完小汪低声告诉他关于小鲁他们监视秦之群和王天卫得来的情报，把左手握拳贴到胸前，长出了口气，然后小声说：“这个事情交给你，要辛苦你了。”

　　小汪前面出门，力生和高炎霖跟在后面下楼。看着小汪坐上车很快不见了影子，力生和高炎霖站在路边等着叫车子。

　　空中飘着零星小雨，脚下是湿漉漉的马路，高炎霖不禁感叹：“一场秋雨一场寒。在屋里闷着都不知道季节变了。”

　　***

　　力生和高炎霖到达时，老胡正和从香港来的领导并排坐在房间里等他们。这位领导，就是老胡时常说起的延安中社部老杨——杨钊，现在化名舒天。

　　这是个鼻梁上架着金丝边圆框眼镜的矮个子男人，有着一张圆脸。他三十多岁，气质出众，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装，身后的椅背上搭着一件黑色大衣。

　　老胡给他们分别做了介绍，他们互相说了几句寒暄话，力生便讲了他刚刚获知的信息——文鑫明派人挖地道、装炸药准备炸死王天卫，八点左右被秦之群捉到王机关去了。

　　听了这个消息，老胡蹙眉不语，杨钊却面色平静。似乎现在发生的情况，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根据杨钊掌握的资料，秦之群生性狡诈、阴险，曾经在南京加入了共*党，又于1935年夏天脱党，去了苏联；从苏联回国后旋即加入亲日的王天卫组织，与日本人合作；紧接着又捎话给共*党，希望不计前嫌联手合作。

　　“看眼前的情况，只能约赤木和秦之群见一面，才能把丽萍和老文都救出来。”杨钊说。

　　老胡同意杨钊和赤木见面，但对他和秦之群见面，有些不同意见：“我担心秦之群出卖你，到王天卫那里邀功。”

　　力生也说：“我也怕赤木或者秦之群拿见面的事情做文章，这样的话老杨不好做。”

　　杨钊默然不语。

　　“我倒有个主意。我们清楚是秦之群捉了老文，但装作不知道，一起上门去拜访文太太，把这个事情讲给她听，再让她拨电话找秦之群要人。秦之群肯定会在电话上敷衍文太太，之后文太太再杀到秦之群家里，上门要人。我和老杨跟着去，给秦之群来了个猝不及防的一击。”高炎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完高炎霖的话，杨钊摘下眼镜，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斟酌着是否应约的事情。对计划外的突然面见秦之群，他必须慎重。况且，在没有经过上级组织同意的前提下会见赤木以及亲日份子，毕竟是违反组织纪律的。

　　力生明白杨钊的犹豫和顾虑，但高炎霖就忽略了这个事情的原则问题和后果的严重性。

　　力生看向老胡：“丽萍是被秦之群绑走的？”

　　老胡“嗯”了一声：“他那么做是想从丽萍身上打开一个口子，想借以掌握我们在上海的具体人员情况。”抬眼看了看时间，又说，“时间差不多了。小高去给文太太拨个电话，告诉她你们要去。”

　　在车上，力生对老胡说：“今晚是既惦记丽萍、又挂着老杨的安全，我这个性格好、也不好。”

　　老胡体谅道：“我明白力生有压力。”

　　“不打紧的。”力生说。

　　***

　　小汪比高炎霖和杨钊先一步回到文家，把秦之群扣下文鑫明、又送进王机关的经过报告给了文太太。

　　文太太闻听，大为光火，当下便立即拨电话给秦公馆，不料秦之群还没回家，她便把一腔怒火发泄到接电话袁卿美身上：“老秦这样做有意思吧？这跟下作的瘪三有什么两样？下流胚才会这样做的呀，这样做很塌台的呀。传出去，老秦和你还要不要在上海滩混了？哪个还敢相信你们？哪个还会跟你们合作？”

　　电话那端的袁卿美一直插不上嘴，只好等她发完火，紧着连声道歉，讲是钱云荣逼秦之群这样做的。

　　不等对方话音落，文太太拧眉又问：“这样讲，你是知晓这个事情的了？我不拨电话，你就不会给我讲？”

　　袁卿美连忙做解释，然而火气正旺的文太太哪里肯听这马后炮，“啪”的一声把电话扣掉，喘口气又拨了串号码，电话那端传来一个讲北方话女人的声音，那是王天卫老婆李元智。

　　只听李元智说：“文太太，老王现在不在家，我正想给你拨电话。今天老文搞出这个事情，老王很生气。赤木和老秦都说要从轻处理，可是你知道吗？那个宋矮子死活要置老文于死地。”

　　宋矮子名叫宋杰洺，是王机关的第四把手，因个头只有一米五五，大家在背地里都叫他宋矮子。

　　此人在王机关里，只服王天卫，对包括秦之群在内的其他人根本看不上。尤其是和秦之群的矛盾由来已久，为坐上秦所在的那个位子，正四处找秦之群的漏洞。

　　这谁都看得出来，今晚若不是钱云荣逼秦之群把文鑫明交出来，很大可能爆炸行动已经进行了。而只要不行动，秦之群即便得悉这个情报，也不会去捉文鑫明的。正是基于这些，在赤木出面时，王天卫正准备从轻处置文鑫明，不料被宋矮子制止了。

　　宋矮子坚持自己的理由：“不来个杀鸡给猴看，我们以后就在枪眼、炸药、刀刃上生活，哪里还有心情做工作？就是为了以后，也要从重不是从轻！”

　　随后，硬是把文鑫明关押在王机关后院的一个房间里。至于怎么处置，宋矮子还没想好，但他打定主意：绝不能轻易把人放了。

　　左边是宋矮子坚决严处，右边是赤木出面保文鑫明，一时让王天卫陷入两难之中。他更多的是倾向赤木，让其带回去由外务省处理，给赤木一个面子，这样以来，对方就会欠他一个人情。

　　“有个情况，你还不了解。”王天卫对宋矮子说，“有个姓鲁的，是老文的手下，刚刚投案自首了，讲爆炸是他瞒着老文做的。讲得很细，我看不像是顶案的。”

　　宋矮子听完呆了下，旋即说：“他这样讲，就是这个事情和文鑫明没有关系了？”

　　见王天卫点头，宋矮子猛得拿起桌上的水杯，用力掼向地面，杯子登时四溅成了大大小小的无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