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80、第80章 失蹄

　　“丽娃丽坦”包房里，明亮的灯光下，秦之群和钱云荣推杯换盏间，感情似乎热络了几分。

　　“你在宪兵队受了苦，饿了几日，现在好好补补身体。”秦之群说。

　　钱云荣告诉秦之群，自己同意留在上海。事实上，秦之群知道他是不敢回重庆的。

　　“不是我不敢回重庆，而是在上海我有事情要做。”钱云荣看穿秦之群的想法，说：“我有我的计划。”

　　秦之群要钱云荣说说他的计划，钱云荣只是笑，就是不作答，直到秦之群再三追问，他才说：“安排人盯牢力生、文鑫明和高炎霖，看住他们，一是可以获得日本人的动向，二来说不定还能寻到他们是不是通共甚至是共产党的证据，一箭双雕。”

　　钱云荣的计划在秦之群看来，有点想要借他的力的嫌疑；况且，对文鑫明和力生的监视、跟踪，秦之群早就布置下去；甚至于，同样的行动，也会去用来对付刚刚加入的钱云荣。

　　钱云荣端起茶杯慢慢喝茶，不急不躁，很是笃定。

　　秦之群问他：“文鑫明真和共产党有联系？”见他默默点头，便举手捋了捋垂到额前的头发，“你是怀疑力生从中帮他牵线搭桥？”

　　钱云荣说：“周端是带着任务转来的。你枪毙了她，这条线就断了，可惜的。不过，力生的太太沈丽萍和周端一起转来上海，现在周端死了，应该是沈丽萍接任了周端的工作。”

　　这时，有人进来告诉秦之群说文鑫明来了，秦之群忙起身下楼去迎接。

　　文鑫明站在饭店一楼大堂，他没有像小汪那样紧盯楼梯口，而是在看大堂墙壁上挂的字画。

　　听见小汪说“秦先生来了”，这才转身看向楼梯口，便见秦之群从楼上下来迎接他。

　　还没到跟前，秦之群就举手作揖。

　　“你请贵客，没有约我，我就不请自来了。”说罢这句，文鑫明暗暗发力敲打秦之群：“是听说你身体不好，去医院看医生了，医生怎么讲？”

　　秦之群脸上略有尬色，打哈哈道：“老毛病，多谢关心。”

　　上楼进到包间，文鑫明见到钱云荣后，秦之群便说自己回避下，把房间留给他们二人说话。

　　文鑫明把要炸破王天卫私宅的事情说给钱云荣，还说这样可以阻止王天卫和王机关与日本人的合作。

　　钱云荣丝毫不信他的话，因为在他看来，文鑫明不是会搞暗杀、爆炸或者绑票那类事情的人，也认定了他是个完全没有军统行动风格的人。

　　文鑫明问：“你还记不记得小鲁？”

　　钱云荣想了下，说：“有点模糊的印象。”

　　文鑫明说这个事情是小鲁在负责，“小鲁在重庆跟着美国专家学过定向爆破，现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在钱云荣看来，小鲁做就等于是文鑫明做，这之间是可以画个等号的，于是开始相信炸王天卫死宅的行动是真的了。

　　钱云荣突然间一计上心，一把抓住文鑫明的右手，用力反剪过去，使了一记苏秦背剑，将文鑫明的右臂背在身后，高声朝门外喊：“秦先生，有人要暗杀王先生。”

　　门外的秦之群不知道房间内出了什么事情，闻声推门进去，看见沮丧的文鑫明被钱云荣控制着，不由一怔。

　　钱云荣说：“老文要暗杀王天卫，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不打算交给王天卫？”

　　这是将了秦之群一军，钱云荣就要看秦之群是站哪一边了。

　　小汪在门口听见钱云荣这么说，急忙转身，撒开双脚冲下楼，一头钻进车子，连声催促小鲁赶紧开车。

　　小鲁问小汪出了什么事情，转眼见到秦之群的手下从饭店追出来，顾不上再问，抬脚上去踩油门。下一秒，车子便冲进了夜色里。

　　***
　　秦之群被钱云荣的举动搞得很被动，他如果“保护”文鑫明，那就证明自己和文鑫明私下有“交易”；如果直接交给王天卫，把文鑫明推到一个危险、可能会丢了性命的境地，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秦之群硬着头皮吩咐手下，让他们把文鑫明送去极司菲尔路王机关“做客”，又在饭店打电话给王天卫，讲了这个事情。王天卫在电话里很震怒，“我要他死。”

　　“天越来越冷了。”力生知道高炎霖手头紧，每月给北面的父母寄钱后，几乎没钱给自己添置衣裳，便说，“明日我给你带衣裳来。”

　　这些衣裳穿在高炎霖身上短了些，他说，“南面的冬天算什么？我老家现在下雪了，在外面待不住的，冻死人的冷。”

　　高炎霖到南京加入军统、再被派到上海的五年时间里，只是在南京期间回过北面老家一次，当时他还约力生一起去北面看看。力生那个时候正在和沈丽萍恋爱，就没能去成。
　　等到了上海，高炎霖就再也没回过家。

　　现在他更不想回家，因为自己有了个“汉奸”兼“日特”的双重身份，没颜面见爹娘和村里的父老乡亲。

　　可是对爹娘的思念日日啃噬着他的心，他不敢多想爹娘，只要一想，他便硬生生地把自己拽回来，分神做别的事情。

　　“今年过年回家看一趟。”力生给他建议。

　　高炎霖摇了摇头。

　　此时有人敲门，小常走过去，刚一打开门，小汪快步冲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文先生去饭店见秦之群，被捉了。”

　　力生和高炎霖听了都大惊，不约而同站直了身。

　　高炎霖问：“为什么要捉他？”

　　小汪说：“前段时间，文先生让我们在王天卫家附近挖了地道，准备安装炸药炸死他。”

　　“笨蛋，你们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高炎霖皱眉，“进了王机关，想出来就难了，不出三天就能变成鬼。”

　　“老文真是糊涂，我早劝过他，哪里想到他还是要去做。这种事不该是他做的呀。” 力生不禁摇头。

　　小汪急了：“力生，救人要紧。”

　　高炎霖对力生说：“其他人左右不了王机关，还是要寻日本人出面才解决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