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67、第67章 刑讯

　　两个宪兵手拿厚实的皮制刑具走到力生跟前，要他岔开双腿、伸展手臂。

　　他照做了，他们用刑具把他的四肢绑好，然后推向一个有一人多高的巨大木制圆盘前，扳住他的肩胛转过来，往后一推，他便背靠圆盘紧贴在上面。

　　他们再次要力生分腿、伸臂，然后熟练地把他的四肢捆在圆盘上面。

　　当扣好金属扣后，三个宪兵转身离开圆盘，其中一个去到控制台前，按动电钮。

　　只见力生的双臂、双腿开始慢慢分开，最后呈一个大字站在那里。

　　宪兵们没再动作，站在那里等候甲谷的下一步命令。

　　力生听见有脚步声从上面传来，等这声音近了，他看到文鑫明、甲谷、文庼和吴鸿杰先后走了进来。

　　赤木看见力生要受刑，侧头看甲谷一眼后，再把视线投向力生。

　　文鑫明之前听说过宪兵队有个刑具叫“五马分尸”的酷刑，此刻他亲眼目睹，汗毛都立了起来。

　　吴鸿杰走到力生跟前，挑了下右侧眉毛：“这可是‘五马分尸’，力生要想好。”

　　力生看了眼吴鸿杰，淡淡地说：“不打紧的。”

　　吴鸿杰朝力生竖了下大拇指，退后两步，回到自己刚站的位置。

　　甲谷点头，宪兵按动电钮，四根皮制刑具开始从四个方向往外撕扯力生的身体。他本能地往自己身体中心使力，和牵扯的力量对抗，但这也只是徒劳。

　　往外拉扯的力度持续加大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剧烈的疼痛使他瞬间全身出汗，他却倔强地几乎把牙齿咬碎，也不肯哼一声。

　　***
　　沈丽萍坐在车上，眼睛看着前方，不时扭头望向车窗外，想知道自己要被带向哪里。

　　坐在最右边的便衣拿出一个布袋，套在沈丽萍头上，她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她有些埋怨自己在上车前没去注意看车牌号，不知道这是不是下午跟踪他们那几辆车的其中一辆？如果答案肯定，她给力生的纸条上就有车牌号，这样力生要救自己就有了重要线索。

　　车子由东往西急驶着，在到达司脱路的路口时，突然被一辆从北路口开出的车子拦住去路，往南的方向以及东路口也分别被两辆驶来的车子堵住退路，登时让沈丽萍坐的这辆车子动弹不得。

　　三辆拦路的车子上分别下来两个人，一共六个人朝这辆车围过来，他们手里的枪口对准开车的司机和押解的便衣，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便衣拉开车门，摘下沈丽萍头上的头套，要他们下车。

　　下车后，沈丽萍感觉到有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心里默念着“下雨了”。

　　开车门的便衣催促她离开，她便跟着那人，过去坐上堵在北路口的那辆车。

　　车子立时往南掉头。

　　堵在南路口的车子早已经让出车道，让这辆车顺利开出了司脱路。

　　开到接近苏州河的路口往东拐，又沿着苏州河的马路飞驰。

　　到了外白渡桥，上桥、下桥，拐往西，驶过后马路、牯岭路，在牯岭路路口往南拐开上梅白路，在梅白路的路口转西直驶而去。

　　这段路让沈丽萍感觉分外漫长，车内的气氛也令她窒息。

　　她想起了刚才落在脸上的雨滴，那么沁凉、清新，她也不知道问谁，不过还是问了：“雨下大了吧？”

　　车内四个便衣均拉长着脸，没人回答她的问话。

　　此时的清月百般无助。

　　爹爹被抓走了，哥哥进了宪兵队，嫂子让人绑走了，现在找谁帮忙？她在脑海里急切地寻找着答案。

　　对，小高！炎霖！

　　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于是她对小丁说要去告诉小高今天发生的事情。

　　小丁转头看她，问她相不相信自己？

　　见清月沉默着点头，小丁把车子停在路边，要她坐到副驾驶位置，对她说：“这些人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肯定是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

　　“这样讲，我阿哥、丽萍姐和小高是……”她看着小丁凝重的神情，没再往下说。

　　小丁转头看她：“能跟踪到宪兵队这边来，还敢在日租界绑人，说明他们有日本人做后台的。”

　　“我只想爹爹和阿哥他们四个不要有危险。”清月看了眼小丁，问，“你是给日本人做事的？”

　　小丁“嗯”了一声，说：“我是给文先生做事，他要给日本人做事，我就跟着做。”说罢，低眼看方向盘，“但我内心深处并不想做汉奸。我想帮自己人。”

　　看清月点头，小丁又说：“力生那边有文先生和小汪协助，问题不大的。重点是追查谁绑架沈小姐的事情，这个我和你一起做。”

　　清月双眼望向前方的黑暗：“这么晚了，上哪里寻？”

　　小丁发动车子，说要先送清月回家，给傅宝珠报个平安再去找人查线索。

　　清月说：“我从来没在我妈妈跟前撒过谎，这样转去再出来，她会乱想的。”见小丁不语，又说，“不然，我就给妈妈说次谎吧，讲我要去趟丽萍姐家住一晚。”

　　小丁却说：“你爹爹还没回家，你妈妈肯定紧张，你这个时候干嘛要去沈家住？”

　　听他这么说，清月一时语塞。小丁接着说：“你不如说去寻沈先生帮忙救爹爹、力生和银根。”

　　清月呆呆看着窗外，一时说不出话。

　　小丁安慰说：“然后我们就去寻小高，查绑架沈小姐的人。”

　　见清月点头，小丁驾着车子开往上官家的方向。

　　***
　　上官家的卧室内，傅宝珠正靠在床头发呆，丝毫没有睡意，她在等待丈夫和儿子回家，心怡、埃拉和罗莎也没睡，在房间里陪她。

　　清月走进来，傅宝珠看她身后再没人，讶异看女儿：“你自己回来的？”

　　她轻轻说：“是的。妈，阿哥去宪兵队了，会把爹爹和银根救出来的。”

　　傅宝珠定定看着清月：“力生是个银行职员，为什么他去宪兵队就能把你爹爹和银根救出来？”见女儿不说话，接着道，“我知道力生是参加革命了的。他是哪派？国民党、共产党还是……”

　　清月连忙说：“力生寻了文先生帮忙才能救出爹爹和银根。”

　　傅宝珠听了没再说话。

　　清月说她要去沈家陪沈丽萍，傅宝珠就问：“丽萍呢？”

　　“丽萍姐在宪兵队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