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109、第109章 抵日

　　贝尔格把小提琴放回吧台里，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埃拉也过来放下一杯热咖啡，收走了傅宝珠早已凉掉的那一杯，然后转身回去。

　　贝尔格又向力生感谢，力生回说不用这么客气。

　　贝尔格问：“劳尼欧出发的时间定了吗？”

　　力生摇头：“我只是恰巧认识胡先生，就把他介绍给了劳尼欧，其他事情就不清楚了。”

　　傅宝珠看他们有事要谈，就起了身，说她回家做活去了，留下力生和贝尔格说话。

　　贝尔格焦虑地说：“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为什么这么讲？”力生问。

　　贝尔格叹息：“现在我们避难在上海，日本人是不会让我们安生的。”

　　力生也担忧这个，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两个人就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此时，上官走过来说：“有个胡先生打来传呼电话，说是有事情寻力生。”

　　在酒吧讲电话不方便，力生便走出酒吧，找到公用电话拨给老胡。

　　老胡说他一个在巡捕房的朋友告诉他，有个叫商阿福的人去打听赵玉文和赵兴良的情况，他已经通知清月和小刘了，要他们加倍小心。

　　力生听罢，心中正自暗惊，却听老胡又说：“我调查了一下这个商阿福，才知道他是‘王机关’的人。”

　　“清月他们暴露了？”力生压低声音问，语气里透着担忧。

　　“看目前情况，清月和小刘暂时没有暴露，我已经要他们镇定些，以不变应万变。我拨电话给你，是想提醒你去那边的时候也一定要谨慎。”

　　和老胡讲完电话，力生担忧清月和小刘的心情更甚。他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地方引起了商阿福的怀疑，只能这段时间暂时不去看他们，以免引来麻烦。

　　***

　　沈丽萍这次随同文鑫明访日，主要任务是搞清楚日本下一步动向——北进便是进攻苏联，“南进”则是入侵东南亚国家——的情报，顺便摸清日本军、政、外交的战略意图和方针。

　　沈丽萍寻了个合乎情理的主意给文鑫明，要他每天写访日日记，把看到的、谈论的以及所思所想都写下来。文鑫明一口答应了，道“写日记就不会时间久了忘记一些话，而这些话可能都是极有用的。”

　　文鑫明夫妇、沈丽萍一行到达日本，在码头上便受到了热烈欢迎。等欢迎仪式结束，他们三人便坐上专车向宾馆驶去。

　　在车上，文鑫明神清气爽地说：“要是小高来了，把这个场面拍下来，那是绝对有重大意义的。”

　　“有报社记者拍照的，报纸会登出照片。找外务省要照片就是。”文太太说。

　　沈丽萍微笑着问：“这个时间文先生有很多感触？”

　　文鑫明点头，说他想起当初到日本留学时，下船之后没人接待，按照录取通知书的地址，自己学校附近的寻了个住所安置，还说他那时“孤零零的，傻乎乎的”。

　　文太太不满地：“那段时间你哪里有孤零零了？不到三个月，我就来日本陪你了。”

　　和文太太一起坐在后排座的文鑫明，看了一眼副驾驶位置上的沈丽萍，再把视线投向身旁的太太：“我讲的是刚到的那几个月时间。”

　　文太太没再反驳，只轻轻点点头。

　　沈丽萍说：“小高说要刊登文先生访问日记连载，这些写下来就是很好的素材。”

　　一听会连载访问的事情，文太太便兴奋起来：“还是丽萍想得周到。”

　　文鑫明笑笑，点点头，却没言语。

　　他不搭话，沈丽萍也不好再继续讲这个事情，只拿眼睛去看前方的街道。

　　却不料又听文鑫明说：“我看了赤木给我的文件，里面提到日本农村现在颓败得很，村子里面，留在家里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现在又实行配给制，都吃不饱的。”

　　沈丽萍点头，不语。

　　不出杨钊和沈丽萍所料，第二日下午，日本外相野村吉三郎在接见文鑫明的时候，两人就避开了随行人员和翻译沈丽萍，在一间会议室里进行了长达一个半钟头的秘密会谈。

　　看这情形，沈丽萍心知两人一定谈了许多方面的事情，可她完全无从得知，只能指望文鑫明的日记。

　　密谈结束后，稍作休息，文鑫明一行人又参加了外务省欢迎宴会。

　　沈丽萍伴随左右，也见到了各界的要人，把他们所有谈及中日战争以及未来战略方针的话记牢，回到住所马上默写下来。

　　而文鑫明则在当天的日记里写到：

　　“野村吉三郎是日本政局里的‘鸽派’人物之一，我们之间的谈话涉及广泛。”

　　“他说：‘振兴东亚的最大障碍是西方国家的殖民统治。作为东亚领袖的日本，在和西方国家的关系上存在着很多麻烦。日本希望能用和平谈判的方式来解决分歧和争端，可是一些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顽固地坚持对日本的不友好态度。他们不但向□□的重庆政府供应抵抗日军的军火物资，还狂妄地要求日本无条件从中国撤军，以此作为改善日美关系的条件。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日本在对华作战中已经消耗了上百亿日元，牺牲了十多万将士，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征服中国，而是为了从共产势力中拯救中国人民。美国顽固地不肯理解这一点，所以在目前的态势下，日中两国的和平便成了振兴东亚的关键所在，希望我们能共同努力。’”

　　“从野村这番话里，我得出一个结论，”文鑫明若有所思地继续道，“那就是日美关系正在日趋恶化，日本已明确地认为影响自己东亚霸主地位的对手是美国。为了增加对美谈判的筹码，日本要想指望在中国战场上的百万大军能够脱身出来，用以对付西方国家，就必须迅速解决中国问题。为此，日本正在大力诱降□□，并加快筹组和控制汪精卫的‘中央政府’。”

　　杨钊在看完文鑫明的日记和沈丽萍默记的记录后，也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这场谈判的‘鸽派’果真还在为增加谈判筹码而转圈子的话，那么主战一派的日本军方的态度就显得十分急不可耐，杀气腾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