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106、第106章 怀疑

　　中饭后，清月开了店门，正整理着货物，商太太又来了。她站在店门口，隔着柜台和清月聊天，问清月父母家在哪里，清月说了个地址——按照事先的计划，清月和小刘要冒充文太太家的亲戚，而文太太叫赵青漪，清月和刘鸣化名赵姓姐弟，这些计划做得没有一点破绽。

　　“你阿弟去学校了？”商太太问。

　　清月说：“今天没去学校。”

　　商太太“哦”一声，移动脚步进了店里，站在店中央东看看西望望，说是这套房子她一直很中意，就是没钞票买下来：“要是我有钞票我就盘下来，一定像你这样开店、赚钞票。”

　　清月问：“商先生是做什么的？”

　　商太太顿一下，才说：“在供电公司做出纳。赚铜钿，赚不了大钞票的。”

　　这女人说着，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吸口烟，继续道，“我看赵小姐的货都是好货，从哪里搞来的？”

　　清月意识到商太太这番话有明显盘根问底的意思。

　　“货物都是亲戚搞来的，也有船员带来的。”清月淡然说着，见商太太吐出烟，沿着货架走到店门口，一边看，嘴里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便又道，“货是好货，就是生意不太好。这个月是亏定了的。”

　　商太太问起她有没有处朋友的事情，清月顿时双颊绯红，微笑着点头不语。

　　商太太说：“怎么不见他来找你去看电影、压马路？”

　　清月说：“他忙得很，最近这一年多去杭州做事了。”

　　她不想和商太太讲太多，借口去灶间烧开水，把商太太单独留在那里，心想她一个人没趣便会离开。

　　谁知她从灶间出来，看到商太太还站在那里吸着烟等她，清月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接着应付。

　　正好这时有人来买酒，在那里选了半天，商太太见她没有时间和自己聊，这才离开杂货店。

　　等小刘收完下午的电报，下来问她：“商太太走了？”

　　清月点头：“这商太太奇怪的呀。”

　　小刘倒了开水在杯子里，道：“我们要提防她。”

　　清月和小刘的警惕和怀疑是正确的，原来商太太是在她丈夫的授意之下前来打探的。

　　商先生名阿福，他是“王机关”的特务小头目，虽然外表完全看不出任何特务的样子。

　　他三十多岁，身形瘦削，瓜子脸，大眼睛，平时寡言语，偶尔和人讲话，会用他的大眼睛看着对方，显得极其专注的样子，很能给人好感。这个阿福，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衫，做派、讲话像极了大商行的老板。

　　商阿福有几个手下，他经常带着这几个特务四处打探，收集情报。

　　自从清月打理的海发杂货店开业那天，生性多疑的商阿福就盯上了他们“姐弟”两人，可他又不好直接去盘问，便派了自己的太太上门去打探。

　　这商太太虽然不是特务，可是自己丈夫平时做事她都看在眼里，多少得了一些特务的零碎本领，象这种邻里间简单的打听探问，于她来说倒不是难事。

　　下午一番探询之后，她回到家，对丈夫讲：“现在看来，姐弟俩似乎是没有什么破绽，可我再一细想，发觉有些地方就不对了。为什么赵玉文开店，供弟弟去读书？难道他们无依无靠，父母不在上海吗？可是要说父母不在上海，这赵玉文又讲一口地道的上海话，也不像是外埠人。”

　　商阿福闷不作声，大口吸着烟。

　　第二天，商阿福便寻了人去暗查海发杂货店的背景。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暗查结果令他失望：一无所获。

　　“我怎么还是觉得他们有可疑之处呢？”回到家，商阿福对太太这样讲。

　　商太太说他是疑神疑鬼，又说：“他们就在隔壁，在我的眼皮底下，就算有点什么事情，也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这样一番折腾后，商家夫妻对隔壁洋货店的怀疑和探查才算暂告一个段落，但也还是埋下了危险的隐患。

　　***

　　一日，力生接到来自重庆的长途电话，处长在那头说：“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把潜伏在我们系统里的‘白鹤’查出来。”

　　“‘白鹤’？”力生重复了一句。

　　“这是戴老板定案时给他取的代号。事实上，暗查‘白鹤’已经有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进展，更没有任何线索，因此戴老板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和文鑫明。”

　　力生说：“既是什么线索都没有，那要怎么查？”

　　“戴老板说‘白鹤’在我们系统里已有多年，能接触到我党的高层人士、□□还有日本人。你最近也看见延安发表的‘克服投降危险，力争时局好转’那篇文章了吧？里面提到的内容让戴老板大为光火，一定有‘白鹤’提供的情报，延安才会发布那样的文内容。你们想想办法，尽快把这个人找出来，不然，我党的多我机密都有可能被此人送往延安。”

　　挂了电话，力生第一个想到的“白鹤”人选是老胡。

　　他拿起桌上的拎包，走出办公区，提前下了班。

　　慢慢走在人群攒动的马路上，他的脑海里也不停翻腾着。

　　回到公寓，见妻子已打扮妥当，他才想起今天和妻子约好了去外面吃晚饭，但自己还没心思定下去哪家饭店，便先把处长的电话内容告诉了妻子。

　　而沈丽萍自然很快把这消息传递给了自己的上级。

　　杨钊在获悉力生接到暗查“白鹤”这一任务后，要他把重庆方面的传话内容一个字不落地汇报了一遍。

　　听力生说完，杨钊在电话那端沉吟了一下，说：“力生，被他们命名‘白鹤’的人是我们组织内极为一个重要的同志，之前有关老蒋和上海上层的很多情报都来自于他。不过组织上有纪律，他和我是单线联系的。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装装样子，让他们以为你在暗查‘白鹤’。我这边呢，会提供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情报给你，好去敷衍重庆方面。”

　　挂了杨钊的电话后，力生和沈丽萍相对而坐，各自陷入沉思：该怎样保护好“白鹤”的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