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浣月汐

100、第100章 文章

　　不久，高炎霖任主编的《兴建周刊》就给吴鸿杰送来了一个机会。

　　《兴建周刊》发表了一篇文章，不指名地揭露了以王夫人李元智为首的“公馆派”，与宋矮子为首的“CC派”如何争权夺利。里面还刊登了读者来信式的文章，反应物价暴涨、社会黑暗、生活痛苦以及前途悲观等情绪。这些针砭时弊的文章内容，让王机关的当权者们颇为不悦。

　　吴鸿杰拿着《兴建周刊》拜访了李元智，顺便“好心”地把这期杂志留给了她。

　　李元智是个气量狭小、喜欢无事生非的女人。如今自己的丈夫王天卫有日本人撑腰，不免让她又增添了几分骄横和霸道，哪里受得了被这样当众嘲讽和挖苦。

　　她马上把这本杂志交给王天卫，要他下令查封这家杂志社，再把主编高炎霖抓起来问罪。

　　王天卫虽然惧内，但也不能不顾忌到这本杂志的后台老板是赤木，甚至还有甲谷大佐题写的刊名，于是便让秘书写了一份报告，他在上面批示“请向甲谷请示处置”。

　　此时，甲谷的“梅机关”已升格为“帝国参谋本部驻华军事顾问团”，甲谷的人也分别在王天卫的财政经济、武装部队以及特工系统等要害部门任职，如此以来，这个顾问团事实上成了监控王天卫一举一动的太上皇。

　　收到王天卫的批示报告，甲谷不免心烦，对文庼少佐说：“文鑫明那伙人不断制造麻烦固然不像话，但王太太这样小题大做，也着实让人讨厌。”

　　碍于报告上有王天卫的批示，甲谷也不得不打电话给李元智：“王太太的处理意见是什么呢？”

　　李元智并没有想到甲谷反过来问自己处理意见，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回答：“我遵从你的意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甲谷听李元智这样说，便决定此次要撇开赤木，单独约见文鑫明。

　　文鑫明原先是他的翻译，后来跟了赤木，两个人开始合作后，文鑫明和他之间渐渐有了芥蒂，到现在已经基本不来往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需要他顾全大局，他打算和对方好好谈谈。

　　文鑫明来到甲谷的办公室时，大佐以难得的礼遇离座相迎。这让文鑫明颇感意外，不由心下产生了警觉。

　　两人坐定，文鑫明开口恳求道：“甲谷先生，可以干预一下吴鸿杰吗？希望他能把小汪移交到我手里。”

　　甲谷早已料定文鑫明见到自己，会讲起小汪的事情，果不其然，一进门开口就是这个，所以他拿出准备好的回答：“这个事情是文庼少佐和吴先生负责的，我可以向他们转达文先生的要求。”

　　说完，他把王天卫写的那份批示报告递给了文鑫明。文鑫明看罢，默然不语，把材料还给甲谷，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

　　甲谷问：“看完这个，文先生有什么感受？请不要有顾虑，直截了当地说。”

　　文鑫明抬眼看向甲谷，缓缓地说：“王先生的报告虽然有些疑神疑鬼，一些地方也可能有言过其实，但基本上倒也没讲错，我们的刊物确实是对王机关中某些人和事进行了不指名的批评，这在各国的报刊几乎是司空见惯并且极其正常的事情。对王先生这样大惊小怪、害怕被批评的反应，我也只能深表遗憾。”

　　甲谷无声地笑了起来，然后说：“你们‘兴建’本部不是给王先生写信表示竭诚拥护吗？为什么转过头来又横加指摘？是不是你们对王机关的态度起了变化呢？”

　　“我们拥护‘王机关’，这个态度一直没有变化。但我认为‘王机关’树立威信，最好的做法不是去处置敢于批评他的人，而是要处置他们内部那些拉帮结派、营私舞弊和腐化无能的官员，这样才能赢得人心。相反，如果把敢讲真话的都处置了，不仅让人感觉气量狭窄，也是自己丧失信心的表现，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树立威信了。”

　　甲谷喟叹：“从道理上来看，我不能说你讲得不对。可是，政治的现实需要往往不全凭道理来解决。现在，你们连续发表批评王机关的文章，王先生和宋先生他们会怎么想？他们现在推给我处理这件事情，我若不闻不问，也不好给他们交代。文先生可否能够帮助我考虑一下诸如此类棘手的现实问题？”

　　文鑫明见好就收，做出一副吃惊和惭愧的样子：“这倒是我事先没想到的，无意之中给您惹上了麻烦，使您感到为难，我十分惭愧，非常抱歉。”说着，他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又说，“现在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处置，而且绝无不服。不过，这却并不是表示我接受王先生和宋先生拒绝批评的态度，对此我仍然是只有遗憾。”

　　甲谷摆手道：“文先生言重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处置？只要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做法就行了。”

　　“那小汪的事情，您看怎么解决？”文鑫明口中再次提出条件，眼睛看牢甲谷，他是下了决心要让对方把小汪移交到自己的手里，只有到了他手里，才能保护小汪。

　　文鑫明决定“退让”的真正原因，是想要在出访日本前后搞好各个方面的关系，毕竟树敌太多，会有损于他的利益。

　　于是，他先是向甲谷征询对那些文章的意见和对于小汪的最终解决方案，接着提出建议，由“兴建同盟”出面，以这期刊物“存在印刷和装订上的错误”为借口，将刚出版的刊物全部收回并销毁，因此造成的经济损失，则由甲谷拨款，通过宋矮子的财政部予以补偿。

　　这个处理建议让甲谷很满意，一度中断的关系得到修补，同时也消除了两个人之间的芥蒂。

　　甲谷发话后，虽然文庼和吴鸿杰不大情愿移交小汪，但他们终究拗不过甲谷，只好照做。

　　于是在当日晚饭后，小鲁开车，载着文鑫明去接小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