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牛豆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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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八个月啦；你在姥姥的怀里自己主动推单元门（麻麻猜你以后一定是个大力士）；大家期盼已久的小牙也终于开始冒尖儿了；还有呀，你扶住麻麻的手站起来后，竟然主动松开，自己站了30秒！然后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我以为你会哭，没想到你竟然只是表情严肃了一下，又自己爬回到了妈妈身边。你真的太神奇了！”
海小棠从小望满月开始，就给他记电子日记，把他的成长趣事连同照片存在电脑里，计划将来做成书。这个想法源于海爸海妈每年给她拍的生日纪念照。从一周岁生日开始，海爸海妈每年都会给海小棠拍一张照片，所以现在的小棠有了一本从黑白到彩色的独立相册。九十年代流行拍个人写真的时候，海妈还揪着小棠拍过两年。在爱孩子的妈妈眼里，自己家崽子永远是最漂亮或者最帅那个。
小棠喜欢翻看她的照片，八十和九十年代的拍照技术可能比较一般，但哪个少年需要美颜？海爸海妈每次看到相册，也总会想起那时生活的美好片段，十分有利于和谐家庭地建设。
唯一的遗憾就是只有照片没有文字，时隔多年，很多事情大家都记不得了。毕竟能够留在大脑里的，必定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或是极度的欢乐，或是极度的痛苦。可海小棠觉得，无论是怎样的极致体验，都不能用来判断这个人的人生是否幸福。一切苦难终将会过去，一切快乐也都稍纵即逝，普通人生活的真相藏在日常每一天的琐碎里。若他对当下的评价是幸福的，那么他就是幸福的。
只有父母能记得住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会说话，什么时候会走路，什么时候会写第一个字。所谓“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她希望能通过记录小望每天的成长，还给小望一个完整的童年。无论她在不在，小望也能通过这些照片和文字找到原来的自己。
而且海小棠这样做还有一个十分奇葩的缘由：她不记事儿，她怕她把小望的事情也忘掉。不是那种上一秒做了什么下一秒就忘的健忘症，而是阶段性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基本症状是：上了初中忘记小学发生过什么包括人（下同），上了高中忘记初中发生过什么，上了大学忘记高中发生过什么，上班以后，除了几个常联系的大学同学，他还能认识，过去发生过什么基本全部忘记了。老师倒是都记得，偶尔他们说过什么也记得。她经常问自己，学校是让自己最开心的地方，可是这么让自己感到快乐的地方，为什么全都忘记了呢？
大一寒假的高中同学会，大家都有了手机。海小棠把几个要好的同学手机号存在了手机里，还加了小企鹅号。寒假结束回到海城，小棠某次乘坐出租车，手机落在了出租车上，当天晚上小企鹅号还被盗了。那会儿，还没有滴滴、滴答和神州，打车谁还记得出租车车牌号啊！再加上手机号也不是身份证办的，企鹅号也没有啥绑定。她根本不知道同学们家住在哪里，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巧”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件事儿了。它直接动摇了小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当时，小棠就觉得自己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能自称“寡人”的，都是有生杀予夺大权滴。
后来她辗转找到学校的一个老师，想要高中班主任的手机号。结果班主任老师竟然也跳槽去南方换号了。海小棠自此信了命。从那以后，她消失在了所有高中同学的视野里，那些给了她鼓励，记得她高考逆袭的所有人，也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她就像一个从另外一个空间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一切都是新的。
孤独么？没有，应该失落更多一些，直到收到“牛豆芽”给她寄来的信。她高兴极了！“牛豆芽”和小棠小学一个学校，初中和她同班，高中在她隔壁班。两人青梅竹马算不上，但“牛豆芽”于小棠而言，是所有“过去”的代名词。
“牛豆芽”大名牛志远，初中的时候流行给别人起外号，班级里有“豆芽”、“苦瓜”、“馒头”、“老狼”、“小羊”，“海棠果”，更绝的还有个叫“臭豆腐”的！班主任张英霞老师知道以后说：“咱班别叫一班了，叫一顿饭吧。水果蔬菜肉齐全，还有配饭菜。”
可能是男同志普遍发育晚，牛豆芽身材跟豆芽菜似的——细溜高挑，高中也没什么变化，所以“豆芽”名副其实。而海小棠除了名字有海棠两个字，还因为她的性格“嘎嘣脆”，要是敢招惹她一定会被各种“毒舌”荼毒，还有可能被暴力袭击——十分酸爽。海棠果这个称呼同样十分贴切。
初中那时候考试根据名次排座位，“海棠果”和“豆芽”一直是邻座的关系。所以建立了十分纯洁的战斗情谊——这是小棠认为的。在她的脑子里，所有男同胞和她的关系都是“兄弟”。一旦有“兄弟”越线，会被她立马“拉黑”，一个眼神儿都不给。
牛豆芽在海小棠整个大学生涯中以每月一封信的频率，向她全面展示了农业大学食品工程专业男生的各种或腐朽或奇葩的生活。海小棠则成为“牛豆芽”大学时期的御用恋爱咨询师。作为牛豆芽忠实的“兄弟”，她为他分析各类女生的性格特质以及各种行为背后潜藏的意义。大二寒假，海小棠应邀参加牛豆芽组织的初中同学会，差不点儿没认出这厮：瘦削凹陷的脸颊变成了白胖白胖的大脸蛋子，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就剩个缝儿了，还有那两条麻杆儿似的小细胳膊，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猪肘子。她用力扯着他的脸调侃道：“你确定你上的是食品工程专业而不是新东方嘛？一年半啊？岁月就把你杀成猪了？”这句话引来同学们哄堂大笑，纷纷用各种语言侮辱新人“牛大胖儿”，“臭豆腐”更狠，直接调侃：“胖儿啊，你们农大是不是把剩下的正大饲料当盐放你们饭里拉！效果不错啊！ ”
牛豆芽立马反驳“怎么？看我不是豆芽了而你放屁还是跟臭豆腐一个味儿，嫉妒了是吧？”海小棠眼泪都被笑出来了，“你这样连我都不惜的看一眼行嘛？还想不想撩妹了？哈哈哈哈，你们食品工程不出美女看样是有道理的，哈哈哈哈哈，别在农大找对象了，减减肥，姐把你直接收了吧！”牛豆芽闻言脸竟然“腾”一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两眼放光地看向海小棠。看得她后背嗖嗖冒凉风，尼玛怎么好像被什么玩意盯上了呢？短暂的沉默以后，海小棠尴尬地轻咳一声，“那啥，额，咱们哥们儿兄弟这么多年了，别看我们笑话你哈，减减肥吧。虽然咱班牛羊都有，的确缺头猪。”然后捂着嘴就跳到“臭豆腐”身后，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海小棠装傻这件事可是在海家大熔炉里锻炼了二十多年的，完全可以做到让人觉得是真傻。当时她有些明白牛豆芽那极具攻击性眼神的含义，但仅此而已。她不想谈恋爱，她的心在高中的时候就死透透滴了，还是当兄弟好，靠谱又长远。之后的很长时间牛豆芽都没有组织同学会，直到大学毕业那年，牛豆芽来到海城突然出现在海小棠面前。
彼时海小棠已经就业，住在单位宿舍里。牛豆芽到了她们单位才给她打电话。小棠的宿舍在阴面靠山，所以并没有机会远观站在楼下的牛豆芽。当她跑下楼，就见牛志远同志穿着白T恤，深蓝短裤，脚踏一双棕色皮凉拖。普通到烂大街的穿着，却让小棠的心不自觉的扑腾了几下——这身材忒赞了！小棠终于看到传说中的倒三角是啥样了。宽肩窄臀，肌肉发达，加上牛同志本身长的不赖，配上舒朗修长的眉眼，硬挺的鼻梁和一八五的身高，妥妥滴男神一枚呀！
此时男神站在银杏树下，向她投来的目光中仿佛酝酿着某种不同的东西，落日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仿似罩上了柔和的金光。海小棠的心又不争气的扑腾了几声。看着牛志远的眼神不禁有些呆滞。
牛志远同志对海小棠的反映显然十分受用，让她看了一小会儿就嘴角微挑，眼带戏谑地说“怎么？不认识了？”
哪知海小棠张嘴就来一句，“您老这是改吃瘦肉精了么？”
牛志远直接一个爆栗削在小棠脑袋上，疼得她“哎呦”一声。其实他是想把眼前这个丫头脑壳敲碎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好好的氛围，他练了一晚上的表情，一下崩盘了！他原来想的是这个样子出现在小棠面前，趁着她惊讶的当口，直接问她是不是该遵守承诺，把自己收了。一句笑话，把他一肚子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海小棠嘻嘻哈哈的带牛志远吃了单位附近最好吃的烤串儿，俩人整了两瓶啤酒，牛志远几次三番想把那些憋回去的话给掏出来，都被海小棠各种推挡堵了回去。这个时候，牛志远明白，小棠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听。两瓶啤酒很快就见底了，对于他俩来讲，这点儿量就跟水没什么区别。
小棠问，“这次来打算在海城找工作么？”
牛志远低下头，“原来是这么打算的，现在还需要考虑一下。那谁在津城找到工作了，我打算去找他。”
这个“那谁”小棠心知肚明，那曾经是他俩共同的好兄弟，也是小棠心中的白月光，更是让小棠对爱情彻底失望的人。
俩人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去呗，好男儿志在四方，别把自己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我要是个男的，没准儿去看看国外长啥样呢。”小棠又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你不想找男朋友么？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牛志远终于把歪楼的话题带了回来。
“不想，太累了。就咱俩这样多好，想喝酒喝酒，想说啥说啥，一点儿不用伤心。”小棠说着又要了两瓶啤酒。
“他当年有苦衷，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都知道么？”
“别说了，都过去了。大一那会儿他是说了，可我发现我心死了，可能再也没有波澜了。我TM长这么大都没那么难过过”，然后她低下头小声地说“不想再为任何人难过了。”
他看着她落寞难过的样子，真的好想抱抱她，告诉她，他也一直喜欢她，他不会让她难过，永远不会！
可没等他张口，海小棠突然抬起头，两眼放光似的的大声说，“牛豆芽！别和我整这些没用的！你来是给我添堵的吗？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TM整死你！”
当天晚上，牛豆芽很堵，一直堵，堵得喝了七瓶啤酒，吐得稀里哗啦的被海小棠扶回酒店。第二天早晨看到没心没肺地睡在自己身边的海小棠，再看看衣着完整的俩人，就不是堵了，他也想整死自己。
但作为暗恋海小棠十年，超级有韧性和耐力的牛志远同志，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他想：来日方长，他们都年轻。男人总得先立业后成家，只要他和她不断了联系，继续默默的关爱她，终有一天，他会成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牛豆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