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拿替身剧本》晏夕时

3、第 3 章

　　用手指在周照辰的小腹上慢慢画着圈，韩澈言说：“对了，我的三餐必须有营养师。”

　　周照辰握住了韩澈言在他小腹游走的手指。

　　修长，柔软。但比常人的体温低很多。

　　周照辰把韩澈言的手拉离自己的小腹，眼里警告的意味浓了很多。

　　“血糖低，头晕了。”韩澈言对周照辰的态度视若无睹，反而用指尖轻轻摩挲起周照辰的指腹。他低着头，漏出了一点笑容让周照辰看见，“走不动，你抱我去。”

　　“床头电话直连管家，吃什么，在哪吃，和他说。走不动，让他安排轮椅。”周照辰果决地抽回了手。

　　他不再看韩澈言，转身走出了房间。

　　低头轻轻摩挲了一会刚刚被周照辰握住的手指，韩澈言淡淡笑了笑，拿起了床头的电话。

　　待他再见到周照辰，已经是晚餐后了。

　　管家把他带到了书房。

　　周照辰的别墅又大又空，装修也很简单，色彩控制在黑白灰三色。虽然都是用的好材料，不多的装饰物也看得出件件都是艺术大家的作品，价值绝对不菲，但落在韩澈言眼里，还是得了寡淡的评论。

　　书房更简单。除了顶天立地铺满墙面的书柜和大得可以打乒乓球的书桌之外，只在角落有一盏落地台灯，一张半旧不新的单人沙发。

　　书房里除了一副挂在书桌后的风景画之外，再没有任何装饰物。

　　这和大部分别墅处处都五彩鎏金艳丽华贵的风格截然不同。

　　周照辰不在书房里，管家把韩澈言请进书房后也出去了。

　　韩澈言走向满满当当的书柜。

　　单人沙发这边的书柜里大部分是历史类为主的书籍。看上去，那些书确实有被人阅读过的痕迹，而不是很多书房里只摆着作为装饰物。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书籍的书脊，只觉还好，自己一直没有低估过周照辰。

　　人类所有的经验教训都在历史中有迹可循。不同性格不同位置的人，在面对各种境况时所做出的判断选择和因此而形成的结果，足以让后人去思考冲突的本质、人性的常态，和如何借鉴后能有章法地去面对、解决自己面临的境地。

　　这是爸爸还没去世时常常和他探讨的。

　　想到爸爸，韩澈言眼里闪过阴霾，眉眼的精致平添了锋利。

　　被站在门边静默看着他的周照辰捕捉到了。

　　韩澈言在书柜延展开来的阴影中回过头，对上了审视着他的周照辰的视线。

　　视线相触的瞬间，那些锋利潜入眼底，收起形迹，成了给予爱人的柔软笑意。

　　甚至还有几分温驯的乖巧，自然得仿佛真的出于真心。

　　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接近周照辰，是偶然的契机，也是韩澈言长久处心积虑的结果。

　　最初开始周睿说喜欢他，要韩澈言搬进他家好让他照顾时，韩澈言就知道周睿有所图。

　　财雄势大的周氏绵延几代，看起来仿佛能永远延续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繁盛富贵。但实际上经过周家上上一代无能继承人的折腾，现金流彻底断裂，几乎直接倒掉了。直到周老爷子接手之后止住了颓势，但也只是保持支撑着不倒，几乎看不到希望。

　　是原本被家族一直不看在眼里的周照辰看准契机找准风口，引入新的资本，维持住周氏的家族声誉，逐渐恢复了资产规模，把周家带上一个更轰烈的台阶。

　　这种剧烈震荡里，周照辰掌控了周氏的话语权，而周睿家选错了方向，押错了宝，最终成了重新焕发元气的周氏被边缘化的花花壳子。

　　因此周睿看上了有巨额财产却没有了任何亲人，又病弱好欺的韩澈言。

　　但这对韩澈言而言，不是不能接受的交易。

　　爸妈虽然规划了信托基金以防万一，但他们的车祸实在发生得太突然。

　　所有的事情都忽然失控，平时帮父母进行投资管理的财务经理人也消失了。

　　需要一一理清父母的财务运作状况，要去确认每一笔资产和投资，对韩澈言根本就毫无头绪，一时间完全没法操作。

　　更糟糕的是，因为父母车祸而休学回国的他手里，甚至没有太多现金继续生活。

　　家里偌大的别墅，水费电费、打理维护、坏了旧了的东西更新替换，不一而足都需要大量的钱，维持平日养护和使用的开销不是一个他没有收入来源的刚回国的大学生能够长久负担的。

　　何况他心脏有问题，即使爸妈想尽办法找过无数顶尖机构，也只能尽量延长他的寿命，无法根治，每月用于维持健康的药品和常规检查的价格也相当不菲。

　　他迫切需要一个在信托基金兑现前的这几年里能解决他的日常琐事，又能保证维持治疗的存身之所。

　　而周睿那所谓的“真心”后有几分真、几分算计筹谋，对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付得起价钱，那么和为了这价钱而有所求的人做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很公平。

　　也因此，他还真的打算过信托到期时多少帮周睿家一把。

　　但当周睿家控制他的人身自由，在饮食里加导致神经衰弱的药物，试图完全控制他，最后软禁他在别墅里不让他自由行动时，这场交易就失去了公平。

　　虽然他早就有了下一秒就是自己人生最后一秒的心理准备，但绝不代表他会因为这样就被卑劣的算计和处心积虑的骗局控制。

　　人都会死。

　　但人也总要求生。

　　在得知周照辰会出席周氏某个项目的奠基晚宴时，他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对周睿透露周照辰的首席法务官和他爸妈有交情，想去问问有没有办法提前从信托里取出一部分遗产的办法。

　　已经无法支撑现金流的周睿和周睿父母立刻就答应了。

　　有欲念、有所求的人，都有能够被攻破的缺口。

　　周睿是。他自己是。

　　周照辰，也是。

　　晚宴上，周照辰是众人簇拥的中心。

　　他本就英俊帅气，加上身材极好，眉眼间锋利的傲气成了一种别具一格的优越，在哪儿都足够闪光。

　　更何况他还年纪轻轻即执掌了一个体量庞大而发展迅速的商业帝国，自然有冷傲骄矜的资本。

　　那骄矜自傲合着天生的优越，不知道眩晕了多少人的眼。

　　而那骄矜自傲合着从来冷漠的行事风格，也不知道刺痛过多少人的心。

　　晚宴上自然不过的错身时，韩澈言贴近了周照辰。

　　“周老板，我像不像你那位小心翼翼捧着，却不能碰的心尖上的宝贝？”

　　察觉到周照辰停了步，呼吸也瞬间错了个节奏时，韩澈言笑了。

　　周照辰身边有各种殷勤的、各有心思的人，对于各种伎俩，周照辰轻易就能看穿其中的利益关系，更是应对自如。

　　但韩澈言，他确认，自己戳中了周照辰的那个缺口，也撕开了这场交易得以成立的缝隙。

　　他带着一如看着爱人的柔软笑意，侧身仰头看着周照辰，表情温驯乖巧得像随时可以任人宰割般呢喃低语：“周老板，带我回家，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周照辰的酒量很好。

　　但那一刻错身时，韩澈言的话，韩澈言的笑，和着韩澈言身上清浅的玫瑰花香拂过鼻翼时，他竟然有了点微醺的错觉。

　　眼里微不可查的波动很快散在如黑夜般深沉的眸色里。他冷然一笑：“你上赶着给人做替身，你男朋友知道吗？”

　　“你表侄的取向你应该很清楚，他对男人完全没有兴趣。”韩澈言一直笑着，说的话却是和他笑容背道而驰的寒，“周老板放心，我很干净。”

　　周照辰没有看韩澈言。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正与人寒暄、整个人却警惕得过于明显直白的向韩澈言这方瞥过来的周睿身上。

　　“我也姓周，你男朋友周睿辈分上是我表侄。怎么？是觉得禁忌的关系才够刺激？”

　　周照辰冰冷讽刺的话并没有让韩澈言有半分破防，他反而举起手里的香槟杯，给了周睿一个清甜的笑。

　　漂亮的脸上因为病弱而特有的苍白之色，让他的笑显出了一种特别的魅惑，也让周睿满意地笑了。

　　有意思。周照辰认真看向韩澈言的眼睛。

　　那里面，果然没有温度。

　　韩澈言依旧向着周睿笑着，话却在向着周照辰说：“周睿一家人是什么货色，周老板比我更清楚。除了用尊严和身子向周老板换自由，我没有别的出路。”

　　周照辰的视线更冷了。

　　“十二月六日晚上八点，周睿家别墅，我等你。”韩澈言抬起右手，轻轻在周照辰心脏处拍了拍，笑得又甜又魅，“带我走。周老板，我保证，你会物超所值。”

　　那个时候周照辰倒是没有想到，两个月后的现在，他真的应了韩澈言的约。

　　还把他带回了家。

　　此刻韩澈言正慵懒地蜷缩在他的领地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启唇道：“周老板，谈正事吧。毕竟你挺忙的，我也倦了。”

　　周照辰走到书桌前坐下，面向韩澈言：“等不了了？”

　　虽然明明是有求于人，韩澈言的态度却像是在施舍恳求他的人：“不等啦，我明天要用钱呢。”

　　“要多少？”

　　“条件谈定，你就知道我要多少了。”

　　周照辰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沉吟：“我八点半有会。”

　　他和韩澈言的交易，十分钟是谈不定的。

　　韩澈言点头，又摇摇头：“晚睡我心口会疼。让他们等等。”

　　周照辰眼里泛出饶有兴致的光：“凭什么？”

　　有着魅惑感的笑又泛出韩澈言唇角：“全世界都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能有机会给周老板暖床呢。我显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不然坐在这儿的人，可不会是我。”

　　他眯起眼，站起身，靠近周照辰：“让我猜猜，我哪点像周老板的心上人，得以抓到了这个成为替身的好机会？”

　　周照辰不闪不避，玩味地迎视着韩澈言。

　　“眼睛？好像不对。”

　　“侧脸呢？也不是？”

　　“笑起来的某个角度？”

　　“也不对吗？”

　　韩澈言紧锁周照辰的眼睛，一边说，一边浅笑。

　　那浅笑逐渐成了笃定的笑：“是不是具体哪里像也说不上来，但是感觉确实比其他人更合适做这个替身？”

　　周照辰锐利视线落在韩澈言笑意盈然的眼里，像利箭入水，荡起波澜，然后隐入其中。

　　韩澈言心领神会地一笑，眼里却没有目的即将达成的得意，反而冷静得如同深夜孤月入水的倒影。

　　他俯下身，贴近周照辰的唇，舌尖轻轻一动，留下了湿热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