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皇城》小山落叶

3、第 3 章

　　我体内的真气不稳，虽然吞了药丸调息也只是暂时压住血淤，不至于吐血。

　　风刺着我的脸，我使尽全力飞奔，抬头看天色，时间不多了，比试的任务必须在日出之前完成，将如月皇妃的尿憋子带出皇宫。

　　想到这个我就想哭。我齐云枢做了一辈子的侠盗，还被人称之为这行十年难见的天才，到最后居然要靠一个女人的污秽之物改变命运。

　　是的，改变命运。

　　临行前，师傅答应我，只要我能胜了这场比试，我就能退出盗教，跟小手在一起。
　　所以我，一定要赢。

　　所以，惟独这件事不行，小手，虽然我承诺可以为你放弃一切。

　　忽然，怀中相思主铃震动，我一惊，小手？

　　怀中的铃铛持续不断地跳跃振动着，后宫近在咫尺，我却更加担心小手。一咬牙，又朝原路回去。

　　越上皇宫的红墙，我用轻功一会儿沿着屋檐一会又踩着瓦片飞奔，只为了减少时间，毕竟若在地上左绕右拐浪费时间，小手就更加危险了。

　　但也许，就是我这个不明智的决定引起大内高手的警觉吧。纵使轻功再好，人踩在瓦片上也不可能不发出声响，何况我还受了伤。

　　等我赶到那个院落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猜想中的一幕，小手并没有被发现，皇宫的守卫也没有绑着她。

　　相反，出乎意料地，小手居然冲开了我的穴道，穿着宫女服蹑手蹑脚地出了小院。

　　我笑，看来小手进步的不只功夫，还懂得因地制宜。这个院落是皇宫的盥洗房。

　　我决定偷偷跟在小手的后面保护她。至于比试，我有了更好的主意——等到小手拿到了皇妃的尿憋子，我就将它偷过来。这样既能保护她，又能赢得比试，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小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盏宫灯，居然大模大样地在皇城里走着。

　　我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绕来绕去好象迷路的样子暗自跳脚，按照她这个速度，在日出之前不要说皇妃的尿憋子，就连后宫都到不了。

　　谁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迎面快步走来一个宫女，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那宫女看到小手，便将盒子递给她说：“正好在这碰到你，去，把它好好洗洗。”

　　小手蒙了，呆呆地接过盒子不知该说什么。

　　那宫女板着脸训道：“还不回盥洗房？这尿憋子可是先帝赏赐给月娘娘的，好好拿去洗了，要用上好的香料知道吗？不得怠慢。 ”

　　小手反应过来，低着头道：“是，知道了。”宫女听了这才转身走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这月娘娘自然就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如月皇妃了。

　　看见宫女渐渐走远至看不到了，小手才左右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将盒子打开，可能是隐隐飘出一些尿骚味，赶忙又将盖子合上，皱了皱小脸。看她的表情，这尿憋子八成是真的了。

　　我在后头哭笑不得，原来运气这东西也是盗贼这行必备的天分啊。

　　还记得以前偷偷与小手出去游玩时曾问她，为什么你做贼的功夫这么差你师傅还留着你？小手眨眨水灵的大眼睛，居然无比自豪地说，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来没被抓过哦。

　　我不信，小手急了，跳起来说，真的，红叶山庄那次是唯一的一次拉，以前我虽然经常没完成任务拿到东西，可是都可以全身而退啊，而且是走着走着就出来了，半路上都没有人发现耶。

　　我当时只是当她说笑，因为自红叶山庄那次，每次她有任务我都紧随其后，自然没机会验证。

　　现在想来，小手可以称之为盗贼这行二十年难见的极品天才了，毕竟，技术可以练，运气却只靠上天给。

　　小手得手后并不急着出宫，仍然在皇城里晃着，一边走一边使劲摇晃着手腕上的相思铃铛。我知道，她是在等我。

　　于是我即时地在小手面前现身，并且装着刚到的样子对她说，出了什么事了？

　　小手看到我欣喜异常，像是忘记了我之前在盥洗房对她做的事。她摇了摇手中的木盒开心地对我说，云枢哥，这次是我赢了哦，我们一起出去吧。说着拉过我的手就走。

　　我惊讶于小手的单纯，但随即又羞愧于她对我的信任，一时间踌躇不前。小手从前面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说，怎么了，云枢哥？

　　没什么。我安慰地笑笑。迈开步与她一起走。

　　尽管我说没什么，小手却仍然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她天真地以为我因为她赢了我而难过，一路上不断地向我解释那是运气的因素。

　　我当然知道啊，我的小手，因为至始至终我都在你的身后，望着你的背影保护着你。

　　我们已经离皇城的北门越来越近了，再过1个时辰就是北门守卫更替的时候，我们要趁那段守备的空隙出宫。

　　距离越近，时间越紧迫，我的心就越感到焦急。

　　为了我和小手，我必须赢这场比试。终于，我决定在我们翻跃北门城墙时出手，这样不但符合携宝出宫的比试规则，也可以避免在皇城内下手的危险，出了宫，一切都安全了。

　　然而，天不随人愿，就在我们跃上北门城墙的那一刻，四周忽然火光冲天。无数的侍卫举着火把将我们团团包围。四下里人头攒动。

　　火把分开，让出一条道，为首走出一个身着彩蓝色锦服的瘦削男子。他目中精光暴涨，手握连环剑指着我和小手怒喝：大胆匪类，居然敢在皇宫撒野，还不束手就擒？喝声震耳欲聋。

　　我不是刚出道的新人，看他握剑的手势、劲道和刚才那一吼的余威就知道他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再看他身后那些人，无一不是练家子。

　　我知道这次凶多吉少，然输人不输阵。

　　体内气血因那男子一喝又开始翻涌，我却强压住喉咙口的淤血，强装笑颜，深深地看着小手，问，小手，你害怕吗？

　　小手的双眼不再清澈，仿佛盛满深清地盯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我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密得没有一丝空隙。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等我意识到时，我已用腰中软剑挥洒出一片剑光，剑光过处无一生还。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出手决绝。因为知道，此时我不杀人，必被人杀。

　　可是围攻我们的人却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反而越聚越多。小手早扔了手中的木盒，一条凌云锁轻盈舞动，半刻也不得停歇。

　　火舌剑气满天中，我们的手仍紧紧握在一起，密得没有一丝空隙。

　　终于，锦衣男子也加入战局。“嘭—”他手中的连环剑撞击我的乌云软剑后应声而断，乌黑的剑身闪着妖冶的光，他也不禁赞一声“好剑！”

　　剑是好剑，可是我却因那一撞被他的剑气震伤，血再也抑制不住喷口而出。防守有了漏洞，火棍，长剑，宝刀一起向我袭来。

　　云枢哥？小手因我而分心也受了伤。血沿着我们紧密的手缓缓滴下。

　　我怒吼一声，使尽全身气力搂着她飞身而出，全然不顾对方刀剑无情地劈在我身上，我只知道，怀中的小手不能受伤。

　　我紧紧搂着小手在皇城内飞速地奔跑，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刀，到处都是剑，到处都是血………

　　我们闪进一处偏僻的院落内，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捉弄，这里就是上次来过的盥洗房。院内角落里矗立的还是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我想也不想就跃上，将小手靠在树的主干上，为她止血。小手喘着气，汗湿将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与血混合，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小手却笑着，笑得那么明朗灿烂，她说，云枢哥，你…知道吗？我…现在忽然想起…十五庙会时，你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看烟花，数着一朵…又一朵，那时你…那么温柔…那么…英俊…我真…真的好喜欢——声音停顿，小手的脸忽然皱起来，象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会有机会的，小手，云枢哥一定再带你去看烟花。我承诺。轻轻为她拭着额上的汗。

　　云枢哥，我真的好想，好想每天都和你去看烟花，真的，小手忽然急切地握着我的手，生怕我离开似地，真的，其实我们可以——还没等她说完，我已点了她的睡穴。

　　追兵已经到了附近，再过不久大概就会发现了这个院落了吧。我望着小手恬静的睡脸，猜想她在梦中一定看见了最美最美的烟花。

　　我下定决心转身欲走。小手的手却紧紧地牵绊着我，无论我怎么掰她都不松分毫，于是我轻柔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说，小手，你看那朵五彩的烟花。

　　就像那次我说，小手你看，那是朵五彩的烟花。小手便放手高兴地拍了起来。

　　小手的手终于松开了。我将她绝丽的姿容最后一次深深地印在心里，转身，跃下，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