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归乐》乱聿

2、猫妖令遇

　　“你、你你是要气死你师父是不是？！”

　　“长老，他救过我，我想着有恩当报，也得救他这一回。”

　　“有你这么救的吗！生死有命，你这是违逆天意，改了他的命数也改了你自己的命数！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现在救都救了，长老，您就帮帮我吧。当时若不是有他在，我现在哪儿还有机会孝敬您，不是么。”

　　“是个屁！自己几斤几两重你心里不清楚？还好这是救回来了，要是没救回来，你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所以我这不是请您来帮忙了嘛，等他好了我就赶他走。”

　　头……好晕……
　　有谁在旁边……是熟悉的味道……
　　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你终于醒了。”

　　男人笑盈盈坐在床边上俯下身来将药喂进他嘴里，太苦，他便又吐了出来。

　　“小猫妖，这可是上等的仙草，你就这么不知好歹地给吐了？” 男人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倒也没再逼着他喝这奇苦的药。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记得，他深受重伤应该已经……

　　门外又进来一位花发老人，佝偻着腰精神十足：“它醒了？”

　　男人见老人进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要扶，却被老人伸手挡开了去。

　　“刚醒，但好像还有些没恢复过来。”

　　老人举起拐杖用另一头探了探他的气息：“让我看看。嗯，似乎是活过来了，还真是九条命的猫，不枉你触犯禁忌救他。小东西，你可得记着，是这个人将你从阎王殿捞回来的，这份恩，虽然不指望你能回报，但你不能忘。”

　　“长老您、小声些，要是让别人知道我……”

　　“怎么，你敢做还怕别人说？”老人横了男人一眼，既然他都救了，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再把这小东西给掐死吧。

　　他挣扎着坐起来，躲过了男子要去扶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然而最令他心神不安的还是眼前这位老人，虽已是过了花甲的年纪，却也能轻易就取了他性命的。

　　“行了，既然他已经醒过来就用不着我这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做什么了。小子，我可告诉你，你今天救了这小东西，你师父肯定要过问，怎么胡诌你自己想好别漏了马脚，不然他得死，你也讨不了好。”

　　老人气哼哼地看着男人不停点头傻笑，顿时便觉得心里更气了几分，没忍住就拿拐杖打了他一下。

　　“我知道的，这次就谢谢长老了。”

　　老人缓缓走向房外，最后一只脚刚跨出去就瞬间没了踪影，只听他苍厚的声音仍是传了过来：“臭小子，回头给我多弄几坛好酒来。”

　　“行，我都记着，回头就给您送去。”

　　男人回过身来时，便见着猫妖已然离了床，四下找了找，才发现竟不知何时跃上了房梁正瞪着自己呢。

　　“你先下来，别等会儿脚下打滑滚下来，我不白救你了。快下来，我不逼你喝药。”

　　他听懂男人话里的意思，于是俯下身贴近了梁稳住了自己还有些摇晃的身体。这一举动倒是惹得男人笑起来。

　　“你爱趴那儿就趴着吧，我不管你了，只是别出这个房门，要是被我师父知道少不了要挨几鞭子了。”他没说是谁会挨几鞭子，也许是他自己，也许是梁上的猫妖。

　　那猫妖看了一眼门外，往后缩了缩，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小猫妖，你不认得我了？一年前你曾经在山谷中救了一个人，可还记得？那人身手不行被几只精魅打成重伤，是你将它们击退，还找来草药给那人治伤。那个人就是我，你下来看看，还认不认得。”

　　他面露疑惑地想了想。一年前确实救了这么一个傻子，被几只山妖耍得团团转，最后竟差点丢了性命。那时候自己实在看不下去才会出手相助，本想着是要留着这吊了最后一口气的傻子当粮食，可没想到傻子竟然跟他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他从梁上跳下来，围着男人来回转了几圈，又凑近闻了闻。对，就是这个味儿，透着灵力的肉香味儿。

　　“原来是你这个傻子，没想到这回被你给救了。”

　　“你才是傻子呢。”男人笑骂道，“我叫孟照升，你呢？”

　　“我不愿意告诉你。”他走到床边上坐下来，端起药碗闻了闻，又一脸嫌弃地放到了自己闻不见任何气味的地方。

　　妖有妖的规矩，名字乃是咒符，若是被那些个邪门歪道的人知道，便是一千条命也不够死的。孟照升心里也明白，他并没想过小猫妖会告诉自己真正的名字，但总归是得有个称呼的。

　　“那……我叫你小花？”

　　“呸，什么小花小草小红小蓝的，你好意思叫我还不好意思应呢。”就算是假的，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捡个名字来叫。他心中的不乐意直接写在了脸上，从嘴里说了出来。

　　孟照升其实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想看看这小猫妖会不会被自己气得直接报上真名来：“好好好，不叫小花。可总得有个称呼不是，难不成，我以后都叫你小猫妖？”

　　“你别老是小猫妖小猫妖的叫，爷爷我活的时间可比你长得多。”嗯，算起来也有一百多岁了，虽然在猫妖中是最年轻的那一辈，可比起眼前这小子，那确实是得自称一声爷爷。

　　“那你自己给自己取一个。”

　　“不取，反正待不了几日我就会离开，弄这些麻烦事来做什么。”

　　“对了，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那副模样的？我要是再晚一点发现你，再厉害的神仙都救不了。”

　　他闻言一顿，翘腿翻身躺了下去，只留个后背朝着孟照升，也不想回他的话。

　　孟照升见他这态度知道问不出个什么来。若不是那天听说有妖作祟下山查看，正值夜里扎营山中修整，也不会被这只猫从树上掉下来砸中了脑袋。本来是秉着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找个地方埋了它的，谁知偏偏这么巧，猫变成了人，还是当年救自己的那个人。

　　那就只能救咯。

　　说起来，他现在脑袋连着脖子的地方都还在隐隐发痛。

　　“就算待不了几日，也该有个称呼。嗯——就叫夜来吧。”

　　“随你便。”

　　“那好，夜来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

　　他用脚将被子勾过来，一甩手盖在了身上。什么夜来夜去的，不是都说人类饱读诗书很有修养么，怎么这孟照升取的名字全都奇奇怪怪的。和他原本的名字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大傻子，爷爷我叫令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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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阳光正好，他躺在树上舒舒服服地翘着腿，闭目养神呢。只闻由远及近传来几声压抑又愤怒的呼喊声，不用猜，一定是他姐姐。

　　“令遇，令遇！”声音被压得极低，似乎怕被人听见，又怕人听不见。

　　“这儿呢。”

　　“你给我下来！”

　　他极为不情不愿，但又怕他姐姐扑上来撕咬，便翻了一个漂亮的转身，翻滚下落，稳稳立住，完美。

　　“姐，你又在嚎什么，现在离春天不是还远着呢嘛，怎么，你这么快就……嗷！谋月你、你松口！我可是你亲弟弟，不能和你生孩子！哎哟。”

　　她打了一记不解气，于是又狠狠揍了他一顿。令遇一边挨打还得一边逃，可她死死钳住了令遇的胳膊，任他如何都挣脱不去。

　　“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我做什么了我，你一来不由分说就揍我，有话好好说么。”

　　她终于停下来，可看着令遇吊儿郎当的样子便又是心头火气抬手作势要揍他。

　　“消消气，消消气，什么事把你激动成这样，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你学了那么几十年怎么一瞬间就露出原形了。”

　　“你还贫！我问你，你前几日是不是杀了几名山妖？”

　　“区区几只山妖，杀了就杀了，你做什么这么生气。难不成，里面有你相好的？哎哟你别拧啊，疼！”

　　谋月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强迫自己放开了令遇的胳膊。那山妖都找上门来了，她这不知死活的弟弟还在满嘴不着调，如今连猫妖族长都惊动了。

　　“别气别气，改日我重新给你物色一个，包你满意，嗯？”他边说边抛了个媚眼，可把谋月气得不行。

　　“我们和山妖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去招惹他们？！你知不知道，你前几日杀的山妖里，有一只是下任山妖王！”

　　令遇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就那样的还是下一任山妖王？可真逗，连我这个百名开外的猫妖都打不过。被我杀了不正好么，趁机换一个，将来山妖一族或许还有得救。你别瞪我，我这是在帮他们。哎，我觉得他们真应该感谢我才对。”

　　“我不跟你东拉西扯，现在山妖王正在跟族长要人，不想死你就赶紧滚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对啊，那几只在场的山妖我都给杀光了，山妖王是怎么知道的？”这事情有古怪，那日除了他和那坨香肉，在场的山妖全都被他给杀了，不可能会让这个消息走漏出去。

　　除非……

　　好你个香肉，我救了你，你竟然反倒把我给拱了出去，不吃你都对不起我自己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该怎么吃你呢，烤？炸？炖？卤的不错，就卤的了。

　　每次令遇一眯眼，便准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谋月自然是知道的：“我的话你听到没有，这段时日安分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叫人给掳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你还信不过吗。只有我卤别人的，哪能让别人把我给卤了。”

　　谋月一声冷笑：“你？信你我还不如信死人能复活。好了快滚，看着些，别让山妖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