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行灼灼》李树之

36、第 36 章

　　chapter36

　　吃完饭离午休结束还有些时间，李灼灼打算绕着学校走一圈。

　　她入职以来一直是呆在高三教学楼位于四楼尽头的办公室，还没真正的看过这所在吴市享誉盛名的高中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毕竟沈之昭在这里度过了两年学生生涯，其实在初三那年，在填志愿时，她有过短暂的幻想与憧憬，自己如果再努把力是不是就能和他同窗三年呢。

　　入职一中时，她甚至觉得在不同的时间点，同样的场所，是不是也等同拥有了属于她和他的记忆。

　　一中创始于清朝同治四年，于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吴市一中发展至今在海内外都负有盛名，其中有来自五十三个国家和地区的国际部学生。

　　李灼灼所在的便是本部校园，隔壁则是国际部校区，基本上是一些外籍孩子，经常能看到在操场上踢足球的男生们，又或者是青春洋溢的拉拉队排练。

　　她隔着铁丝网看了一会儿，便打算往人工湖走去。

　　一中本部的校园里藏着一湾湖水，虽说是人工湖，但由于位置恰好处在校园深处，被一大片树林遮挡着，穿过茂林，透入眼帘的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天气好的时候更是耀眼夺目。

　　她听说这片湖还是因为那位方方面面都恰好的张老师，前几天张建平说吃完饭可以来这里看看，她当时借刚入职还有很多事在交接为借口拒绝了邀约。

　　今天吃完饭所幸自己走了过来。

　　可惜的是今天是个阴天，李灼灼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环顾左右见没有其他人，便姿势松懈了下来。

　　她拿出耳机，点开了今日随机推荐歌单，名为“校园时代，或许你抄过他的歌词”。

　　熟悉的声音，缓缓唱着那句歌词，“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一路向北啊，确实，她下意识的去搜索北市离吴市的距离，1242公里。

　　李灼灼把歌单分享给了那个空无一物的头像，并留下一句，“请把我的小昭还给我。”

　　手机震动，她看着那个晃眼的名字，笑了出来。

　　还未等她出声，那道声音就已经传到耳朵里，声线低沉，“对不起，中午没给你发消息。”

　　“沈之昭，哪有人一接听电话就道歉的？”石凳坐得她屁股冰凉，只好站起来走一走。

　　“李灼灼，吃完饭了吗？”

　　“吃了吃了，今天中午是红烧大排，只不过汤是紫菜蛋花汤，如果是罗宋汤就好了。”李灼灼说话时习惯语气上扬，带着小女生的娇憨。

　　“沈之昭，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吃完饭在散步？”

　　“嗯。刚刚吃得太多了消消食。”

　　“一中后面有个恋人湖，可以去看看。”

　　“哦，原来这湖还有名字啊。”李灼灼望着一片波光艳影的湖面，秋风拂过，荡起微微的涟漪。

　　耳边明显传来一记轻笑，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句，“你啊，好好吃饭知道吗？嗯？”

　　她顺着回了一句，“我好好吃饭有什么用，恋人湖都是一个人看。”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李灼灼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喂？怎么不说话了？”

　　“李灼灼，你刚刚说什么？”沈之昭靠在墙壁上，笑意明显。

　　“我说，我的男朋友怎么还不回来呢？你帮我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就算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沈之昭语气中的笑意，“行，你男朋友说，礼拜五来接你下班。”

　　“那可说好了啊，今天早上隔壁教物理的张老师还问我有没有时间去看音乐会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

　　“诶，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李灼灼，回来再教训你。”

　　她笑着把电话挂断，看着上面显示的五分三十秒通话记录，仿佛一天才刚刚开始，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这难道就是晓晓说的恋爱的光合作用吗？

　　下午她回到办公室，打算整理一下历年来高中学生的例案，近几年上级领导们很关心学生们的心理健康，各大高校也陆续开设心理课程。

　　作为切身体会过高考的人，她很能理解高三学生的压力，最后一年，有可能因为任何一件微乎极微的小事而导致长久以来累积的压力崩盘。

　　所以校方也打算让她每周做一次心理辅导讲座，好在李灼灼之前在本科的时候就跟着当时的教授做过几次。

　　临近下班时间，她看着今天的工作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于是准备收拾东西迎接下班。

　　还剩五分钟，她默默拿出手机刷了会朋友圈，刚看到最帅你杰哥发了一条动态。

　　紧接着手机又震动起来，春眠不知晓：“灼灼，星期五徐杰明说要聚一下，你去吗？”

　　the third moon：“汤晓晓同学，你什么时候和徐杰明这么熟了？”

　　春眠不知晓：“李灼灼同学，你潜水了这么多年，这两个人就只能找我旁敲侧击好嘛，你到底去不去嘛。”

　　the third moon：“去吧，好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春眠不知晓：“我跟你说，上次聚会你不在，好家伙，好些人我都认不出来了，发福的发福，整容的整容，名字都对不上号了。”

　　李灼灼看到汤晓晓发过来的信息，笑了，这么些年，陪伴在她身边的依旧是初中的小伙伴们。

　　高中的同学们她自从毕业之后再也没联系过，不知道是因为上学的时候不熟络的关系，李灼灼总觉得自己与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春眠不知晓：“对了灼灼，你跟副班一起来啊。”

　　李灼灼想了一下，中午小昭说星期五来接她下班，那估摸着应该能去，于是手指在快速的输入着，“行吧，我跟他说一声，具体的时间和地址你发我一下吧。”

　　和汤晓晓聊完时间正好下班，对于这份工作虽然才入职两个星期，但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她甚至都能想象未来几十年如一日在办公室摸鱼的样子。

　　但按照家里陈娘娘的意思，在学校工作说出去又体面还安稳，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走在三三两两的学生中间，这个时间点高二和高三的学生还在上课，她快速的穿过校门往车站走去。

　　十一月，吴市的初秋，赋予着浪漫的意义。

　　满城的法国梧桐泛着金黄，随着习习秋风摇摇荡荡，枝头飘落下的枯叶也是慢悠悠的掉落下来。
　　她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突然一记女声打断了思绪，“李灼灼？”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李灼灼真的是你啊！”

　　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利落的齐耳短发。只是这张脸，总觉得熟悉又陌生，她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她表情尴尬，对方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我是陈可人。”

　　陈可人？自己在高中时期那个短暂的朋友。

　　她看着陈可人的眼睛，五味陈杂。

　　“这是你女儿？”李灼灼看着她身旁的那个小女孩，不过是才上幼儿园的年纪。

　　陈可人笑笑不语，倒是那个身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开了口，“她是我姐姐。”

　　两人对视着，高中毕业后两人再也没见过，上学的时候也只能称得上是，抱团取暖的盟友，又或者是被团体剩下的人的心心相惜吧。

　　不过，很短暂，两人亲近的时间，才一个学期。

　　“今天要接小家伙放学，方便给一下你的联络方式吗？有空出来吃个饭吧。”

　　以前，李灼灼就觉得陈可人的外貌与名字很是和谐，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好看，但与学生时期的她来说，今日所见到的陈可人，太过于精致，却少了些印象中的少女模样。

　　回到家，将近七点。

　　一个人住虽然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利大于弊。但有一件事，她很是苦恼。

　　做饭该做多少，不好把控量，做少了饿，做多了吃不完第二天还得接着吃。所以这几天她要么是在便利店买盒饭，又或者是叫外卖。

　　门铃这时响起，是她三十分钟前点的老鸭粉丝汤到了。

　　今天点的是中份套餐，里面有一份蛋炒饭，她还单独加了一份鸭肠。

　　一天之中她最喜欢这个时候，吃着饭，打开iPad，首页推荐的是一个恋爱综艺，她最近一直在追，觉得很有意思。

　　三十分钟过去，李灼灼吃完餐盒里最后一口饭，心想下次还是点大份套餐吧，有点意犹未尽。

　　收拾完桌子，看向桌子上那几根已经变色的香蕉，叹了口气，一个人住就是这点不好，食物在吃之前就已经变了质，她只好找了个袋子装好准备提下楼去扔。

　　吴市早在几年前实行垃圾分类制度，食物垃圾必须拿到指定地点处理。

　　她素面朝天，穿了双拖鞋走下楼，慢悠悠地走在小区里，就当是吃完饭消消食了。

　　这座小区建造时不过才2000年，当初完全没有考虑到停车问题，眼下只要是空地就被停得满满当当，场景实属震撼。

　　当时小学一个班里除去汤晓晓和她，还有一名同学也住在这儿，那个女生，李灼灼还记得她家是开小卖部的，当时自己很是羡慕，所以还邀请她到爷爷家去吃过饭。

　　那天吃的是腌笃鲜，菠萝咕老肉，桂花莲藕，还有小孩子们喜欢的糖拌番茄。

　　老爷子得知小孙女要招待班里同学，愣是大清早就去菜场买菜，每一道菜都是亲力亲为。

　　好想念，想念每个人，想念一切。

　　她又原路返回，看着头上的路灯，浓厚的树影包裹下更显得昏暗，暗黄色的灯光打在每个匆匆路过的人身上，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小时候从来没觉得这路灯的样式有多好看，只想快些出门，晚些回家。

　　长大后呢，光是走过，都觉得属于回家的道路，每一步都温柔极了。

　　晚上十点

　　头顶白色的灯光晃眼，李灼灼呆在小区门口的宠物医院已有两个小时。

　　刚刚她扔完厨余垃圾，回家的路上只听得草丛里不停发出猫叫声，许是上一次暴雨天那窝奶猫让她耿耿于怀。

　　所以当她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一只不过一只手大的奶猫后，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最后把它带到了小区门口的宠物医院。

　　“猫猫大致没有什么问题，刚刚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也做了驱虫，只是奶猫还太小只能喂羊奶粉，你之前有养过猫吗？”

　　李灼灼看着台子上那团黄色毛团，摇了摇头，小时候她养过许多小动物，刺猬，兔子，又或者是鸭子，不过那时是在乡下小姨妈家，连那条小黄狗都是跟着他们吃饭...

　　在听过详细的养猫知识科普后，李灼灼用衣服兜住了那只小奶猫便回了家。

　　在这个充满金黄色的初秋，意外的开始，独居的她有了一只黄色小猫。

　　动物，总是能治愈人。

　　睡觉前李灼灼躺在床上，给沈之昭打了电话，“小昭，你喜欢动物吗？”

　　“怎么了？”沈之昭坐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房间里躺着的那个人。

　　“刚刚我捡了只猫，决定养它了。”李灼灼打开购物软件，搜索着各种猫咪用品，一时间眼花缭乱。

　　“挺好的，有照片吗？给我看看。”他的声音穿过手机，与她说话时的语气总是冷静中带着温柔。

　　“还没来得及照呢，它好小，才跟我的手一样大，等你回来来看看它吧，小小的一团，特别可爱。”

　　她在购物车添加了猫砂盆，自动喂食机，猫粮，猫抓板...一时之间零零散散加在一起竟有二十多样。

　　“李灼灼。”

　　“啊？”

　　“你不专心，在做什么？”

　　“我在买东西呢，没想到养小猫要买这么多东西，怪不得会变成猫奴。”李灼灼语气娇腻，听得出她现在心情不错。

　　“明天星期四了。”

　　“对啊。”

　　“好想快点见到你，李灼灼。”

　　这么直白的话，有些肉麻，她愣了下，不过嘴倒是比脑子快，马上回了一句，“我也想你啊。”

　　今年的双十一恰好是在礼拜五，虽然李灼灼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还未曾体验过国内的双十一抢购，但在国外，人们一样为black Friday的大减价而疯狂。

　　汤晓晓从一个礼拜前开始就短信轰炸，什么衣服鞋子，化妆品，又或者是日用品。

　　半夜更是看直播看到第二天起不来，对于这样的购物方式，李灼灼表示不理解。

　　the third moon：“晓晓，你不是和爸妈一起住吗？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

　　春眠不知晓：“李灼灼同学，囤货你懂吗？更何况一年一度的双十一，那么多东西打折，不买的话感觉就错过了一个亿！”

　　the third moon：“可是，不买的话家里东西也够用啊，汤晓晓同学，请你不要被冲动消费迷失了双眼，不要随波逐流，要理智消费，懂吗？”

　　春眠不知晓：“行行行，李灼灼，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说话，愈发有股别人的味道啊。”

　　the third moon：“.......”

　　其实从小到大，汤晓晓与她，喜好不一样，性格不一样，就连当初喜欢一个偶像组合里面的成员都不一样。

　　所以正是因为这样，她们两个总是能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事情，出现问题的时候也会有不同的解决方案。

　　李灼灼很喜欢这样的朋友，更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朋友。

　　周五，临近下班时间。

　　李灼灼已经准备好了关电脑的动作，奈何主任又通知要开会，她急忙给沈之昭发去信息，“我临时要开个会，要不咱们一会儿直接到君悦大厦见吧。”

　　没有回音，她只好拿上笔记本，跟上前方大部队进了会议室。

　　原本礼拜五学生们是早放学的，连带着老师们也是四点半下班，可现在，她看着头顶上的时钟，秒钟一圈圈转着，俨然已经近六点。

　　年近花甲的教学主任还在上面热情四射，底下的众人已然是习惯就好的模样。

　　唉，看来这双十一真是方方面面火力全开啊。

　　终于等到六点二十，会议室门打开，人群纷纷朝外界散去，一时间室内的热气得到缓解。

　　李灼灼赶忙回到办公室拿上自己的包，今天她知道沈之昭要回来，特意穿了一身连衣裙，外面则是米色风衣，就连包包也是提前一晚上搭配好的，就为了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

　　要知道之前见他都是穿着随意，一件罩衫和一条牛仔裤，虽然简洁舒适，但总觉得做人家女朋友，还是要拿出点诚意来的。

　　她看了看办公桌，确定没有漏拿东西，便脚步加快的走了出去。

　　看了下手机，六点半，心想这个点打车的话有可能会堵，搭地铁也许会更快一些。

　　她全神专注在手机上的导航软件，都没注意到楼梯上还站着一个人。

　　“李灼灼，走路要看路。”

　　声音突然在楼梯间里响起，她愣是被吓得抖了一下。

　　楼梯间里灯光昏暗，突然有声音出现，愣是谁都会被吓一跳。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李灼灼看着他，平缓了下，说话时还有些结巴。

　　他身形修长，向她走过来，总觉得比之前清瘦了些。

　　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带着笑意，“我和门卫说，来接小孩放学。”

　　那天，在李灼灼的记忆里，身着黑色风衣的沈之昭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那样利落好看。

　　私心告诉自己，这样的沈之昭，只属于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