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本佳人》莫四娘

6、第六章 锦绣坊

　　说起这锦绣坊啊，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锦绣坊是□□最大的绣庄，无论是杭绣、蜀绣、湘绣、粤绣、平绣、织绣、网绣、结绣、单面绣还是双面绣，只要你能想得出来说得出来，锦绣坊都能给您绣出来。再说这锦绣坊老板锦三娘，年仅双十，貌美如花，前来提亲的公子哥儿是延绵不断，络绎不绝。有的人为了一睹锦三娘真容……（依依：等等，不是说貌美如花么？冬梅：貌美如花也不是人人都能见的啊！依依：哦，你继续！继续！）有的人为了一睹锦三娘真容不惜倾尽家财，买断锦绣坊所有绣品，锦三娘却嗤之以鼻，笑道：“如此败家，见他作甚？”有道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三娘手举杀猪刀。

　　冬梅说得口沫横飞，我听得云里雾里频频点头，不是说锦绣坊么？怎么说起锦三娘了呢？我说：“冬梅，这锦绣坊到底在哪儿啊？”

　　“喏，不就在这！”冬梅伸手一指，我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锦绣坊”三个大金字闪闪发光，难怪我看不见，金字用来做招牌多刺眼啊！

　　我犹豫半晌到底要不要进去，门口驻足的几位姑娘身着彩衣，手上扬着绢帕，见到熟人就打招呼：“呦，这不是XX夫人么，新花样刚到，进来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冬梅见我驻足不前，忙问怎么了，我反问道：“你确定没带错路？”我怎么看着感觉怪怪的啊？

　　冬梅看了看锦绣坊的招牌，说道：“没错，小姐，就这儿！”

　　“呦，这是哪家小姐，以前从未见过。”我正犹豫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寻声望去，那女人眉眼如黛，粉面娇羞，样貌绝不逊色于红衣。“刚刚打远看只觉得小姐清秀，近身打量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再过个三五年许是要掩过我家三娘的。”那女人在我身边绕了个圈，那种打量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没等我反抗，那女人又说道：“不知小姐有雇问没？”

　　“雇……问？”我默默重复道，雇问是什么东西？

　　“看样子是没有了，雇问就是小姐雇来问问题的，我们锦绣坊的每位客人都有一位雇问，”那女人拿绢帕掩面，咯咯一笑道：“我叫花娘，是锦绣坊年资最老的雇问，小姐若是不嫌弃，以后小姐的穿衣打扮就由花娘来打点吧！”我木然的点点头，我应该问些什么问题呢？

　　花娘见我点头，径自拉着我的手进了锦绣坊，我仰头一看，只说出了一个字：“哇！”娘说感到惊讶的时候要说这个字。

　　锦绣坊的大门不小，进去之后里面更是宽广，门梁和柱子都是鎏金的，墙面支出几道横架，数以万计的布匹立于横架之上，远远打量过去，像极了爹的书架（姑且叫它布架吧），每个布架边上都有一个长长的梯子，看上去像是用来取布的。

　　“京城的总店是颇具规模，可我还是喜欢杭州分店，我家掌柜也是从杭州发迹的！”花娘见我四处张望便解释道。

　　“锦三娘？”我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就是冬梅说的那个杀猪刀？

　　“呵呵，小姐有所误会，”花娘拉着我坐在茶桌旁，又道：“锦三娘只是我家代掌柜，锦绣坊大掌柜已经云游多年了。”

　　“哦！”一个人打理这么大的绣庄，掌柜的也真不好当。

　　“瞧我这记性，”花娘盈盈笑道，眉角弯弯。“还没来得及问小姐，小姐想要个什么花样？”

　　我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毛毛虫。”毛毛虫是很小一个啦，也不适合做花样，不过……这么大的绣庄应该会有吧！

　　“什么？”花娘睁大眼睛，“小姐说什么，花娘没听清楚！”

　　“毛毛虫！”我又说了一遍，脸上一阵发热。

　　“什么虫？”花娘眼睛又大了一圈，嘴巴也张得老大。

　　“哎呀，毛毛虫就是毛毛虫么！”我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想必脸上早已是红霞满天。

　　“恕花娘孤陋寡闻，毛毛虫是什么虫？”花娘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毛毛虫就是小小的，身上长满了毛毛的毛毛虫啊！”我咬着嘴唇，不会连毛毛虫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花娘眉间一寸寸收紧，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花娘轻轻叹气，说道：“这毛毛虫还是第一次听说，小姐且先坐下，我去后堂问问我家三娘。”花娘起身离开，临进小门前向我望了一眼，见我不住打量她，微微一笑，拿手帕掩面迅速进了门。

　　坐在茶桌边也不算无聊，茶桌在屋子的一角，我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整个锦绣坊，张望人群来往也是不小的乐趣，再加上锦绣坊上上下下热热闹闹，时而有小厮爬上云梯扯布，我也算是开了眼界。

　　过了一会儿，花娘面带喜色向我走来，急切的说：“小姐，我家三娘说请小姐进后堂商议毛毛虫的事情。”

　　我忍不住白了冬梅一眼，“传言有假！”

　　冬梅低下头，泪水险些决堤，委屈道：“都说了是传言，和事实多少有些出入……”

　　我生怕她哭出来，连忙安慰道：“别哭别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花娘见我二人驻足不前，忙过来迎我，引我进庭廊后便径自退去。我和冬梅顺着庭廊走，门廊上的画花得精巧，连在一起似乎是一个简短的故事。不过，我急着见锦三娘无心留意这些画。顺着庭廊过了假山，再抬眼已是别有洞天，石船垂柳映秀水面，百花盛开环绕林间，院子清幽淡雅，闹中取静，与西华阁不相上下。

　　“好个天煞的！”声音从对面的花厅传过来，虽说是咒骂，那音色却极为好听，我寻声望去，一名女子疾步向我走来，她裙边轻摆脚下像踩着一片云霞。女子见到我忽然停下，满脸失望，红唇轻启：“居然……不是。”

　　“什么？”我迷茫的看着她，她的睫毛微垂，双颊绯红，额间的碎发些许晃动，平添了几分娇媚。

　　“小姐莫要见怪，刚刚花娘来报，三娘还以为是故人归来，又和我玩起易容的把戏，可一见到小姐，才知道是个误会。”三娘轻抚一下鬓间的发丝，神情失落，让人看着心疼。冬梅说锦三娘貌美如花，我看“貌美如花”这四个字真是委屈了锦三娘，哪朵花能如此妩媚动人撩人心扉？

　　“三娘这么漂亮怎么会和杀猪刀联系到一起呢？”我用手掐着下巴，歪着头问道。冬梅见我这么问，拽拽我的衣袖，轻声唤道：“小姐！”

　　“呵呵，”锦三娘原本心事重重，听到我这么问不禁一笑，果然，美人都是笑起来才好看。“手举杀猪刀的称号并非三娘所愿，不过这位小姐的语气倒是和我那故人如出一辙，用词也古怪的很，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每个府上的千金你都认识么？”哇，好厉害啊！鼓掌！

　　“小姐不妨说来听听，或许三娘知道呢！”锦三娘直视着我，眼里甚是温柔，令我想起了娘……

　　“我住在西华阁！”我破口而出，冬梅拦也没拦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好像没有啊！

　　我一直看着冬梅的表情，没去留意锦三娘，谁知她竟飞扑过来，张牙舞爪的说道：“看我不揭下你这层面具！”我一时间变得惊慌失措，连连退了几步，锦三娘哪肯饶我，双手在我的耳边抓来抓去，她的力道大我根本推不动她，冬梅一个劲儿的叫“来人啊！来人啊！”我心想这丫头还真傻，我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界，来的人越多添的麻烦越多。

　　“天哪！你这女人不是疯了吧？”我嗷嗷大叫道，锦三娘狠狠地抓了几下，我生生吃痛，鼻子有些酸涩。

　　“还说不是，快说，你何时学会的缩骨功，别以为梳个小丫头的发髻，装作无辜的眼神我就不认得你！一走就是十年，这么大个绣坊扔给我一人打理，你的心肠还真狠！”锦三娘抓了半天见没什么起色，恍然大悟道：“接缝不在这里，定是在脖子后面？”说完又伸手扒我的头发。

　　我被她抓得生疼，心里连连叫苦，看来传言真不能信，这锦三娘明明是个疯婆子！“疼！疼！快住手！快住手！”我极力挣扎着，冬梅也跟着拉扯，一来一往间，我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声音比公鸭拔毛还难听。

　　锦三娘扒了许久终于放手，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当真不是她！”

　　我心里极不舒服，没等我开口，冬梅就替我抱屈道：“什么当真不当真，什么是她不是她，你这蛮妇竟敢拉扯我家小姐，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冬梅掐着腰，顿时让我想起了娘讲的故事，曾经啊，有只狐狸，掐着腰站在老虎背上，借着老虎的威风到处张扬……

　　“你家小姐？”锦三娘默默重复道，满面神伤的看着我。

　　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说：“是啊，我叫程依依。”

　　锦三娘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来，我见她又有精神了，“噌”一下跳进花园里，躲在一棵小树后面，只是这棵树太小，树干还没有我的手腕粗，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她！我颤颤巍巍的说：“你别过来啊！”

　　“你那个天煞的娘呢？”锦三娘虽然激动，步子却没向前迈。

　　我见她又要激动了，连忙加了一句：“你别过来啊！”

　　“好！好！我答应你不过去，依依，你娘呢？刚刚三娘不是故意的，你娘来了便能解释清楚这事，你娘她……也回西华阁了么？”锦三娘伸着手，指尖轻颤，我怕她再扑过来，向后稍稍挪了一小步。

　　“你认识我娘？”我侧过身子，免得树枝挡住我的视线，其实锦三娘真的挺好看，括号，不发疯的时候！括号结束。

　　“岂止是我？锦绣坊上上下下谁敢说不认识你娘？就她的心肠狠，扔下我们一个人跑了，连句吩咐的话都没有。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出门几日，谁知道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啊！”激动了！激动了！锦三娘扬起丝帕在空中点了两下，眼神也恶狠狠的，我见她这样更不敢出去，只得再倒退一步。

　　“我娘是这里的雇问？”我没头没脑的问道。

　　“你娘是锦绣坊的大掌柜！”锦三娘气得直跺脚，手中的丝帕拧成一团。

　　我本来心中还有疑问，没等开口，就听见花娘的声音：“三娘，云公子来了！”

　　我脸一沉，完了完了，人家救兵到了！心里还不断的重复着：人家的地界，来的人越多添的麻烦越多。我连连后退，一脚踩空，扑通扑通！身后忽然失重，隐约想起，进院子的时候，好像看见个喷水湖……。娘，你教了我那么多本事，偏偏没教我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