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凝望，你尚在前方》东南木

6、第五章

　　趁着这次小假期,我带着简单的摄影装备再一次回到高中校园，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笑与泪水的地方。
　　在车上的时候，哥哥因为担心我回忆往事会变得心情低落，一路皱着眉头沉默。而我更是明白他的担心，因此我们在车上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直到后来下车时，哥哥还是不放心我，稍稍按住了我准备开门的手，担忧写满了脸上，“有事打我电话。”
　　“知道了。”
　　我站在门口，几个醒目的红色的校区名字大字仍牢固地镶嵌在门口的牌匾，除此还有一个很大的半圆气球，上面写着“百年校庆”四个字。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注定，难得回来一次就碰上了百年校庆。
　　调好相机设置，在门口拍了一会儿就向门卫出示曾经的校园卡，证明我是这里的毕业生，顺利入校。与此同时，从刚才就一直徘徊在我身边的女生也出示了自己的校园卡，而彼时我并没有多想，但是她却一直用一种莫名的眼光看着我。
　　毕竟是校友，大概觉得我眼熟吧。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朝着她笑了笑就走开了，继续今天的行程。
　　走在这个我曾经梦寐以求来到的校园里，处处充满着回忆。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留恋回忆一番。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全都环绕在心头。
　　因为今天是校庆，平时空旷的广场连带球场都人满为患，新老面孔的替换聚集了几届毕业生，他们都在为彼此的再相见感动，甚至相拥而泣。
　　在球场，我找了个相对高的位置，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幕感人的画面。就在我调节相机快门速度后，再次找准光影位置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呈现在了液晶屏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边说边走上来台阶和我并肩坐着。
　　“前天。”我看了乐清几眼，这种并肩坐在球场的感觉真的令人好怀念。“本来打算迟些找你……”
　　乐清突然转头，话风一转：“回班上了吗？他们都在。”
　　“没有。”我扬扬手里的相机，“忙着回忆。”
　　乐清“噗”地笑了出来，“自己一个人怎么回忆得完整。”
　　最终我还是抵不过她的“威胁”，被她生拖硬拽地拉回到班上。五楼啊！天哪！我这时候都后悔当初选了文科，我都几年没走过这么高的楼层了。
　　重回班上，很多人都不怎么认得出来了，变得太多。
　　当初文弱的语文课代表如今居然变成了铮铮男儿；几个以前仗着视力好就傲视万物的男生也都纷纷挂上眼镜，增添了几分时代精英的气息；看到女生们都化了淡妆、拿着各色各样的包包，我才猛然觉得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班长蒋一然看到了乐清带着我，打趣道：“乐清，你带着过来的美女是谁啊？也是我们班上的吗？”
　　班长带着疑惑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我也随着他的目光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难道我真的变了很多吗？居然连当年经常和我们混在一起玩的班长都认不出来是我。
　　不过也难怪，比起高三留着短发的假小子的我，现在长发飘飘还举着相机，确实文艺范了很多。
　　“班长，我是萧茗。”
　　“萧茗？”他不可置信地认真看着我，恍然大悟，“是你啊！变美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因为班长这一惊呼，所有同学都纷纷过来嘘寒问暖的。
　　有的人说我忘恩负义，一毕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也联系不上；有的人敬佩我当初变成了一匹黑马，但考上了A大还是让他们惊呆了；也有的人问我最近的情况以及关于我学的摄影，我都一一回答了。
　　在这其中，我看到了刚才在门口的女生，原来她就是高一转学，多年不见的絮儿，只不过时间让我们都认不出彼此罢了。
　　“听他们说起才知道你是萧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絮儿。”
　　我依旧笑了笑。
　　杨絮，高一时期最好的后桌。
　　“记得。絮儿，好久不见！”
　　寒暄过后，有人提议我们都坐回以前的位置拍几张照片，当作留念也好。但还是有几个位置空了出来，具体是谁坐的我们都记不清了。
　　他们在教室里打闹，我在走廊看着他们，偶尔拍拍风景再拍拍他们，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正低头调着照片亮度，待我重新举起相机转向走廊的时候，我见到了他……
　　凌彦，原来他也回来了。
　　我们相对而立、相视而笑，在彼此的无言中对望。
　　他说：“好久不见！”
　　我回：“好久不见。”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你还好吗？”
　　“嗯，还不错。”
　　教室里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打闹，一字排开都静静地趴在窗台看着我和凌彦，悄悄地听着我们的对话。
　　我转头看他们，又都纷纷散开，装模作样地谈天说地。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误会我和他的关系，甚至众说纷纭。只是事已至此，我已经不会再为这些说法苦恼伤神。
　　太阳下山了，同学们都纷纷开始道别了。
　　“我进去了。再见！”
　　“萧……我可以再见到你吗？”
　　“嗯？应该……会吧。”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再见到他，能不能接受再见到他。
　　刚踏进教室，絮儿一把将我抱住，哽咽着声音：“萧茗，记得保持联系。”
　　“好。”
　　班长等人抱完了别人正打算过来熊抱我的时候正好被乐清一把推飞，凶巴巴地说：“你别乱来！”
　　嗯，乐清真是好伙伴……
　　我忍着笑拍拍被推飞的班长的肩膀，“好苗子！”
　　众人：“……”
　　告别后，我和乐清两个人走在少人的林径，这是我们上学时经常来的地方。
　　“小茗，再见到他们感觉怎么样？”
　　乐清的问题毫无预兆地向我抛来，我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她神情和语气的变化，一边调整相机一边回答：“挺好的。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没怎么变。”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顿时怔住，并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道：“什么意思？”
　　乐清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我们身旁的一棵参天大树。
　　她说：“你看，这是我们高一在植树节种的树，都长成参天大树了，你说这都过了多少年了。”
　　见我沉默不语，她便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小茗，他们也有过去的难受，但无论是树还是我们，总要向前看。我看得出来，今天的你在隐藏着……你真正的笑容不是那样的，小茗，记住我的话，你值得真正的快乐。不要刻意去遗忘或者记住某些人或事，那样你会轻松很多。”
　　我扬起头，回给她一个笑容，故作潇洒。
　　“我没事啊！别担心。”
　　乐清用食指轻轻戳我的脸，板起脸来说教：“你什么时候让我少担心过？”
　　后来我的手机响了，哥哥说要过来接我，我答应了，乐清也去办自己的事。我在门口的时候又见到了凌彦，看他的样子却像是在等我，而且还等了很久。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哥快到了。”
　　他有些着急：“就十分钟好吗？”
　　“我累了。”
　　此时，哥哥刚好到了，我像看到救星一样，匆匆说了声“再见”，匆匆上车。
　　哥哥看到了凌彦，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却迫不及待催促着哥哥开车离开。
　　他起初还会偷偷瞄我几眼，见我不说话也就收敛了闷头开车。我刚想开口啰嗦几句，就被一通骚扰电话打断了思路。
　　哥哥趁着手机响起时候又瞄了我一眼，我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他这样奇怪的状态，疑问道：“哥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水，神情变得不自在：“没有！”
　　“是吗？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今天是校庆？”
　　“我以为你知道。”
　　哥哥面不改色地看着路的前方，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我。
　　要不是听到同学们说校庆的邀请函会寄到家里，我还不知道有邀请函这件事。但在这之前，我连信函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有校庆？
　　所以，哥哥是知道了他也会出现，才不想我回来吗？
　　正想得出神，又听到了哥哥突然说一句：“今晚想吃什么菜？”
　　“啊？什么？”
　　哥哥什么时候转行需要买菜了？
　　他瞪了我一眼，“妈叫我问你！”
　　“哦……随便吧。”
　　我打开车上的电台，单手撑在车窗边，轻声说：“今天那些话，你和乐清是说好的吧？”
　　这时恰逢红灯亮起，哥哥把车停稳后，原本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无力地垂下。他看着我，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你执着。”
　　“绿灯了。”
　　我提醒一句，哥哥就不再说了。
　　“哥，你想多了。”我转过头，“以前的，又不只是他。我想执着的，还有你和乐清。哥，我长大了，你放心吧。”
　　过了好一会儿，哥哥才说了句“嗯”。
　　“那，我的邀请函呢？”
　　这意义这么重大的东西可不能丢啊，况且我都没见过邀请函长什么样子呢。
　　“我撕了。”
　　“……哥！”
　　“真的撕了。”哥哥有些心虚地转头看着我，“生气了？”
　　“闭嘴！绝交半小时！还有，今晚我要吃城东的大闸蟹和城西的红烧肉！”
　　哥哥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摇头叹着气，小声嘀咕：“说好的随便呢……”
　　这时，电台刚好播放七言的《人生像在演戏》，她说：“遇见你，也只是远远地打声招呼、微微一笑。出于礼貌，甚至当作路人，连笑都不笑。不是我装清高，而是你错过了当初，最认真的我。”
　　这段自述不容我多想，耳边呼啸而过的喧嚣已经适时地将愁眉杂绪驱散……
　　吃饱喝足以后无比满意地躺在沙发上，我舔舔嘴唇残留的美味酱汁，“好吃！”
　　哥哥神神秘秘地翻开桌面的相框，从里面抽出一个信封递给我，“你的邀请函。”
　　“这……”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打开被“撕掉”的邀请函，原来真的是我的，还好它还是存在的。
　　“哥……你不是说撕掉了吗？”
　　“怎么可能真的撕掉你的。”
　　哥哥手里还拿着另外一张邀请函，我打开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印着哥哥的名字——萧璟。
　　我将这张邀请函和五年前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保存在同一个相册，一同珍藏。
　　我们兄妹，多年前因为一张录取通知书，成为了师兄妹；多年以后因为一张邀请函，成为了作为校友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