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杀》龙五爷

56、沈律师的秘密

　　季笙秋离开之后，许松忙里偷闲喝了口水，这才又谩声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后面推开，走进来一个身形娇小的漂亮女人。女人身上板板正正地穿着警服，干净利落的短发让她看上去有些许少年气：“许局，您找我？”

　　“小施，坐。”许松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和蔼可亲道：“别紧张，我就是跟你聊聊天。楚枫的案子你就别再管了，局里有些别的案子你去处理一下，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别太累啦。”

　　施墨湘先是一愣，随即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许局，我这是犯了什么错吗，您这么……？”

　　“哎~想这么多干什么。”许松哈哈一笑：“这案子啊，它这个，这个，啊这个，牵涉到很多方面啊，你不要多想，上级自有安排。工作归工作，差不多就可以了，凡事不要追求十全十美嘛！”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上一次觉得这么有道理还是在上一次。施墨湘被上级的打机锋搞得一头雾水，可碍于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实在不能再多置喙。然而，令她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并且一桩接着一桩——

　　两日后，李宅。

　　“我去，大清早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沈大律师？”季笙秋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沈重泽正在阳台边上拉小提琴，可惜技艺实在不佳，好好的拉琴生生被他弄成了弹棉花。白崇简在桌边坐着吃早餐，埋头苦刷手机，根本不搭理她。半晌沉默过后，沈重泽才停下手中的琴弦，妩媚一笑：“新学的，季老师多海涵。”

　　“别，您还是别‘季老师’了，我担当不起——您这夺命小提琴我的耳朵也担当不起。”季笙秋伸长脖子往客厅望了望：“户主呢？小梅梅怎么也不在？”

　　“李清麟在赖床，梅林也一样。”白崇简面瘫着说出了最搞笑的话。季笙秋的嘴角开始疯狂上扬：“哈哈哈哈哈哈赖床握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好吵。”梅林这时也从门里磨蹭了出来，手里端着上网本，一身oversize的格子衫披在她身上宛若麻袋。她一边打了几个哈欠，一边头也不抬道：“我想喝酸奶。”

　　“哦，我去拿。”季笙秋对女孩子向来没脾气，屁颠屁颠地就要上楼，却正巧和往楼下走的李清麟——也就是她口中的“户主”撞了个满怀。由于走得急，伤势未愈的李清麟被她撞了一个趔趄，险些倒下去，却在最后关头被一只手给抱住了。

　　这个画面……实在太美，令人瞠目结舌。

　　“噗嗤。”最先笑出声的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沈大律师。眼见季笙秋保持着将李清麟拦腰抱在怀里的诡异姿势，他好整以暇地笑道：“这算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乱世佳人啊？”

　　“……”季笙秋被他气得只翻白眼，耳朵则不自觉地红了大半边。李清麟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挣开她、扶着楼梯扶手重新站直身体，声音很轻：“对不起，我刚才……”

　　“你怎么了？”季笙秋这时才发现他的异样之处。李清麟又低头咳嗽了几声，才很勉强地答道：“可能是伤还没好，头有些晕，没事。”

　　“奉劝一句，扛不住就别硬扛。”楼下的沈重泽笑嘻嘻地开口：“如果你病死了，事情可就不好玩儿了。”

　　“你特么怎么说话呢？”季笙秋一听火儿就上来了，刚想发作，就听李清麟淡淡地反唇相讥：“我允许你进来了么？出去。”

　　握草，牛逼，怼得漂亮！季笙秋一脸钦佩地回望向李清麟这边，白崇简和梅林则一脸同情地望向沈重泽。后者居然一点羞愤恼怒之意都没有，反而愈挫愈勇地上前两步，贱皮贱脸地微微一笑：“我是在关心你，李先生——我们俩可是‘命运共同体’呢，你将来会很需要我的。”

　　“命运共同体？你和他算哪门子的命运共同体？”“别问他——”

　　可惜，李清麟还是阻拦晚了。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质问沈重泽兴奋得瞳孔瞬间就张大了：“季老师，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季笙秋终于为自己的“不听劝”而懊悔不已了。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儿居然比居委会大妈还能墨迹；并且，虽然说的全是废话，但贵就贵在能把这一大堆废话组织得有条有理、有据可考，给人一种“他什么都说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的奇妙之感。还没等他说完，白崇简就开了金口：“够了，别说了。”

　　“师父，求求你别念了。”一向无喜无怒的梅林这次也罕见地一脸菜色：“再念我就吐了。”

　　“你是对的。”季笙秋附在李清麟耳边轻声道：“活久见啊这，我今儿算是见着活体唐僧了！就这小嘴儿叭叭的，不送鸡圈里啄米简直可惜。”

　　李清麟没理她，反而面向沈重泽：“说完了么？”

　　“啊，说完了。但是——”沈重泽意犹未尽地刚要继续开口，李清麟下一句话就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门在左边，出去。”

　　沈重泽当然不会就这么滚出去，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两分钟后，他揉着酸痛不已的膝盖问李清麟：“李先生，在下这跪的姿势可还标准？”

　　“嗯，是挺标准。”

　　沈重泽脸上的笑容立时扩大，刚准备拍拍屁股进屋，就见李清麟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耳边听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自己慢慢玩儿，恕不奉陪了。”

　　“砰”的一声将一脸懵逼的沈大律师关在门外，李清麟径自走到餐桌前落座，随手端起犹自冒着热气的咖啡，浅斟了一口。季笙秋虽然一向讨厌姓沈的，但眼瞅着他可怜巴巴跪在外面活像个白痴，终于还是忍不住劝了句：“李清麟，他毕竟帮了我们的忙。”

　　“难道你看不出，他是自导自演么？”李清麟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抿了一口咖啡。季笙秋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他……”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从看守所底下刘宝家属闹事开始，就是他在作祟？”

　　“当然了。”回答她的是梅林。梅林一边嚼着饼干一边漫不经心道：“第一，楚枫被取保候审的消息公开当天下午，刘宝家属就从几百公里外的H省到了A市看守所大门前，从时间上分析，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刘宝家属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并赶来这里演戏；第二，沈重泽出现当天，舆论风向便急转直下，最后迫使刘宝家属自行散去，警方因此才同意继续执行原先的监视居住，从统计学角度分析，即便操纵舆论也需要至少三天时间，事出反常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提前安排了这一切。而这个人，从时空重合角度分析，只能是沈重泽。”

　　她的分析其实很简单，但用语晦涩，季笙秋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扭头再看外面一脸无辜的沈重泽，她忍不住骂了句：“活他妈的该！”

　　到了午饭时间，李清麟吃过午饭便独自去了地下浴室。按照规定，白崇简应当随时跟在他左右以防不测，但这实践起来颇不现实，而且经历了“8.2爆炸案”后几人之间关系其实已可称得上朋友了，自然不会再有太大的戒心。因此，对于他的这一举动，白崇简连看都不看一眼，任他去做。

　　李清麟推开浴室门的时候，角落里蜷着的人形物体动了动，低声道：“啧，还挺准时。没想到你这人看上去挺闷的，鬼点子一点儿都不比我少。”

　　早晨那阵儿，就在李清麟拍着他肩膀冷嘲热讽的时候，一张字条借机塞进了他的衣领。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委屈沈律师了。”李清麟关好门，拧开了灯，俯视着角落里的男人：“起来说话，这里没有监控。”

　　“呵，真是谨慎啊。”沈重泽捂着酸痛无比的腰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朋友面前说的？鬼鬼祟祟，可不像是连环杀手的作风。”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至于你么……”李清麟莞尔道：“是敌是友，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原本热气腾腾的浴室里，瞬间仿佛降了十几度。沈重泽直视着对方那双水墨似的灰色眸子，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说的很清楚，我是律师，接你的案子是为了打出名气。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充分？”

　　“你说呢，沈律师？”李清麟笑着把他又一次逼到了墙边，直到退无可退才停下来。水流声哗啦啦地响成一片，把李清麟的声音遮掩得有些含混不清：“……或者，该以你的另一个身份来称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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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国西海岸，别墅区。白人管家史蒂芬正用手帕擦着桌子，就听内室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巨响，吓得他立刻快步走了进去：“老爷，您怎么了？”

　　“蠢货……”亚裔老者气得浑身发抖，苍白的短发几乎根根立起：“我文牧远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愚蠢的孽障！”

　　他这些话用的全部都是汉语，史蒂芬没怎么听懂，但这并不妨碍后者接上话茬：“少爷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为您的事业奔走，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

　　“Stephen，你知道那孽子干了什么吗？夏之江一出事，他的手下就立刻去查了姓夏的在R国银行的保险箱——那儿早就被Z国联邦警察盯上了！这种时候去查，不是自投罗网么！”

　　“可我听少爷说，”史蒂芬犹豫着道：“那个属下已经死了。”

　　“死了有什么用？凡是存在过的人或物，必然留下痕迹。”老者眉头紧锁：“我现在想不通的是，到底是谁，让警察提前盯上了这条线……”

　　放下手机之后，穆森的表情比往常更阴沉了些。女人以为他会发怒，可事实上，他却只是混不吝地冷笑一声：“老不死的狗东西……小爷我替你卖命卖了这么久，还不如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杂种！”

　　骂完却又诡异地笑了起来：“虽然但是，倒也是个漂亮杂种，只可惜……是个带把儿的。”

　　“我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女人娇笑一声，语气却明显不善了起来：“他可是我的人，也是老头子点名道姓要照顾好的‘宝贝’。”

　　“哎~这么严肃干什么，换个话题。”穆森满不在意地打了个哈哈，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神经质地打着摆子：“第一个自投罗网，第二个自寻死路，咱俩要不打个赌——你猜猜这第三个，会是什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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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没事儿吧哥？没事儿你开开门！”门外经纪人吼声震天，门内楚枫抱着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直到门外响起另一个声音，他才如梦方醒般应了声：“是沈律师吗？”

　　“楚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这种时候来打扰你。”沈重泽嘴上说的客气，可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想跟他客气的意思。楚枫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更加迷茫地看了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一眼：“这两位是……？”

　　“啊，我的助理，实习生。”沈重泽很没诚意地抬手一指身后，笑嘻嘻道：“放心，绝对不是狗仔队哈。放轻松，咱们先随便聊两句。”

　　“是这样的，楚先生……”女助理刚想开口，男助理就打断了她的话：“楚先生您好，您好，我家妹子是您的忠实粉丝~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大明星就是跟咱们素人不一样，太帅了！帅，帅到发光！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简直能气死人，大家都是爷们儿怎么我就长得跟闹着玩儿似的，唉！”

　　“……”楚枫原本精神状态极差，简直困到了打哈欠的地步，结果被他这么一顿带着浓重中原地方口音的彩虹屁给忽悠住了，人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打了最后一个哈欠，勉强睁大了眼，发现对方完全就是个瘦竹竿似的大烟鬼，面黄肌瘦两眼跟个窟窿似的，与其说是律师助理，还不如说是刚从哪个工地里逃难出来的！

　　楚枫转头看向沈重泽，后者一扶眼镜，老神在在：“别介意。老李人是朴实了些，可人家是顶级大学的高材生，专业能力绝对一流。他这口音您听着可还习惯？”

　　何止习惯，简直亲切。楚枫自己就是中原人士，本也出身农村，因而对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看起来出身寒门的男人然而让他瞬间起了亲近之心：“李助理，你谬赞了。”

　　“哈哈，都说大明星喜欢端着，您看起来可太亲切了！难怪我家妹子那么喜欢你！”男助理仍旧是嬉皮笑脸的，话题则很自然地回了正轨：“其实最开始接到您这个案子，我和同事们……额，也向沈律师汇报了下，大家一致认为疑点颇多。换句话说，您极有可能是被人设计了。”

　　“设计我？”楚枫反问：“用杀人的罪名设计我，是谁这么胆大包天？”他忽然站起身来，暴躁地原地走了两圈，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警方已经说了，这案子不是刑事案件，是自杀，自杀！就让它自杀结案不行吗？你们是我的律师，不是警察，还要继续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