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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越狱(三) ...

  •   对啊,为什么?苏文良被他这么一提醒,猛地醒悟过来,自己之前竟忽略了如此关键的一点!

      “为,为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因为他想让那位凶手杀了你。”李清麟同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具尸体:“对于‘大老板’而言,你已经是枚弃子,没什么用了——一件失去利用价值的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苏文良脸上的血色瞬间尽数褪去!

      李清麟无视他脸色的骤变,继续悠然说道:“只不过,你这次确实很幸运,燃气公司的人救了你……希望你以后一直都能这么幸运,苏文良先生。”

      “噗通!”

      苏文良第二次冲着他跪了下去。他如今已经彻底陷入绝望,眼泪不自知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麟哥,您,您能救救我吗?我不想死,我还有我的小樱!我死了她怎么办,她身体那么弱……我不想死啊!”

      良久的沉默。终于,李清麟向跪着的他伸出左手,于无意间做出一个十分优雅的邀请姿态:“好啊,我可以救你。”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比其他男性更加低沉,带着并不容易察觉的、隐晦而暧昧的诱惑——是的,诱惑。用这个词来形容男人,放在别人身上像极了某种恶劣又低俗的玩笑,可放在他身上却是那般恰如其分。苏文良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又或者是被恶魔蛊惑了一般,跪着向前挪了两步:“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听说过养蛊么?”李清麟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苏文良有些发懵:“……啊,好像听过一点,知之不多。”

      李清麟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于你们的‘老板’而言,你,凶手,就是他养的蛊虫。培育一条合格的蛊虫并不容易,你要向他们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比那位凶手更值得托付,也更有用。”

      这是什么意思?苏文良感觉自己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思路。从前在看守所时,李清麟给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冷静自持”这一肤浅的层面上;而今天的李清麟,实在是太陌生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个漂亮男人,跟一直操纵着他的“大老板”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

      “您的意思是,”苏文良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喉结动了两动:“让我继续留在‘大老板’手下为他做事……不,我的意思是,在忠于您的前提下,继续伪装成他们的帮凶?”

      李清麟笑了:“不错。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做成另一件事。”

      “您指的是哪一件?”

      “除掉那位凶手。”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苏文良连连摆手:“麟哥,您还不了解我吗?我从小到大都是孬种,净被人欺负了!我连打人都不会,怎么杀人嘛!再说杀人犯法要偿命的,万一我再被警察逮住——”

      “谁说让你动手了?我自己来。”李清麟好笑道:“你只需帮我几个忙就够了。”见苏文良还在犹豫,他只得补充道:“都是一些合法的事情,只需要你跑跑腿。怎么,不愿意做?”

      “啊,您吩咐,您尽管吩咐!”苏文良这才定下心来,忙不迭地应道。李清麟此时的脸色愈发苍白如雪,仿佛已油尽灯枯,可精神却还算不错:“城市广场西北侧光荣大道,向前走约八百米,有一家快递驿站……”他附在苏文良耳边说了几句,又道:“把里面的包裹取出来,速去速回,我就在这儿等你。”

      季笙秋一向认为,调查走访,于巨量无用信息中大海捞针、妄图从中分辨并捕捉到真相的蛛丝马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最徒劳无功的事了,所以她选择把这桩苦差事留给老实人白崇简来做。可她绝对想不到:白崇简和他手下的第九科成员们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凭借着最原始的方法,走遍了他们认为的所有有价值的地方——

      首先是最初事发现场的小卖部老板。老板木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面无表情道:“啊?逃犯?没见过没见过,找我干什么啊!对,是有个女的来买过东西……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之后?之后谁也没来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儿来那么多生意,要是买卖那么好做就好了!”

      与此同时,一部分警员通过市警署调取事发后三小时现场附近所有的租车、快车记录,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白崇简翻了几遍材料,脸上倒没有什么失望或暴躁的表情,仍旧很平淡地、慢条斯理地下了指令:“查一下李清麟下车地点附近三公里的黑*出租、黑电动摩托、三轮车载客记录,能查多少查多少。”

      功夫不负有心人。仅仅查到第五个人时,他们就获得了第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一个六十多岁的当地农民、同时也在农闲时拉拉客去城里赚点儿小钱,如是说道:“是有个年轻后生坐过俺的车,穿着警服,精神的很嘞!”

      “他大概多大年纪,长相怎么样,几点上的车、几点下的车?”

      “年纪嘛,俺老汉儿可说不好。”老农笑呵呵地接过警察递过的烟:“哎呦呵,谢谢警察同志喽!反正挺年轻的,主要是长得贼好看,跟个电影演员似的——戏子的年龄咋个猜嘛,人家都会保养!俺觉着三十不到吧。长相……脸儿白白净净的,眼睛挺大,鼻子贼高,看着像个少民(少数民族)。哦对了!他那个睫毛跟牛似的,警察同志您见过牛吧?哈哈,俺们农村有句古话——远瞅姑娘近瞅牛,说的就是牛眼睫毛贼拉好看!”

      白崇简和他的助手杨笑互相看了一眼——看来这老农确实看见李清麟了。“那老人家,他是几点上的车,几点下的车呢?”

      “俺说不好啊,俺出门从来不带手表。”老农迷迷糊糊地答道:“得有段时间了,你想啊!我都从城里回来了,才遇着你们嘛。”

      “他在哪里下的车?”

      “就在安检站那儿!俺这三驴蹦子没有那些个什么什么卡的,进不去嘛。一般客人都在那儿下车,因为人可以随便通行嘛。”

      “您回来多久了?”

      “不久不久,也就十分钟!”

      “从这儿到市区,您这三轮车需要开多久?”

      “这儿嘛,要是走公路那可得老鼻子时间了!”老农自豪地笑道:“但俺熟悉路线,抄近道儿最多也就半小时!”

      也就是说,从李清麟坐车离开到他们找到目击证人,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小时。事不宜迟,白崇简立刻给对应这条公路的、市区C安检站附近的下属打电话,告知其调取监控录像。等挂了电话,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老农道:“路上他跟您说过什么?他给您钱了么?”

      “那必须得给啊!俺又不是傻子,白拉客儿。”老农有些不高兴,但当着警察的面儿不好发作:“而且小伙子真没少给,俺这一趟也就二十块,他给了三十呐。”

      他当然大方,反正那钱又不是他的!白崇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问题:“那么,他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让您印象很深刻的话?”

      “说什么……”老农挠了挠下巴,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啥也没说,他话特少。也就最后下车时说了句谢谢,警察同志,这人犯什么事儿啦?长得恁俊一大小伙子……不会是个贼吧?”

      “没什么,谢谢老乡。”白崇简不想再在他这儿多浪费一秒,当即转头进了车,直奔C安检站而去。

      白翎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巧从浴室里走出来。她一边用浴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从监控屏幕上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现在,她的门前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

      半分钟后,这个女人站在了她面前。平心而论,她长得很不错,只是个子太高了些、骨架太大了些,而且欠缺女人味,像是学生……白翎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她,莞尔一笑道:“季小姐,有何贵干?”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白医生。”季笙秋动作拘谨,神情扭捏。她在怕什么?

      “没什么,我在家也没有正事可做。”白翎把她领到客厅,转身去沏咖啡。季笙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白医生,我想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市警署外聘公职心理咨询师季笙秋,负责李清麟的案子……”

      “这些我都知道,季小姐。”白翎懒洋洋地截住了她的话:“有什么事,还请直说。”

      季笙秋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是关于李清麟的。您给他治疗过几次,对他观感如何?”

      “所以,季小姐赶了十公里的路莅临寒舍,只是为了闲聊么?”白翎转过身,将沏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季笙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陪笑道:“倒也不是。哎,这事儿怎么跟您开口呢……”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她自暴自弃道:“实话跟您说吧——李清麟越狱了。”

      “喔?”白翎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季小姐?据我所知,以看守所对李清麟的‘重视’程度,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越狱的。”

      “我不会特地驱车十几公里,就为了跟您开玩笑。”季笙秋诚恳道:“我刚才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是担心您会害怕……我听说,他以前在看守所里就曾经袭击过您。”

      白翎的表情终于庄重起来了。过了会儿,她才轻声道:“如果您特地登门造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抱歉,请问是您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是,还有两名同事在外面等着我。”

      “那么他们是来保护我的?”

      季笙秋被她问住了:“……啊,他们一会儿跟我走。”

      “既然如此,”白翎微笑着看向她:“您没必要跑这一趟的,打电话告诉我就行了。您是不是怀疑我窝藏逃犯了呢,季小姐?”

      一语道破天机!季笙秋微微张大双眼,像是有些懊悔:“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是个非常危险的罪犯,您之前又跟他……关系暧昧,我们不得不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

      她以为白翎一定会被这句话激怒,可没想到的是,白翎居然又笑了:“哦,是么?看守所里哪位警官跟您嚼舌根子的?真没想到,男人也能这样八卦呢。”又叹了口气,她耸了耸肩膀:“好吧,我理解您。您要看一下各个房间么?”

      “失礼了。”季笙秋也没跟她客气,起身就开始“巡视”每一个房间。白翎家是位于郊区的一座独栋别墅,周围稀稀落落地坐落着几座同样的欧式建筑,看来她确实非常富有。别墅里面房间虽多,却很空,整体风格简洁利落、颜色非灰即白,完全不像女人居住的地方。季笙秋空手而归,只得向她道歉:“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嗯,我理解你的苦衷。”白翎道:“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用餐?”

      “不,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不继续打扰了。”季笙秋微微欠身:“如果见到他,请务必立刻联系我们。”她将一张名片交到白翎手中:“上面有我的电话。”

      “我会的。”白翎嫣然笑道:“季小姐,慢走哦。”

      车开出没到三里路,白崇简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季笙秋烦躁地叹息一声,把车随便停在道边:“老白,什么事儿?”

      “事发地点一位老农称,四、五十分钟前,李清麟乘坐一辆无牌照三轮机动车逃到C安检站,不见了。”白崇简非常简洁地答道:“我的人调了监控录像,他并未出现在安检站的监控探头下面。”

      “还不错,最起码被我猜中了,他果然是往城区里跑的。”季笙秋无精打采道:“对了,等下我给你发白翎家的定位,再派两个人蹲守,李清麟那王八蛋迟早会来这儿。”

      “我这边人手已经不够了。”白崇简平平板板道:“工作量实在太大,你去向市局要人吧。”

      “靠!”季笙秋怒道:“你以为我是哪根葱,像你白科长一样手底下有兵?老子光杆司令一个,啥都没有!实在不行你派给老子那两个新兵蛋子先借老子一用,就这么定了!”

      她怒气冲冲地就要挂电话,却听白崇简又道:“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才能给你派人。你一个女人独自行动,会有危险。”

      “……兄弟!现在是分秒必争,哪有闲心跟你解释!”季笙秋咬牙切齿:“你忘了李清麟说过什么?秦唐尸体上搜出来的字条是他写的,我回去看了,那张字条上好几个人名,其中就有白翎——而且白翎的名字还是专程后加上去的,足见他对这个女人的重视程度。李清麟想通过秦唐要求警方调查这几个人,说明什么?说明他怀疑这几个人跟他的案子有关。可他是个独行杀手,是个独来独往的加害者,不是受害者,他可能无缘无故去管别人的闲事吗?玫瑰女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难道他感知到这伙人的存在会比我们更晚?你明白了吗,老白?”

      “没明白。”白崇简异常诚实地答道。

      季笙秋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意思就是,他认准了这几个人跟他是敌对关系,如今有人杀了秦唐,而秦唐是他的朋友,他拼着被警方全城通缉以及承受更重刑罚的危险也要越狱,当然是为了除掉凶手、为秦唐报仇!更有可能,他还会借此机会调查他自己的事情,而这件事也一定与‘玫瑰女王’那个恐*怖*分*子有关。这几个人里,只有白翎住在A市,你说他可能不去找她吗?!”

      “……”白崇简沉默了十秒,才道:“你说服我了,我会派人的。接下来怎么办?”

      得到白崇简的妥协,季笙秋的火气终于小了些。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白翎不好对付,我现在也有些怀疑她,但苦于没有证据。你们的人千万不要离别墅太近,以免被她发现。如果发现可疑人员踪迹,立刻向总部汇报包围别墅。李清麟现在手里有枪,有警官证,或许还有些钱,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他干想干的事了。他是个亡命之徒,身手很高,两个人肯定不够……”

      她忽然停住了,像是屏住了呼吸。白崇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季笙秋,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你说,他是在安检口下的车,然后没再被监控探头拍进去?”季笙秋非常缓慢地说道:“不可能,安检口的监控是没有死角的,任何进市区的人都必然被拍到,除非……除非,他进安检口之前换了衣服,甚至有可能还易了容。”

      她的话把白崇简也惊住了。后者喃喃问道:“易容?即使是在我工作的地方,这也不是大多数人能掌握的技能。”

      季笙秋道:“我知道,可李清麟也不是什么‘大多数人’。作为一个杀手,他的天然条件非常糟糕——我是说,他的外形,太与众不同了。”

      白崇简沉默。没错,一个身高一米八五、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这也就意味着,他若要作案就必须顶着比绝大多数人更大的暴露风险。这一点,今天那个老农也亲口证实了:李清麟的眼睛,实在是能令人印象深刻。

      电话那边,季笙秋继续说:“所以,他这样的人如果要作案,要么是趁着雨天、黑夜,要么必须懂得易容,起码是初级伪装术。”

      “可这只是你的推论——”

      “没错。但另一件事却是真的,”季笙秋冷静分析道:“他会伪声。”

      “伪声?!”白崇简这次终于被震住了:“你有证据么?”

      “我亲耳听见的,他用女人的声音读了冒充我发给你的短信。老实说,确实比我的声音好听些。”季笙秋不合时宜地幽默了一把,然而两个人都没笑:“他能刻意去学伪声,当然也会刻意去学易容——毕竟,后者比前者要容易得多。”

      “如果真如你所说,恐怕连‘天眼’都很难让他现形。”白崇简沉吟道:“看来,这条路是走到死胡同了。”

      季笙秋这时反而愈发胸有成竹:“莫怕。就在刚才,我忽然想到个另辟蹊径的法子——”

      “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李清麟,那就去找李清麟的目标、那个凶手,来个一箭双雕。反正秦唐的案子也迟早得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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