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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终须一别 ...

  •   秦唐总觉得,最近自己好像又被人“盯上”了。

      自上次李清麟提醒他那个可疑“鸭舌帽”的存在起,他这个向来大大咧咧的人也格外小心谨慎了许多。然而是人就有惰性,他也不能例外:没过几天,他就又回到了从前那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模样。

      ——说不定是李清麟疑神疑鬼了呢。世上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邪恶势力,又不是拍电影!再说他一个小警察,就算真有什么黑恶势力、也不会把他这种小虾米一样的普通民警放在眼里吧?

      对了。秦唐忽然又想到了李清麟,以及医院那次他对着咖啡皱眉咋舌的怪模样。这个比他还要年长两岁的杀人犯居然喜欢喝放很多糖的那种咖啡,要知道一般只有女人才会喜欢甜食!他在心里大声嘲笑着,可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转进了街角的咖啡店。

      天色见亮,又是一个忙碌的早晨。秦唐破天荒地自掏腰包,排出一百大洋买了杯小布尔乔亚的卡布奇诺。“记得多放方糖,再加些奶。哦还有,给我来一块巧克力慕斯,打包带走。”

      “好的先生,您稍等。”店员应了声,开始低头准备餐点。秦唐闲极无聊地翘着腿扫视了一周这间小而雅致的咖啡厅,随即又将视线移至窗外,然后微微一怔。

      有个戴帽子的男人,正死死地盯着他!

      秦唐瞬间浑身如坠冰窖。耳边听得店员唤他:“餐品打包好了,先生……先生?”

      “哦,好的,好的。”他机械地接过包装袋,然后忽然发神经似的冲出店门!店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行为吓了一跳,在他身后大声道:“哎,先生,还没找你钱呢!”

      但秦唐什么都听不到。他冲出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他仔细在脑海里回忆着男人的脸——不,它太普通了,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会瞬间消失一样,什么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全被帽子挡住了,根本想不起来!

      “如果是电梯的话,里面有没有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穿蓝格子衫、灰蓝色牛仔裤的男人,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偏瘦、三十岁上下的?”秦唐冷静了不到十秒,便蓦然回想起那天李清麟对这个可疑男人的描述。是的,大夏天谁会无缘无故戴帽子……就是他!他害怕被别人记住他的脸……他很谨慎,他一定是向隐蔽的方向逃了!

      秦唐顾不上自己根本就没带枪,拔腿就向左手边最僻静的一条胡同跑了过去。胡同很长,两边是刚刚粉刷没多久的墙壁,上面粗糙地印着一些口号式的标语,修得断断续续的像是个烂尾工程。该死的!这让他怎么找?

      跑了大概八、九百米左右,秦唐就有些喘不上气来了。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穿着制式皮鞋,手里还拎着给李清麟买的“西点”,随即摇摇头笑了起来:“算了吧,看来我真不是当刑警的料,还是回头跟所里报告吧……唉,算了,反正也没人管。”

      不如找个机会跟李清麟聊聊这件事,说不定还会更管用些!想到这儿,秦唐稍微振奋了一下精神,转过身就要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噗。”一声很轻的、略有些沉闷的枪声骤然响了起来。卡布奇诺掉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是热着的,棕色的咖啡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沿着人行道边灰黑色的地砖纹理缓缓流淌,很快,就漫湿了一小片土路。

      市中心医院,五楼。

      季笙秋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特无聊地玩儿着手指。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却比一般女性的手都要更大一些,看着也更有力量——没办法,毕竟她是个身高高达一米七三的女人,骨架子在那里,不可能生出一双柔软细嫩的小手,对此她自己也一直引以为憾。

      白崇简站在她身后,沉默木讷正如一根木头桩子。除了他们之外,屋子里还有两个刑警——他们全权负责保护屋内两位“领导”的安全,以及随时防范重犯逃脱。不过这种担心目前显然是多余的:因为那位“被防范对象”此刻正十分安静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哎,两位警官,能把我手机还给我吗?”不一会儿,季笙秋就难受的抓心挠肝:“我,我网瘾犯了!我现在难受的要死了!”

      “……”两名刑警齐齐摇头,以示拒绝。白崇简在一旁面无表情道:“不要为难他们,这是纪律。”

      “去他妈的纪律!说得好像我出去玩儿手机就不会泄密似的,净他妈整些形*式主义的狗屁!”季笙秋大声骂道,旋即一把扯过病人身上的被子一角捂住了脸。一会儿,她的声音才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不让玩儿就不玩儿呗!嘁。”

      白崇简冷冷地看着她。从第一天与这个女人共事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个正常人,所以也早就习惯了。

      “啊,烦死了!”她低低地又抱怨了一句,扯下蒙头的被角,“腾”地坐直身体,自言自语道:“不会真醒不过来了吧?早知道……”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季笙秋看到他的睫毛动了动。他醒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第一个把脸凑上前去,确保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那双因严重睡眠不足而泛起的黑眼圈:“哪里不舒服吗?这里是医院,放心,不会再有人那样对你的——你安全了。”

      “……”李清麟半睁着眼,目光有些呆滞。季笙秋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我的天,不会给电傻了吧?”

      “几点了?”

      李清麟的眼珠干涩地动了一动,这是他醒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季笙秋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手表:“早上7:47。”

      “呵……”他诡异地低低笑了声,很快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季笙秋赶忙一脸担忧地去握住他仍有些麻木的手,关切道:“你,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李清麟难受地咳嗽了一阵儿,才哑着嗓子道:“季小姐,演戏很累,就别勉强自己了吧。”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刚好只能让季笙秋一个人听得清楚。后者旋即下意识地松了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哦,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话说得简单些。8月2日那天N市发生的爆炸,你到底知不知情?”

      李清麟淡淡道:“最后再说一遍,我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好,我现在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季笙秋那双漂亮却如一潭死水般的大眼睛冷漠地看着他:“上次你让我们查的那件事,我们后来查出了一些眉目。案发前两个月,N市确实曾有几个人特地从网上订购了含有S、D、M这三个字母的手链,我们查到了她们的履历和家庭背景,是三个很普通的卫校女生,今年才十七岁,根本没有可能犯下难度如此之高的大案要案。”

      其实,因为李清麟当时提出来的调查内容实在荒谬,她回去之后几乎是软磨硬泡才迫使许松答应了她的请求——向省警察厅申请调用全联邦网络监控系统,这个系统可以无时无刻搜集、汇总、筛选、分析联邦内所有网民聊天信息,但由于担心被舆论指责为侵犯隐私而一直处于绝对机密状态——借此,利用三天时间才定位了这三个“嫌疑人”。只可惜,那个时候,爆炸也已经发生了。

      李清麟听了她这句话,却只是弯了弯唇角:“凶手当然不会是她们,但她们一定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为什么,就因为齐莹莹身上也有那三个字母?”季笙秋道:“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凭借三个意义不明的字母就随便抓人。”

      李清麟这回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他很艰难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打算坐起来,两名原本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刑警下一秒就已对着他举起了枪:“别乱动!”

      “两位警官小哥哥,别这样嘛。”季笙秋连忙起身把他们的枪口往下压:“你们看,他现在一身的伤、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动一下都困难,怎么可能伤人呢?是吧,老白?”

      白崇简依旧抱胸而立,做漠不关心状:“我不负责他的事。”他只负责揪出“玫瑰女王”那个堪称疯狂的歹徒——或许,现在该改称“恐怖*分子”了——然后,把她的脑袋打成筛子。

      “但你有义务配合我的工作啊。”季笙秋不死心地拉他下水:“帮帮忙,说说情嘛!”

      白崇简实话实说道:“我们交过手,此人确实危险。医疗费没有完全报销,我个人支出了1800元。”

      “……”季笙秋扶了扶额头。见过斤斤计较的,没见过像他这么锱铢必较的!小心眼儿的货!

      最终,她只得把门口待命的骆建明叫进来,把李清麟的左手铐在床栏上做做样子——经过昨天晚上那次虐打之后,他仍处于电击的严重后遗症之中,并且手臂、小腿几处轻微骨裂、至少需要静养十天半月才行,这种情况下再锁手铐简直是有些不人道了!可规矩就是规矩,她这个级别的小人物没有权力破坏,只能最大限度地打擦边球:“喂,这次可真不是演戏啊,我刚才是真心想让你舒服些的。”

      “多谢。”李清麟虚弱地冲她笑了一下。平心而论,他是个很有涵养的男人,起码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有素质,不过季笙秋在乎的不是这个:“能详细说说那三个字母和这个案子的关系么?”

      李清麟似乎对她的问题早有预料,因而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地开了口:“我的案卷想必季小姐已经看过了。长话短说,S.D.M.或许是一个犯罪组织,而那位‘女王’小姐或许也与它有关。”

      “为什么,就凭你在讯问中供述的齐莹莹那封离奇消失的邮件?”季笙秋记得他说过齐莹莹锁骨上那三个字母的事情,但她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有逻辑推理的过程或者证据佐证吗?”

      李清麟疲惫不堪地笑了笑,道:“我想,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的身份。我不是侦探,也没有能力给你们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季笙秋问:“也就是说,你是凭直觉下的判断?这太扯了——如果我就这么回去跟领导交差,非得被骂死不可。”

      李清麟给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是你自己的事。她仿佛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这句话来。季笙秋仍然不死心:“可是我——”

      “先说说你的事吧,季小姐。”没想到,眼前这个淡漠疏离的男人竟忽然主动反问她:“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有人‘害了你全家’,是真的吗?”

      “……”季笙秋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打冷战,偏偏语气仍是十二分的满不在乎:“嗯,是啊!我十九年前满门被灭,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挺戏剧性的?要不是那个杀手心软了一瞬间,我的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她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依旧没心没肺阳光灿烂,可手臂却在轻轻地发着抖。李清麟也没表现出多少同情的意思:“节哀。那件事也发生在十九年前?”

      “也?”季笙秋立刻抓住了重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十九年前,是我第一次杀人的时间。”李清麟点了点头:“那时你住在哪里?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父亲,当时是做什么的?”

      听起来简直像是被人审问一样。季笙秋心里有些不舒坦,但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老老实实答道:“那时我在F市。我爸是缉毒警察,我妈只是个家庭妇女,她不可能得罪□□,所以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凶手是毒贩子冲着报复我爸来的。”

      “F市……”李清麟身体向后靠了靠,苍白的脸上泛起些许怀念之色:“你知道我是F市人,以你的为人本该借此机会以‘老乡’名义讨交情,但你没有。所以你不是F市人,对吗?”

      “……”什么叫“以我的为人”?季笙秋感觉自己那张脸皮奇厚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笑容逐渐消失:“不错,我不是F市本地人,我家就在这里,A市。当年,我们全家是为了照顾老爹的工作才搬过去的。”

      李清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他又问:“具体是十九年前的几月?”

      “十月……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季笙秋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这跟N市的爆炸有半毛钱关系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好奇,”李清麟好整以暇地直视着她的双眼,缓缓道:“季小姐,你这样一个普通的犯罪心理咨询师,为何能接手如此重大的刑事案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终须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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