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杀》龙五爷

127、替身（四）

　　明明只是上午刚发生的事，可谁也没想到，下午舆论就燎原野火一般，以不可挡的势头烧遍了全联邦。

　　饶是向来“老成持重”如许松，也终究是急得连午饭都来不及吃，第一时间紧急召集警署所有相关人员开了个部署会；之后，便马不停蹄地亲自提审本次“突发事件”的核心人物，李清麟。

　　“嗨呀，李先生！你这头发怎么白了？要不要让医生给您检查检查，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

　　虽然此前看了网上那些疯狂“粉丝”PO上去的照片，可如今亲眼所见，许松难免还是有些惊讶。也难怪，“一夜白头”这种事往往只发生在话本小说里，有几个人又能“幸运”地得以在现实中亲历？

　　“许局长找我，恐怕不是闲来叙旧的吧？”

　　对他虚伪的问候，李清麟也只是淡漠一笑，单刀直入：“有话还请直说。”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许松这么说着，也真的没再跟他虚与委蛇——当即问道：“那些上*访户是怎么回事？”

　　李清麟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许松死死地盯住他的双眼，良久，终于确定对方确实并未说谎，于是不由皱起眉毛：“你……真不知道？真不是你指使他们故意来闹事的？”

　　“是与不是，问问那些人不就清楚了？”李清麟悠然道：“毕竟他们此刻还在派出所接受讯问，许局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被揭穿老底的许松尴尬地咳了一声，却听对面之人又道：“他们所诉求之事，警方打算深入调查么？”

　　许松立刻不屑地嗤笑出声：“查？查什么，F市的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政*府的事跟公*安有半毛钱关系？他们这次本来是要去联邦闹的，不知怎的知道了你的行程，就临时改变了主意。”说完这一长串话，他似是有些感慨：“这世道真是乱套了……都法治社会了，遇到问题放着好好的正规程序不走，偏偏跑来找个杀人犯诉苦，什么玩意儿！”

　　原本也只是发泄情绪似的抱怨，却不料李清麟长眉一挑，居然主动跟了一句：

　　“你说法治，自己不觉得好笑么？”

　　“……”许松先是被他怼得一愣，旋即冷笑道：“奉劝你一句，少作死。认罪态度好点儿，说不定还能帮你免除死刑。”

　　李清麟无所谓地笑笑，权把他的话当作放狗屁：“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们，最好认真回应那些百姓的诉求，否则——F市负责城改项目的官员，性命危矣。”

　　“这就不必你来操心了！”许松烦躁地一挥手，同时用遥控器打开投影屏。伴随着电流滋啦的噪音，屏幕上出现一张清秀的、年轻女性的脸。

　　“你们好，我是苗朵。”镜头里，女孩儿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我是K市育英职业技术学院2531级学生，原本应于今年顺利毕业的。但是现在，我的前途、生路全毁了。”

　　“去年十一月初，我最好的朋友肖悦跳楼自杀了。当时媒体都说她是因为心里脆弱才自杀的，只有作为同学的我们知道，她自杀的真正原因。”

　　她一字一句，声若泣血：“是教育局和学校官商勾结，通过黑白两道手段，以毕业相要挟，强迫学生进厂充当廉价甚至是免费的劳动力，从事超出人体承受极限的高强度工作——”

　　“你们能想象得到吗？在如今这个经济高度发展、居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美好社会’里，竟还存在几十甚至是几百年前那种吃人的血汗工厂……一纸轻飘飘的毕业证书，竟能把人活生生变成畜牲，而工厂从学生身上压榨出来的油水，则由学校和工厂三七分成；这七成里，学校又要拿出四成左右‘孝敬’教育局的老爷们，作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开绿灯的‘一点心意’。”

　　“可我们呢？我们又是什么？是学生，还是牛马？”

　　她冷冷道：“直到悦悦死了，我们才知道这些年里不止自杀了悦悦一个学生，而是很多个人，很多个……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甚至连见诸报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官方强行压了下去，留给家人的，也只有永远无法磨灭的痛苦。”

　　“为了给悦悦讨个说法，我失去了毕业的资格，但我并不后悔。”苗朵的眼角似有泪光闪过，声音却仍冷静如昔：“至少今天，我为她报仇了。”

　　“我杀了他们。”

　　“不错，这次K市的绑架案是我策划的。”女孩儿明明早已泪流满面，声音里却带上了些许自豪的笑意：“校长和他的情妇，以及教育局大小官员二十三人，全都死于我手。我知道，以我的罪行未来必死无疑，索性就自我了结吧，也莫再浪费国家宝贵的司法资源——”

　　“只是，我希望在我死后，这世间不再有牛马一样处境的学生……即使，我们不能像***人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入学名校，可至少我们也有生而为人的尊严，也有不被奴役的权利啊。”

　　“再见了，世界。这辈子过得很糟，希望下辈子能有机会好好享受生活。”

　　画面最终停在女孩儿反手将一把匕首插*进心脏的那一刻，然后戛然而止。许松指着屏幕，脸色阴沉：“你让警方查到了那份名单，却坚称凶手只有苏锐一个，骗鬼呢？”

　　“我又不是侦探。”李清麟不以为意地笑着：“何况，即使神探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许松沉着脸不吭声。

　　是，就算他能确定，眼前这个该死的杀人犯就是故意装傻、误导警方在错误的侦查方向上离题万里了，他又能做什么？

　　“与其操这些闲心，许局长，”李清麟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这次居然主动攀谈起来：“你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这些年做过多少亏心事——做了亏心事，是要遭报应的。”

　　“承你吉言。”许松冷笑回击：“我嘛，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你，法院开庭的日子没几天了吧？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孤独行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