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余恨》墨浅栖

175、浮生若梦34

　　花想容是燕京最大的成衣布料店铺，又是江南直属的纺织品商铺，里面的料子琳琅满阁，宁初带着下人步入阁门，立即被侍童引上了雅间。店家斟茶倒水、布料一批又一批地呈到雅间内，宁初细细挑选了一个时辰，方才敲定了所需的布料和定制的衣衫，爽快地付下定金后，宁初在店家满脸笑意的目光下离开了花想容。

　　燕京的街市热闹非凡，马车稳稳当当地走在官道上，宁初听着街道两侧的吆喝的声音，垂着双眸闭目养神。许是太过车内太过舒适了，不知不觉中宁初晃了思绪，待回过神时，耳边的吆喝声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宁初心头涌起丝异样，突兀地睁开了眼睛。

　　又灵突然对上宁初的视线，后脊寒了一瞬，低声道，“还没到府上呢？小姐怎么醒了？？”

　　宁初不答反问，“马车走了多久了？”

　　又灵认真道，“一刻钟的时间了。”说完后又灵似是反应了过来，脸上瞬间多了丝慌张，“小姐...”

　　一侧的安嬷嬷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眼色凝重了起来，余光撇向车帘，压低声音道，“宁府的路程就一炷香的时间，起码得一刻半钟的时间才能驶入东大街，怎么这会子就听不到外面的吆喝声了？”

　　说罢安嬷嬷谨慎地掀起窗帘的一角，朝外面窥探了一眼。这一看险些让安嬷嬷绷不住脸色。

　　又灵语气急促道，“嬷嬷，外面什么情况？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安嬷嬷虚地瘫坐在座位上，额头冷汗直冒，她抖着声音哆嗦道，“外面全是草树，看着情况马车是驶出城外。”

　　“城外！”宁初闻言眼底闪过抹了然，她沉着气安抚着两人，低声道，“对方是什么人尚未可知，如今既然已入困境，最要紧的是脱险。”冷静点，现在还是路上，还有机会，若是到了对方的目的地，那才是真的危险。”

　　又灵咽了咽地揪紧衣角，小声道，“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宁初忽然抬手将茶杯里的水倒进了一旁燃尽的香炉里，这一动静让安嬷嬷和又灵反应了过来。尤其是安嬷嬷，咬牙切齿道，“待回到府里，老奴定要将这背主的东西挫骨扬灰。”

　　宁初低眸擦拭着手指，无悲无喜道，“能悄无声息地将我们的马夫换掉，又在香炉里加了东西，这手段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眼下还在路上，又只得一个车夫在外，小心些未必没有机会。”

　　“小姐说得是。”安嬷嬷低声应了句，视线在四周巡视了一番，垂眸片刻后抬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嬷嬷。”又灵不解地唤了句。

　　安嬷嬷动作不停，只压着声音解释道，“男子孔武，若是持手相驳搏未免落于下乘。”

　　宁初闻言点了点头，暗想着到底是年长，思虑更为周全。又灵闻言也欲仿照，却被安嬷嬷制止了。

　　“我这布料结实的，多了添乱。”语气虽嫌弃，但宁初却知道安嬷嬷这是关心之言，又灵到底是姑娘家，若是衣衫不整的被人瞧见了，日后难免会遭受流言蜚语。

　　“听安嬷嬷的。”宁初张了口，又灵原要解释的话咽了回去，又把腰带系了回去。

　　宁初抬手拔下头上的金簪，刚想与安嬷嬷两人细说计划，忽而骏马嘶鸣，马车的速度一下子提高了起来。

　　宁初心头一跳，沉声道，“不能再等了。”宁初抬手把茶几上的杯具扫落，叮叮当当的响声传了出去，三人屏住呼吸盯着车帘，随后一只大手撩起车帘，刺目的阳光偷偷地洒了进来。

　　刹那之间，安嬷嬷手上的腰带圈住了男人的颈脖，又灵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头，两人使劲地拉紧了男人颈脖上的腰带，窒息的感觉激怒了男子，他奋力地反抗着，眼珠子通红，目光凶狠，双手搭在颈脖上，一点点地剥离着腰带。

　　宁初心知男子若是睁开了腰带，等待她们的将是深渊，想到这里，宁初抓紧了手中金簪上前一步。

　　男子死死地盯着宁初，挑衅地咧着嘴，他脖子上的腰带也被扯出了一丝缝隙。

　　宁初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握紧金簪拼尽全力地扎了进去。

　　“噗滋”。利刃刺入颈脖的声音，以及手上的失重感都在告诉宁初，她在做一件可怕的事情。

　　男子的瞳孔瞬间放大，失神过后犹如猛兽反扑，一把擒住了宁初的颈脖，狠狠地收紧。

　　宁初瞬间呼吸急促了起来，口鼻间的空气骤然减少。可宁初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她极力忽视着窒息感，收紧手腕，拔出金簪，再次扎进了男子的大动脉。滚烫的鲜血喷洒在脸上，宁初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麻木而决绝。

　　“小姐、小姐，他死了，他死了。”

　　直到被安嬷嬷抱紧了身躯，宁初才停了手，浑身无力地跌坐在车上。

　　温热的手覆盖在宁初手背上，瞬间让她绷紧了身子，紧握双拳，目光下意思地聚焦在对方的身上。

　　又灵紧张又心疼地安抚着宁初，“小姐，是奴婢，没事了，我们安全了。小姐，簪子给奴婢拿着，莫伤了您的手。”

　　宁初这才卸下防备，松了手，任由又灵将簪子抽走。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宁初的神志才慢慢地回笼。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智商回笼，宁初第一时间意识到她们并未真的脱离险境，对方见不到人必然会意识到出来问题，定会再次派人前来查探。若是和对方的人手碰上了，那才是毫无生路。

　　安嬷嬷连连点头，“是该离开此地了，老奴会一点驾车，这就带小姐离开。”

　　又灵面露担忧道，“这荒郊野岭的，咱们往哪儿走。”

　　“走一步是一步，先离开了再说。”宁初冷静地说道。

　　安嬷嬷点头，“听小姐的。”说罢安嬷嬷与又灵合力，将男子推下了马车，随后坐在车外驾起了马。

　　马车刚走了不到一里的路，马匹焦躁不安地嘶鸣了起来。

　　安嬷嬷险些拉不住马缰，语气慌乱道，“这马怎么了不听使唤了？”

　　宁初闻言喊道，“停下。”不待马车停稳，宁初跳下了马车，这时头顶上飞过一群又一群的鸟兽。

　　“有人来了。”

　　“什么？”又灵和安嬷嬷同时惊呼了起来。

　　宁初当机立断道，“安嬷嬷，又灵，你们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能走一个是一个。”

　　“小姐你呢？”又灵急得眼泪都留了出来。

　　“老奴留下来陪您。”安嬷嬷坚定地说道。

　　“留下来一起送死吗？”宁初冷静地分析着，“对方要抓的是我，没达到目的之前我还死不了，可你们却未必了，与其做无谓的牺牲，倒不如你们离开，只要你们没被抓到，我就还有一线生机。”说话间，宁初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了安嬷嬷身上。

　　安嬷嬷对上宁初的视线，心领神会地点头，“老奴明白了，小姐，老奴一定会搬来救援的。”

　　“时间不多了，快走。”宁初催促着。

　　又灵还想说什么，被安嬷嬷喝住了，“听小姐的安排，走。”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宁初快速又谨慎地抹去了两人的脚步，随后朝着马匹挥了一鞭子，随意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了起来。

　　宁初坐在马车内，慢条斯理地将地板上的金簪擦干净，重新别回了发髻上。随后幽幽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马蹄声越来越近，奔跑的马车骤然停下，车帘被粗暴地拉开，面容粗狂的一队人暴露在宁初的眼中。

　　对方视线扫了一眼车内，随后落在宁初身上，盯了片刻才开口，“宁小姐，好胆量。”

　　“形势所迫，比不得阁下。”

　　“呵，带走。”带头的男子冷哼一声，重重地甩下车帘。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宁初垂眸坐在车内，安静务必。

　　“人带来了？”清脆中带着丝冷意的女声在车旁响起。

　　“带来了。”男子恭敬地回答着，“小姐要怎么处置？”

　　随着话落，车帘一下子被撩了起来，一身华丽锦袍的女子出现在宁初眼前，宁初眸色微眯，怔了下才想起对方的名讳。

　　“顾玉婉。”倒是有些意外了，宁初仔细回想一番，也找不到对方挟持自己的理由。

　　“很意外吧。”顾玉婉语气中充斥着得意，“宁初，别来无恙。”

　　“顾大小姐什么时候干起这打家劫舍的行当了，令尊知道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牙尖嘴利，宁小姐是笃定我不会拿你如何吗？”顾玉柔脸颊浮现抹薄怒。

　　宁初不慌不忙反问着，“你会吗？”

　　“呵，带走。”顾玉柔冷哼一声，随着吩咐男子一把擒住宁初的胳膊拽着人就要往下拖。

　　宁初眉宇微动，顺着力道下了马车，并未反抗。

　　顾玉婉看着宁初略显狼狈着模样，这才满意地露出了丝笑容，“先把人关进柴房里，好生看守起来。”

　　“是小姐 。”

　　宁初一时间猜不透顾玉婉的用意，便也顺着对方的意，安安静静地跟着黑衣男子走了。

　　天色渐暗，宁初再次被蒙上眼睛带到了另外的地方，待摘下眼罩时，入目的是一间昏暗潮湿的刑房。

　　来者不善，宁初脑海里第一时间冒起了这个念头。

　　“进去。”宁初被狠狠地推进了暗室里，踉跄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宁初第一时间观察四周，判断出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多数是有钱人家隐藏起来的地方。想到此处她心头有些坠落。

　　顾玉婉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眼下又冒险将她绑来，要做的事情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此处，宁初不动声色地拔下了发簪，藏到了袖摆处。

　　“吱”的一声，房门再次打开，灯火透过门口，照在了宁初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