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余恨》墨浅栖

156、浮生若梦15

　　宁景安看着身影淹没在黑夜中的两人，沉声地吩咐着明达，“以后初心阁这边的巡卫再加两队。”

　　“是三公子。”

　　宁景安慎重其事地警告着，“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达郑重地道，“属下明白。”

　　宁景安深深地看了眼那烛光透亮的窗沿，转身离开了原地。

　　淮院的书房里，端坐在案桌前的宁淮安不慌不忙地问着，“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傅世子是个识趣的人，他会有分寸的。”宁景安点了点头。

　　“顾家大公子、顾文渊。”宁淮安语气悠长了起来，“三弟，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景安沉思片刻道，“我也有些看不透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受控制，或许会成为个不稳定的因素。”

　　“不受控制？”宁淮安顿了下，一双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意味深长的色彩，“也好，或许他会成为傅家站队的契点。”

　　“他？”宁景安迟疑道，“可他是顾家的人，而顾家是五大世家之一。”

　　“再看看吧，说不定呢！”宁淮安心头隐约有着丝想法，但具体如何还需要深思。

　　宁景安点了点头，见宁淮安案桌前铺展着一堆纸张，好奇道，“大哥这么晚了在看什么文章呢？”舟车劳顿那么久还舍不得搁浅一二，宁景安也好奇是何人写的文章，竟然叫大哥如此挑灯夜读。

　　“小妹的功课，你也瞧瞧，她这些年可有长进。”宁淮安随手递了过去。

　　宁景安眉梢挑了挑，颇为愉悦地接过了纸张，轻笑道，“她还真赶出来了，”

　　“虽然字迹毫无长进，但也算工整，勉强能看。”宁淮安嫌弃中又带了点骄傲。

　　“也就大哥能治她，这三年你在青山院读书，她是越发的懒散了，平日里连笔都不愿意动几下。”宁景安埋汰中含着笑，纸张翻得起劲，还津津有味地评价着，“上面的这一叠不用看都是许久前的字迹，连墨都淡了一些，倒是后面这几张...”

　　宁景安的话突然就停了下来。

　　宁淮安见他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哼。”宁景安抽出了其中一张经书的抄卷，冷笑了一声，“看来这贼心思够深啊，连我都险些被蒙骗了。”

　　宁淮安伸手拿过哪张纸细细看了起来，片刻才抬起了头，“这字迹倒有七八分相像了。”

　　宁淮安深知宁初的性子，她绝不敢这般糊弄他，“应当是下人收拾时，不仔细掺进了里面了。”说罢，宁淮安就着宁景安的手翻了翻，找到了相同内容的经书抄卷。

　　“这混蛋不知道混进宁府多久了，可恨我现在才发现。”宁景安狠狠地瞪着那张纸，懊悔中带着丝遗憾，“早知道他这般奸诈，抓着时就该让人多赏他几鞭子。”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以后小妹那里多注意些就是了。”宁淮安看着手中的经卷，眉宇间多了丝忧愁，“比起顾文渊，我更顾虑的是殿下那边的态度。”

　　“殿下怎么了？”宁景安不解地问道。

　　宁淮安迟疑道，“你不觉得殿下对小妹的态度过于亲近了吗？”

　　“有吗？”宁景安细想一下，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殿下与小妹并无什么交集，大哥是不是想多了。”

　　“但愿吧。”宁淮安想起早上是太子特意送来膏药的场面，心头就有些忧心，“小妹性子太纯粹了，她不适合皇室。”

　　宁景安点了点头，“我与殿下私交甚笃，殿下许是爱屋及乌罢了，况且小妹还有一年多才及笄，说不定这段时间内殿下就娶妻了呢。”

　　宁淮安思及太子的年龄，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宁景安不欲在这问题上与大哥纠缠，故而转移了话题，“大哥此次回京会呆多久？”

　　“殿下寿宴过后，我便返回青山院，准备科举一事。”

　　“顾家学院这段时间大肆举办诗词歌赋宴会，不少远道而来的学子都被吸引了过去，甚至有些还直接在顾家学堂借读了。”宁景安道，“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民间的赌馆都在开赌，说是看看今年的状元出自顾家学堂还是青山书院。”

　　“顾家锋芒太盛了。”这是宁淮安的评价，没有哪个帝皇能容忍一个世家的盛名凌驾于皇室之上的。

　　这也是为何宁家从未想过将嫡女嫁入皇室的原因，因为世家与皇室的冲突不断加剧，迟早会有有失衡的一天。

　　而皇上的立场就是太子的立场，但世家盘踞百年，根深蒂固，又岂是那么容易绊倒的，东宫之内亦是危机重重。

　　“此次科举，大哥可有把握？”宁景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宁淮安偏头看了眼宁景安，眼中多了丝打量，“三弟，别忘了你是宁家人。”

　　宁景安讪讪笑了笑，“就...随口一问，大哥不用在意。”大哥这也太敏锐了吗？

　　宁淮安收回了视线，意有所指道，“你与其指望旁人不若自己多用功一些，说不得更能帮得上殿下的忙。”

　　“这不是有大哥和二哥在吗？这次科举弟弟就不掺和了。”宁景安可是知道父亲这个位置上，许多人在盯着。

　　如今朝局不明朗，宁家不可风头太盛，况且仕途一事也不是只有科举这一途径。

　　宁淮安深深地看了眼宁景安，他这个弟弟天赋之高远胜于他，若是今科下场，未必没有夺魁的希望。

　　只是...

　　其中的顾忌他们兄弟二人心知肚明，宁淮安揉了揉额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哥也早些休息，弟弟告退。”

　　宁景安离开淮院后，又找了明达，将初心阁的巡卫再增加了一队，总之他一定要将那贼心不死之人防范在府门之外。

　　初心阁中，宁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天色微亮之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宁初用完早膳就去给江氏请安了，回来的路上再次遇到了巡卫队的队伍。

　　“又灵，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巡卫次数好像多了些？”宁初出门时遇到，走到半路也遇到了，请安回来还遇到了。

　　素日里最多就遇到一次，今天不过两个时辰，她就遇到了三次巡卫队。

　　这大白天的，巡查时间也太密集了吧。

　　又灵点了点头，“明达队长说，近来京中宵小过多，为了府中安危，多加了几队巡卫，等过了这段时间，许是就会恢复往常的巡卫了。”

　　“这样啊。”宁初这两日心情低落，也没什么心思去理会旁的事。

　　到了傍晚时分，秦娘子送来了衣裳。宁初在试过后，秦娘子当场修改了些细微之处，便离开了。

　　“明日就要入宫赴宴了，小姐今晚早些歇息。”　又灵服侍着宁初更衣卸妆。

　　“你也下去歇息吧。”宁初摆了摆手，沾了床后就坐了下去。

　　又灵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内的灯火或明或暗地晃动着，宁初的视线不自觉地朝着窗沿的方向看去，眼底闪过不明的思绪。

　　“你要去哪儿？”傅德明喝住了城墙边的顾文渊，颇为头疼地看着他双手攀岩的动作。

　　这小子身影是真的灵敏，若不是自己早猜到他不会那么老实呆着，说不定还真能被他偷溜出去了。

　　顾文渊缓缓地树荫下走了出来，闷声低唤着人，“大哥。”

　　“大哥说过的话你又忘了。”傅德明耐心地劝说着，“阿渊，夜探梁上之举，并不是君子所为。”

　　顾文渊抿着嘴犟在原地，虽未答话可也未曾退让。

　　傅德明这两天也查到顾文渊过往不少的事情，知晓他心中并无三纲五常，更无礼仪规教。

　　可人生在世，并不能事事顺心，随性而起，傅德明怜惜顾文渊，故而愿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纵容对方。

　　傅德明妥协地说道，“阿渊，大哥答应你，明日就带你去见宁小姐 ，今晚就安心在府里呆着可好？”

　　“明日？”顾文渊半信半疑地看着傅德明，确认着信息。

　　总算有反应了，傅德明松了口气，语气更为轻缓地点头，“对，明日。”傅德明说罢上前拉着人往回走，“你早些休息，明日大哥一定让你见到人。”

　　再次听到了承诺，顾文渊这才半推半就地回了房。

　　一夜无眠。

　　一大清早的，傅德明刚出门时，迎头撞上了顾文渊的人，吓得连连后退了一步，“阿渊，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小厮接话道，“表公子天未亮就在这等候世子爷了，奴才怎么劝表公子都不愿离开。”

　　“明天到了。”顾文渊固执地看着傅德明。

　　傅德明朝着一旁战战兢兢的小厮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世子爷。”

　　傅德明朝顾文渊道，“要入宫才能见到人，不过阿渊，入宫后你不能擅自行动，要跟在我身边，听我安排。”

　　顾文渊点了点头。

　　傅德明道，“跟我走吧。”看阿渊这样子，怕是早膳也等不及了，傅德明想着今日是太子的寿宴，早些进宫也好，便带着人启程了。

　　“小姐，差不多巳时了，夫人让奴婢过去瞧瞧您准备好了没？。”丛霜轻声地催着。

　　“好了好了。”又晴将最后一根木兰花簪子别上发髻，朝着门外的丛霜应和着。

　　宁初一身淡淡的烟紫色紫藤花锦袍，佩戴着一整套素雅的发饰，衬得她温婉清雅。

　　“走吧。”宁初朝着众人说道，随后抬脚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