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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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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4
目所能及的不远处是昨日爆炸波及留下的枯败场景,隔着一条清晰的线——那是我爱罗用尽砂子筑就的城墙留下的痕迹,荒芜破裂和生机盎然,被生生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他们就站在这两个矛盾但又实实在在共存的世界之间的缝隙中,姑且得到了被世界遗忘的宁静。
“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吗?”
他还是那样固执的一声不吭。
被人轻轻牵住的袖角却似这世上最强而有力的枷锁,使他一步都无法逃离。
临冬掰着手指给他数,“那样力道的砂缚柩是杀不死人的。”
“你的砂子非常完美地避开了我的伤处,完美到如果不是用心的话是不会有那样的巧合的。”
她一直以为我爱罗是个蛮聪明的人,却也有如此犯傻的时候。
“你连我留下的术印都没有抹去。”要怎么样才会对怀抱着敌意、想要将其杀死的人留下这样致命的疏忽,要知道,四代目火影以“金色闪光”名扬忍界被人忌惮就是因为他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飞雷神之术。
就算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事后想想就明白了,明明已经被推到防护砂墙后的她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又带着他瞬移到几公里的地方,绝非仅仅是普通的瞬身术可以做到的。
横览纵观整部忍界史,也就只有木叶的飞雷神。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我爱罗就像个踞了嘴的葫芦,只剩下浮于表面的厌恶的眼神还会偶尔瞪她一下,但那并不能维持很久。他总是需要在瞪一会后就移开跟她的目光相接的视线,投向远处黑暗又粘稠的夜色,仿佛可以从那吸取点什么负面能量,然后他才有力气面对她。
于是赢了刚才那场禁言游戏的人现在的话变得比他要多的多。
“我是来求你的。”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她想道。
临冬从他微变的眼神中分辨出他有在认真听。勾住他衣角的手指松了力道。
“我本来是打算让你看看我的伤,”她说地理直气壮,“要跟你抱怨伤口很疼,特别疼。”
“因为不够严重,所以还想过要不要把伤口弄地更厉害点。”
他身周萦绕着的那虚假到一戳就破的冷意突然就有了实质,眼神也不再只是用拙劣的演技表现出来的“厌恶”。
临冬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套上了两个砂环,比起刚刚的力道,现在可以说是轻地像片羽毛,但她知道,她如果此时要按刚刚说的伸手自/残的话这两个环就会变成铐锁,让她动弹不得。
“你想要什么?”他终于愿意开口说话,声音却带上了被沙砾磨磋后的嘶哑感。
“我希望你会愧疚…”
“…或者心疼。”她的声音变小了一点。
那明明是已经计算好的事情,她明明在心里演习过很多次,却在看到他的眼睛时,一股如岩浆般滚烫的情绪炙烤着心脏,几欲将她整个人淹没,以至于不得不狼狈地躲闪了视线——愧疚原来竟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不用。”你甚至都不用那么做,他就已经自己将自己的心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她垂下眼,声音不再有底气,而是理亏般的孱弱,“这样的话,加上勉强可以算的'救命之恩',或许你会答应我。”
他比她更高一些,所以需要稍稍低下头。她低垂的羽睫像是受惊了蝴蝶,颤了颤脆弱的翅膀。
“你想要什么?”声音太轻,那更像在哀哄。
“不要把我会用飞雷神的事情说出去。”她不是担心被人知道后会引来其他村子“要将参天大树斩杀于幼苗之时”而计划的无孔不入的暗杀,而是——
“他们不会放过我这个机会。”
多可笑,比起敌人,她更忌惮的是跟自己有无法反驳的血缘关系的所谓“族人”。
飞雷神的诱惑力太大了,它几乎昭示着必定会闻名忍界的未来。
如果让宗家的人过早地知道了她掌握了飞雷神,那么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地将她推入权利中央去谋求家族重振光辉的伟大前程。
她虽然之前用自身的性命作威胁换来了暂时的安宁,但根本矛盾并没有解决,随时有爆发的可能。
她学飞雷神的初衷是储蓄筹码,但在一切安排妥当前,要是被他们过早地知道了,反而会成为刀刃向内的威胁。
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会让人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不管是什么世界,皆是如此。
她曾经做过宫廷贵族的任务,十分清楚人类这种生物一旦狠心起来残忍过这世间最凶狠的野兽,让人生不如死,将其囚禁一生,使其求死不能的方法太多了。
他们甚至有很大可能会为了飞雷神而舍弃虽然很出众但比起空间术不够有分量的上忍宁次。
而五代目,为了所谓的大局,也不会再站在她这边。
临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绝不能让宁次变成那样。哪怕是万一,她都赌不起。
“有时候,比起人,会感觉自己更像是尾兽。”她自嘲。
用术印将他们钉住,需要力量的时候就解开四肢的锁链,牢牢地拴着锁在他们脖颈处勒住呼吸的绳子,只要不顺从他们的心意,随时可以利用术式进行惩罚,就像人柱力死了强大如尾兽也得跟着陪葬,她哪怕实力早已经远远超过宗家所有人,也必须为他们无偿献出生命。
她曾希望鸣人可以找到九尾的名字,也曾劝过我爱罗或许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跟守鹤相处。与其说她对尾兽有悲怜的圣母心或同理心,其实也只不过是她自己也感到荒谬的“同病相怜”。
哪怕木叶和砂隐现在是同盟没错,但我爱罗毕竟是风影,他有他的立场,有他的全局需要考虑。
飞雷神是继千手柱间后木叶村实力鼎盛的象征,是划裂出银河般难以逾越的鸿沟的利器,其他村所有的影,都不希望木叶的飞雷神有再度现世的一天。
“火影知道吗?”他的指尖抖了一下,像是从灵魂某处蹿出来的一点战栗,但很快就像小石子投进水面泛起的涟漪那样,细微的圆波一圈圈泛开然后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发生。
手腕上的砂环慢慢转动了半圈,临冬因为那个动作心跳缓缓拉长,高度专注的时候她总会变得更加平静,一如她每次潜伏在暗处等待出手将对方一击毙命时。
“她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她可以感应到自己之前就留在这附近的另一个飞雷神记号,公式计算结果在脑中成形。
临冬的呼吸放缓至几乎沉寂无声,“你是第一个。”
所以在其他人眼里,需要跟木叶合作稳固自己根基的你没有理由杀我——如果你动手,只要做的够隐蔽,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你。
她的声音化在空寂寥落的夏夜里,溶成丝丝绵绵的微风,轻飘飘地附在耳边细细低语,带着不可名状的煽动,“也是唯一一个。”
——所以你会选择杀了我吗
.
她不信他。
哪怕她身上不带一刀一剑,没有压低身子摆出防御的姿态,眼睛没有露出提防的警觉。我爱罗依旧可以读出这样的信息。
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隔阂,其实一直都不曾消失,这是由他们的出身、他们的立场所决定的——只是人容易被其他一些朦胧又虚无的东西迷了眼,但那些埋藏在血骨中的棘刺一直都在。就如刺猬一样,如果靠的太近,那些尖利就会伤到彼此。
只是她未免也太高估他了。
虽然有一瞬间,以“风影”的身份,他确实嗅到了她所代表的“威胁”的气息,但他还远远没有理智冷静到可以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为一个“人”所拥有的情绪和软弱,无视掉心脏处密密麻麻的愧疚,反手杀掉不久前才冒着危险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他做不到。
不仅是现在,未来也是。
虽然大多数的领导者走到最后总是习惯于取舍,那些微不足道的感情变成了懦弱的象征,于是当放在一头是村子和一头载着个人的天秤上时,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他们把这种冷血和牺牲歌颂为是“合格的领导者”,是理所当然的“为了大局着想”。相应的,自然也有被他们称之为是“年少轻狂”和“眼界太浅”的东西。
就如将他作为守鹤的容器,给了他孤独荒漠般的童年,在测试出他是个失败品时就毫不犹豫地选择抹杀的父亲一样。
我爱罗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无法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需要用“大义”来粉饰太平,那到底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如果是那样的影,没有什么值得作为梦想的。
很奇怪的,我爱罗明明知道临冬此举是在试探他,可同时又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被信任的感觉,矛盾到不可理喻。那股感觉暖洋洋地冲刷过心脏,落在胃里,沉甸甸地变成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餍足。
站在砂隐的立场,木叶的飞雷神确实是个大麻烦。
但她本可以选择不救他的。
说到底他也并不是木叶唯一的选择,她没有非救不可的理由。
在那种情形下她没能救得了他,谁都没有资格去多加指责。
将飞雷神的事情暴露出去,对她而言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和危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才会一直隐瞒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救他。
她或许并不明白,“唯一”这个词,对于一无所有、从未被人坚定地选择过的他而言,是多么奢侈的妄想。
甚至她会选择把一切摊开在彼此之间,甚至她会选择用这种示弱的方式来赌他的心软……
她敢赌的前提是相信他会心软,会秉从心中身为一个人的良知。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好。”
萦绕成环悬住手腕的细砂已经被主人收回手心,隐隐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幽暗的草丛中浮起零星的几点萤光,圆圆的,细小地像遗落在人间的泪珠,拂过她的眼前,又晃悠悠着消散不见。
辉亮虽然脆弱而短暂,但对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久了的行者来说,那已经够了。
“我答应你。”我爱罗说。
临冬的目光一颤,像是摇曳的烛火被窗外没能预料到骤现的闪电吓了一跳,爆出了个火星。
可她看向他的时候,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向十分遥远的地方。
明明他就在这里,两个人之间现在只有一点距离,是伸出手就可以拥抱的距离。
仿佛注视着某种他所看不到的宿命般的眼神,晦涩而幽深。
又好像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所以她需要牢牢地记住些什么。
被那样注视着,我爱罗几乎想要伸出手,用指尖去触碰她柔软的脸颊,确定她还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他试探出声:“临冬?”
她被唤回现实。
缓缓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浅浅的、月白色的。
我爱罗想那或许不是错觉——临冬真的跟他曾经的那朵花很像。
温柔又倔强。
山谷夜风微凉。
临冬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那件外袍,顺滑得如同抚摸过一片流云,没有给她的后背伤口造成任何不适的体验。
“衣服……我很喜欢。”
“谢谢。”
一件衣服而已,其实比起她的救命之恩算不得什么。
大概是他没能控制好表情,被她读出了内心的想法。
一个了然的笑还未成形,她突然侧过脸,从嘴角漏出一声没能克制住的咳嗽,眉梢露出微微疲意,“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砂子比他的反应更快。
作为他令敌人恐惧忌惮的杀人武器,此时却更像是认她为主的小狗,急哄哄地团在她的脚边,甚至探出脑袋拱了拱希望她可以摸摸它的头,乖巧地提醒她可以站上来,它一定会安安稳稳地送她回去。
他似乎原本并没有想要这么做,手指微微收拢,回过神来却已经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
我爱罗难得地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所有心思都暴露全部在太阳下接受别人审视的难堪感。
他在心里无声地喊着,像面对自家毛孩子叛变了的一个恨铁不成钢的饲主:回来。
他已经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不会在砂子感受到他的怒意去攻击别人时控制不了它,但现在它却又一次不听命令
——简直就像它在他没能反应过来前就会提前读取到他的意念下意识保护他的本能那样。
我爱罗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维持住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这原本就是他想做的事,努力逼迫自己直视她,以免露出心虚的端倪。
临冬也没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她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砂盘,没有选择站上去。
而是认真地说,“作为救命之恩的报答,可以背我吗?”
她伏在他的背上,轻浅的气息会拂过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在清冷的夜色中却比这世间任何事物都要滚烫,仿佛能烤穿他的皮肤,直接触碰到他枯燥而荒芜的灵魂。
“你和鸣人,其实都不太适合当影。”
他的脚步,稳当而坚定,一步步落在蜿蜒于林中的小道上,偶尔会有被筛落的星光漏下来。原来看上去尽是黢暗的道路,踏上去,其实也没有那么孤寂可怕。
“我爱罗,”她的声音软的不可思议,像是穿越了时空的跋涉而来,“心太软的话,是很容易被人骗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用“心软”这种有些时候可以替换“善良”的近义词来形容他。
我爱罗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跟这个词有什么联系,死在他手里的亡魂和害怕他体内尾兽的人都不会答应。
说到尾兽,之前一直在嘲笑他身为被亲生父亲制造出来的杀人机器,却沉溺于追求虚幻而软弱的感情的守鹤从刚刚开始就沉默地有些诡异。
这也让他想起,自己必须要远离她的理由,其中之一就是,守鹤不知道为何,像被人抓住了软肋那样叫嚣着怒吼道: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我爱罗的脚步几不可察的一顿,又仿佛只是错觉,“可那并不是什么错误的事,对吗?”
他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大部分都是作为“杀人武器”存在,他们不想也不需要他拥有自己的感情和意志,真正开始学着做人的道理,磕磕绊绊的也不过几年光景。很多事情其实他也不知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
身后很久都没有传来声音,她的脸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平缓,像是不小心睡着了。
我爱罗没忍住,微微偏过头,想用余光回头看看,却在那一刻感觉到耳边的一寸肌肤,触碰到了一点温热的软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可能是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鼻尖,还是脸颊……
……或者,嘴唇。
幸好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在仓惶之余竟还有功夫想。
她的语气颇有无奈,“我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又怎么有资格教你是非。
顿了顿,“那就去做你觉得对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