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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得愧(已修) ...

  •   韩宿总算明白了杨深诣口中的“欺人太甚”是个什么样子。
      这天他出门去打酒,在一处不怎么用了的旧石桥旁见到了被围困在孩子圈里的席华程。
      席华程身材挺拔修长,气宇轩昂,他也并没有一副看起来很好接近的样貌,不知道为什么那群小孩胆敢上去把他围住,还绕圈唱着那些羞辱他的歌。
      “席晖是傻瓜,只会过家家,今日挖泥巴,明日摔掉牙。傻瓜......”
      韩宿大致听清楚了以后,那火气噌地上了头。
      他几步走上去,抓住一个小孩的胳膊,竖目怒骂,“你们这些谁家的小孩?没个教养!谁教的你们这些?”
      旁边开始有人驻足偷看。
      “说啊!谁教你们的?”
      其他小孩吓得鸟兽散。
      “你们再敢来,我见你们一次就抽得你们当场开花!”
      被他抓的这个小孩虽然很壮实,但是他拼命地挣扎就是挣不开,反倒惹得那力道欲陷其皮肉,他登时大哭起来。
      “小孩,谁、教你们唱的这些狗屁玩意儿?”他问的语气恶狠狠的,仿佛要把人剥皮抽筋。
      那个小孩哭赖着不答话。
      韩宿把他猛地一拽到了面前,他俯下身,那张狠狞的脸逼近对方,“我问最后一次,你不说清楚,我把你丢河里喂鬼。”
      席华程拉了拉他的衣袖,微微摇摇头。
      韩宿最后还是放了他,松手前又警告了一番,那个吓坏了的小孩撒手就没。
      “华程,我们回去。”韩宿揽过他的肩背,带他往回走。
      席华程一声不吭,脊背僵硬。
      韩宿刚才瞥见他漠然无怒的脸,心里好是一阵难受。
      才回了匡义堂,关门声一响,韩宿就见他在门后这里不走了。
      他回头看,就见席华程拧着眉毛,眼泪兜转,颤抖着呼吸,但仍死命抿着嘴。那眼泪簌簌掉下,他抬臂一抹。
      “没事了,华程。”韩宿心头一震,赶忙安慰,抱住了他。
      席华程把头搁他肩上,紧紧抱住他,双手死死揪住韩宿背后的衣服。
      “以后谁来我就抽谁!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谁敢欺负你哥就把他揍回去!他娘的这帮欺软怕硬的畜生流氓,本事就长在下流上了!”
      “你别放心上,他们就是不敢报复你哥,净来欺负你,都使的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咱不睬他。”
      “我以后都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再不会让人欺负你!”

      这事以后,十几日内韩宿和席华程的关系突然亲密了起来,感情也迅速变得深厚,这整日二人几乎形影不离。韩宿打酒也好,来书房帮萧风亭处理事情也好,后面都跟着个席华程。
      韩宿发现席华程好像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他在一起讨论的时候时不时的一句话透露出他对一些事情不同一般的敏锐以及惊人准确的预感和推测。他或许分析不了复杂的事情,但他绝对不傻。
      萧风亭虽然对这两个人突然变得亲厚感到莫名其妙,但他无暇深究,因为他还有其他的烦心事,而且不一般。
      就前几天,袁兴在他在亭子里歇息看鱼的时候,和他聊了一会儿。
      “堂主啊。”
      “诶,袁叔。”萧风亭观察到他脸色不一般,“怎么了?”
      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开口,“袁叔今日便斗胆僭越一次,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同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嗯,您说。”
      “你和韩公子……应该不是寻常关系吧?”
      “……嗯。”
      “那我还是得告诉你了。你爹让你来任堂主,你可知道他这是有什么思量?”
      “嗯……大哥要处本家,而现在就剩我了。”
      “还有一个原因。但是我想先问你,你可知道萧家匡义堂堂主之位是一定要由萧家人来做?”
      “可我……我不是。族谱里没有我的名字。”
      袁兴知道他没反应过来,就道:“老爷早已经把你写入族谱了,你就是他的亲骨肉,你就是萧家的九少爷。”
      萧风亭听罢愣住了,好一会儿,他眼睛里出现了袁兴看来很明显的高兴——好像得到父亲认可的孩童,只是他稳重地没有表现得那么激动。
      “另外一个原因也跟这个有关。”
      萧风亭凝目看他。
      “他没告诉你,他和韩剑来将要有场决斗。而把你支开就是为了不让你出手掺进来,而他与韩剑来早已约定好,各自不会告知你们这件事,以防今后你二人因此反目成仇。”
      眼前鲤鱼打挺,没水无踪。萧风亭不合时宜地想起几个月前,他出了萧家门,韩宿看见自己时候的粲然一笑。
      “而这一路你们如此太平,就是因为如今决战在即,老爷和韩剑来都是江湖上名望极高的人,为这比斗,所有江湖人按规矩该息事息怨,暂息江湖事,直至决战结束。他们也通知了人,所以不会有人告诉你们决战的事,路上布满眼线,以防有变。席家二少爷那个倒是意外,没想到那些山匪如此没有脑子,不会看势头。就算席二少爷不把他们剿了,我们回头也会把他们的人头清算。”
      “我本不该告诉你,算算时日韩剑来也没到青州,现在赶去还能赶上决战,我之所以冒风险要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看韩公子昨日收了只信鸽,我担心有人当真会泄了事……所以我希望你最近看好他,别让他出远门。”他越说到后面越压着声儿。
      袁兴转回身看这潭春水,“如今也不知道他们会是谁死谁活,也可能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不想你们掺这一脚,这也是老爷的意思,是为你们好。你能明白吗?”
      “……嗯……”他一下子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潭中鱼不时探出水面呼吸着,一翕一合,他看得出了神。

      “前几日那白鸽捎了谁的信儿呀?你看了这么久?不会是外面有人吧?”杨深诣喝着茶,结束上一段话题后随口打趣。
      他们明日就回襄州席家匡义堂了,这下是最后一叙。反正现在韩宿整天也没个正经活儿。
      “不是,是师兄的信儿。”他喝了口茶,“他说还是劝我成家,别老是和萧老九一块儿闯东闯西的没个着落。”
      韩宿突然想到了穆家三姑娘。
      杨深诣稍微松了口气,顺着问他:“他摧你干嘛?”
      “闲的荒呗。”他随口答道。
      “真的?额,我是说,他就为这事儿,专程写这信儿?”
      “骗你——大爷我得什么?”
      听着好像没有什么异常,杨深诣也就不问了,顺便打算对他动不动就“大爷”表示鄙弃。
      但他话没说出口,就听到他说:“大爷我已有良人,也不打算纳妾。谁外面有人了,爷可是过实在日子的,那些莺莺燕燕你大爷我可没兴趣。”
      “哟,说得跟真的似的,良人哪儿啊?你看你这一天天不修边幅的狗样,你看看那时候还在我们匡义堂,你那衣服,给旧的,我还看到了,袖口有针脚儿呢,还缝得歪歪斜斜的明显不是女人的手艺,别是大爷你自己来的吧?”
      “嘿,还真就本大爷的功夫。怎么地了,那裂的就是歪着裂的,你还他娘的能直着缝啊?你他娘的会缝吗你?”
      “唉,果然是没个贴己人,这种事儿还得自己干。”杨深诣喝了一口刚斟的茶,吧咂吧咂嘴,喃喃自语,“诶这个不错,回甘啊。”
      萧风亭信步走来,“你两个,什么毛病?这怎么几个茶壶在这?”
      杨深诣目光迎着他一路过来,不禁感叹他真是越来越有那个范儿了。
      韩宿却没看他,而是又喝了杯茶,看着杨深诣,眯了眯眼,好似在享受,“我就是贴己人,自然这些都该我干。”
      杨深诣一下子不知道他这意味深长的表情是为什么,隐约意识到了话里内容不对味儿,但是没转过弯儿来。
      萧风亭眼看他那副惯常的坏胚模样,就知道他又没说什么正经话。
      韩宿早已站起来到了萧风亭跟前,给他拍了拍袖子,“怎么做了堂主,还穿这‘破旧’衣服?”
      杨深诣听他这么一说就看向萧风亭,忽然觉得这衣服熟悉。
      这,这这这——这不是——
      韩宿看他表情好笑,又得意地,也大方地给他看那“袖口”。
      “你看啊,这裂口就是弯的,这玩意儿弯成这鬼样,本大爷能直吗?”
      “这说的什么呀?”萧风亭听他公然鞭笞自己衣袖上神奇的裂口,很是不满,于是一巴掌掴他,掳他走了。
      杨深诣还是不敢相信刚才脑子里炸出来的猜测。
      证据不足,证据不足……
      但是怎么越回想他刚才那些话就越肯定呢……
      脑子里不禁回想他们一些令自己稍微有些入脑的语言和行为细节……

      韩宿的手在萧风亭眼前晃,“你最近好像有点心神不宁?总是走神。能听到我刚才叫你么?”
      “啊,嗯。”
      “怎么了?”
      “没事,可能累了。”萧风亭知道不好糊弄过去,又说道,“这几天潮湿,夜里不好睡,又做梦太多,可能没睡好,就没什么没精神。”
      “唉,你啊。”韩宿想了想,“那你还想不想……”
      他是想奖励一下。但是又随即想到他说累,没精神,就摇摇头,“算了,看你这么累,估计也不想,那……”
      萧风亭突然亲了上来,他本能推拒一下,但马上就很配合地顺势抓住了萧风亭的衣服。
      这番稍歇,萧风亭在他几乎相贴的距离里,说着他们才听得到的话,“你喝的是什么茶呢,到现在还有甜味儿。”
      “它想等你来尝尝,你说它叫什么呢?”韩宿眯眼看他。
      萧风亭明显不及他,这就没跟上。
      韩宿附耳低语几个字,又咬了咬他的耳朵。
      轻咬慢含,品而不咽,辗辗转转,勾磨舐顶。
      不过是两次呼吸的短暂时间,萧风亭就被撩拨得呼吸陡然急促。
      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屋里的,估计两个人理智尚存,不至于就幕天席地。
      萧风亭慢慢的就有些失控,他难得的显得急躁和迫切。
      韩宿被他的冒进搞得好痛,但是他也已经迷了心神,这番他理智上以为的拼命推拒实际上无力得没什么实际效力。
      他真的是少有地感觉激烈和窒息,牙关不知道何时失守,他被困卧在深处,乱了声音。
      灭顶快感夹杂道不明的其他将他颠覆上下。
      回神后,他发现并不在榻上。
      他“槽”了一声,“萧风亭,你……”
      没有下文,他被绵密的亲吻压住,又败了下风。
      萧风亭翻身上马,继续“喝茶”……

      “不行了,这他娘谁受得住啊,滚滚滚,滚一边儿去,天都黑了。”
      “天黑了不就该做么?”
      韩宿一下子被他突然上道感到震惊,“你个不要脸的!啊——滚啦——”他被缠得不行,终于忍不住扯过被子把整个人都团进去。
      萧风亭本就已经餍足,这下只是佯装作缠,眼下见他这样,就觉好笑,遂一手揽过去把他实实抱住。
      “你可别闷坏了。我什么也不做了,你休息下待会儿沐浴了再去用饭。”
      “嗯。”他在被子里闷闷应一声,半晌才慢慢探出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动不动的,萧风亭的手臂压着他,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静静躺着。
      他好像回过神来了,突然骂了声,“把你手给本大爷丢开,热死了。”
      他一掀被子,扯这头发现被萧风亭压着了扯不开,一个机灵掀另外一头,把被子都掀盖在了萧风亭身上,他脚上也踢踢蹬蹬把被子都推挤过去,他一点边儿都不想挨着。
      “刚才想什么呢?”
      “没想,就发呆。”韩宿懒洋洋答说,“有点高兴。”
      “高兴什么?”萧风亭听着他低哑的声音,问话时有点心不在焉。
      “不知道,就挺高兴。”
      萧风亭看见韩宿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很有精神。
      萧风亭这一场下来,也是心头变得轻快,仿佛没有了重量压着,四肢百骸好似都通了,十分酣畅。
      但是随着平复下来,那些尘世的牵缠压沉感好像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或许不重,但是人的每一寸都在感受着。
      他这几日,清醒时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纠结到底自己要不要告诉韩宿,睡梦里亦然。
      他知道如果只是比试,哪怕受伤了韩宿也不会介意,但是如果真的一死一活……如果死的是他师父,那怎么办。他会不会怪自己早知道却不告诉他,自己不说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但是,但是他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他又不断说予自己,自己不管怎样也不管结局就是了,韩宿是韩宿,韩剑来是韩剑来,哪怕是他爹死了,他也不会牵扯到韩宿身上。长辈们的恩怨,他们自己了结,也就是他们自己了结了……
      这么想着他就稍微放下心来,但是不久之后又继续想。
      以至于明显到韩宿只在睡觉吃饭和他歇息的时候同他在一起,都能发现他不对劲。
      还好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这下怀里拢着韩宿,他现在不想想了。
      嗯,不想了。
      “对了,你这几日收的信儿又是韩前辈来骂你啦?没几个月呢就两封,别是给你物色了女子吧?”萧风亭说得自然,好像只是随口笑他。
      韩宿“哼”一声,“不是,他娘的,我师兄,催我成家。说‘别成日和萧家老九混在一块,像什么样子,早该成家了’,嘿,说吧他就,大爷我——不听。”韩宿一个翻身,手肘撑起来,看着萧风亭,“再说,我已有良人啊——”
      他故意拉长语调,虽没有勾人之调,却有勾人之嫌。
      萧风亭怕又继续下去,赶紧打住,猛地坐起来,不再看他,“快点,洗漱,吃饭。待会儿教人等不好。”
      “唉,做了堂主,荣华富贵了就是不一样,以前还是你帮我的,现在使完了就一眼不看,还催人——‘自己来’。”
      他说得意味不明,萧风亭有点烦躁,“你还想再来的话就作死吧。现在你醒着,还要让我来?”
      萧风亭回头看他一眼,“那你等我待会把你弄晕了——我肯定服侍上下啊。”
      他不容易成功反击了回去,韩宿少有的哑口无言,萧风亭心头快意顿时多于色‖欲,他下了床榻。
      韩宿本来支着手看他,他话音落了以后,韩宿又一直看着他直到穿上里衣,这才放下手躺回去,自己念了一句:“嘿。萧堂主。”
      良久,韩宿问:“哎,老萧,你真的不打算娶妻吗?穆姑娘不还对你有意?”
      韩宿好像只是随便问问,但是萧风亭十分惊愕,转过头看他。
      “有病啊你。”
      “你要不娶妻,不就延不了香火了?”
      萧风亭停下手中动作,看着韩宿,“我以前不入萧家族谱,谈不上什么延香火。如今虽入,可是大哥都已经抱孙子了,其他哥哥的儿子也不比我小多少,也几乎都是有家室的人,除了五哥的幼子还在学堂念书。萧家不愁无继,我也没什么好掺和的。”
      萧风亭继续手中动作,“至于穆姑娘,哪日稍微清闲,是该亲自前去归还帕子。但是韩宿,我不会娶别人的。”
      “嗯......成。”韩宿翻身,“哎,但你如今已经不适合亲自去了。我担心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难保不被人牵挂,到时候搞不好扯到萧家和穆家的关系那就不好了。”
      萧风亭想了想,“行,那到时候你帮我看看怎么处理吧。”
      “不行萧风亭,你得自己学着处理。我跟你说,以前有个瞎子说我不得善终,谁知道哪天我就走了,你这个不会那个不会的到时候招惹满身麻烦,怎么好活?”
      “韩宿你又说什么呢?”萧风亭听到这种话陡然皱眉,“总是胡言也不知道忌讳。之前还说好要......”
      “没有总是,再说了,我也只是防他个万一罢了。”韩宿安抚他。
      “那不说这个了——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之前你居然不在萧家族谱里?”
      韩宿想了想,不对,“他们不会是要用你才——”
      “好吧,我无意说你父亲不好,我闭嘴。”
      “没生气吧萧风亭?”
      “萧......”
      “没有,我知道,不免都会这么想,但其实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很高兴的。”
      “你高兴就行,谁说不好也抵不过你高兴。嗯,挺好的,老萧也是有家的人了。”
      萧风亭俯身吻在他发上,“我家在这儿呢。”
      “哼哼......”韩宿发出两声鼻音。
      “行了,快起来了,没时间了。”萧风亭整理好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再次催韩宿。
      萧风亭叫来热水以后发现他还是没有起来,甚至仍保持着刚才的睡姿,好像又睡过去了。
      “起来啊。”
      “啊——”
      “......”萧风亭叹气,扯他被子。
      “啊啊啊——你不是人——”韩宿抱着被子耍赖。
      “……”
      “累死了,萧老九,不是人。”他迷迷糊糊地念叨。
      “……”萧风亭糟心地叹了口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得愧(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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