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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其实他可以要求送他回学校,当石刻提出邀请,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拒绝。有些念头令他害怕,却像在看恐怖片一样越害怕越想看下去。
      石刻家里很暖和,好吧至少这里很暖和。石刻给他拿了双拖鞋,新的,就在门边的鞋柜上放着。他低头换鞋,然后就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石刻看他不动弹,粗手粗脚的拉起他按坐在一张椅子上,柔声说:“等一等。”
      周焉就坐在那儿等着,也不知道等什么。奇怪的是最后他等来的居然不过是一杯阿华田。石刻乱着铺床,打地铺,又翻出一套旧睡衣,满怀歉意跟他说:“旧是旧的,不过穿着舒服,你个子看来和我差不多,应该能穿。”
      周焉磨着牙说:“我比你高。”然后艰苦的笑了,石刻看他那苦涩的笑容,伸手来摸摸他的头,安慰性的,然后把睡衣塞到他怀里推他去洗澡。
      热水淋在头上,恍如再生。
      他进去了就不出来,石刻在门外来回的走,越走,越是担心,某些可怕的图景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忽然下了决心,敲敲门,里面居然没有回应,他心慌起来,大力拍门,边拍边叫:“周焉,周焉你没事吧?”
      周焉在里面听见了,却只迟钝的看着门,半晌想起来回话,可一开口,嗓子是哑的。石刻没听到他回话,更是心惊肉跳,当即撞门。那门周焉根本忘了锁,用力一撞就开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愣在那里。
      石刻回过神,忙忙的关上门。他心虚,转眼身上一层薄薄的汗。在屋子里漫无目的的转两圈,抓了烟盒打火机到阳台上抽烟。抽得太急,又呛咳起来,他胡乱抹着脸,接着拿手狠狠的拍了拍脸颊,低声骂给自己听:“你在发什么神经,有点出息行不行?”
      周焉洗了澡出来,穿他的旧睡衣居然很是宽大,但石刻不敢做任何点评,怕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个介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身体。他自己进去洗澡,开着水在马桶上呆坐着,很想撞墙。他环保观念很强,这样活生生开着水罪恶感更多了。好在出来的时候周焉已经在床上睡了。他缩在被子里,只露半个头出来,一点声息都没有。
      石刻苦笑,周焉倒是不客气。他关了灯去睡地铺。
      黑暗中躺在那里,四周的安静令一切声音放大,他觉得自己能听见微生物在繁殖。一切的声音中最清晰的是床上那人的呼吸声,很轻很浅,假做均匀,但他知道他还醒着。可是没过多久周焉的喘气声就真的匀溜了。到底是年轻。
      周焉睡一觉醒来,屋里像泼了墨一样黑,不习惯,他向来睡觉要开台灯的,隔了一会想起这是哪儿,一惊坐起,下意识左右看看,接着发现石刻在阳台上。
      在黑暗的屋子里看阳台,觉得那儿明亮的很,石刻一个高大的背影隔着玻璃非常清晰。他正伏在栏杆上,举动之间可以看到烟头时明时暗的火光。
      周焉下床开了阳台门,站在那儿看着他。
      石刻也不回头,只问:“你怎么出来了?”
      周焉道:“醒了,不想睡。你又为什么不睡?”
      石刻轻轻道:“我有邪念,老天罚我失眠一晚。”
      周焉靠着门框低头不吭气,石刻转头看他,忽然叹气,又有些怨恨,咬牙道:“你还是赶快回去睡觉的好,别在这儿招我。”
      周焉轻声问:“你说我应该别活得那么累,应该去度个假,或者怎么样?你的话没说完。”
      石刻一怔,隔了半晌,满怀恼怒的低声喊起来:“或者好好做一场!行了吧,你还想怎么样?”
      周焉对他一笑,黑暗中牙齿白的晃眼:“我回去睡觉。”
      他已经转过身去,偏又回头:“你不来么?”

      ^^^^^^^^^^^^^我是早就想用老没机会用如今终于派上用场的小分^^^^^^^^^^^^^^^

      周焉慢慢的坐起来。
      拉上了幔帐的大床,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盯着前方看着,看得眼皮酸痛。他疲倦得像要死过去,脑子却清醒得异常。
      他一坐起来,石刻也跟着坐起来。周焉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嘶声道:“别开灯!”
      他说得没有石刻的动作快,灯亮了。那光并不强,此时却极其刺目。他本能的把头埋进膝盖里。
      石刻手快扭开了灯,没想到他那么大的反应,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又关上了。黑暗中又觉得不对劲,伸手去摸他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
      周焉全身一颤,厉声道:“别碰我!”
      他说着划开帐子跳下床,胡乱摸索着找衣服。他的衣服本来都好好的挂在墙上,被他自己摸索的一塌糊涂。石刻呆坐着,看着黑暗,听着他乱七八糟的声音,缓缓地伸手去摸到了烟。他听着他穿衣服,穿鞋,他往外走的时候撞到了餐桌。他坚持不开灯,因此打不开门,戚戚嘎嘎的好一阵。他终于拉开了铁门,走廊的光透进来,先成一个三角形,之后迅速消失,铁门的声音很沉重。
      石刻抽完了一支烟。

      他下一次看到周焉,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个钟头。他尽量把自己整理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随便找了点借口去班上,结果看见周焉才是真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坐在那里翻图书馆借来的一本巨大的厚书,像是老版的辞海,跟一个女同学一起,边翻边往本子上抄录着什么。石刻在教室里乱晃,除了晃得自己心浮气躁,什么结果也没有,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沉不住气。
      周焉没有抬头却也知道他走了,一口气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像盯不住似的没了一点力气,他女同学问他:“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周焉正好找到借口,点点头,小声道:“我回家去了,一会老师点名的话,帮我说一声。”
      他收拾书本离开教室,走到楼外阳光普照的草地上,掏出手机。他的电话本来是关上的,一开机便突突突突的十几条短信提示未接电话,全是关机的这段时间汝莹打来的。他不自觉地站住发呆,就这工夫又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的手一抖,过了好一阵才按下接听键。
      汝莹的声音听上去焦躁莫名:“你在哪儿?”
      他嗫嚅道:“我……我在……”没有说完,汝莹已经迫不及待的接上了话:“不用我看见你了,你在那儿别动,等着我!”
      他抬头,便看见汝莹的身影在不远处楼上走廊的窗户边一闪而过。他慌忙转身便走,绕过一栋楼,走的是平常决不会走的一条路。可是快步走了没多远便听见汝莹在后面叫他,她跑近,上气不接下气的,从没这么气急败坏过:“周焉,你为什么躲我?”
      周焉不由自主站住,抿紧嘴唇不吭声,汝莹走近一步,声音发抖:“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爸爸叫我跟你分手?他以前明明喜欢你的!”
      她像在质问了,她理所当然的来问他,仿佛从没想到问题可能出现在他爸爸身上。不,问题当然出在周焉身上,错就错在他有那样一个妈妈。周焉以前恨过所有玩弄他妈妈的男人,可是也许男人们都没有做错,错在他的妈妈不该勾引男人。
      他冷冷的看着汝莹,自己后退一步跟她拉开距离。汝莹的脸色发白,她低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就只会这样无辜可怜的问“为什么”。
      一辆车自后开来,停在他们旁边,石刻永远在周焉需要有人出现的时候出现,可是他忽略了周焉永远不希望出现的那个人是他。无论如何,车门打开,周焉上了车。
      当汽车开动,周焉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汝莹的脸。他闭上眼睛选择不看。石刻问他:“你回家么?”
      他极快的回答:“不!”他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冷冷的说:“去你那儿。”
      石刻转头来看他,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色苍白得异常。
      他在路上睡着了,头歪向一边,没有血色的脸也出现了一层殷红。石刻能看见他轻颤的长睫毛。到了家停了车,他还是睡着没有醒来的意思,石刻轻轻的试探着拍拍他的肩膀,他没有反应,石刻柔声叫他:“周焉,到家了。”
      他只闭着眼睛,没有生气儿。石刻忽然惊慌起来,原来他不是睡着,是晕过去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就在医院里度过了。周焉输了一下午液,到了晚上醒过来也还是脸红红的没有退烧,问他要不要打电话给家里,他只是摇头。石刻拿羽绒服毛围脖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带回家,逼他在床上躺着不许动,自己捧着菜谱站在灶台边,如临大敌兢兢业业地煮一锅白粥。
      周焉睡不着,躺在床上远远的看着他操作,几次想开口告诉他该怎样做,却都没有,只那么看着他傻乎乎的开着大火盖着锅盖,煮得一锅好好的粮食扑通扑通的乱响,米汤扑出来好些次,扑灭了炉火,还扑得石刻光荣的负了伤。
      他最后终于盛出一碗像样的白粥,自己松一口大气,双手捧着来床沿上坐下,舀一勺白粥加一根榨菜,喂给周焉吃,另一只手烫的红通通的像是快要熟了,可是那粥味道居然真的很不赖。他自己看上去也好像很得意的样子。周焉到底沉不住气,吃了两口,忽然说:“其实你用不着这样。”
      石刻笑:“我怎样了?”
      周焉木然说:“你用不着对我这样好。”
      石刻低头用勺子戳着粥,脸上机械的笑:“其实我对谁都这么好的。”
      “是啊,我知道,”周焉苦涩的说,“所以你对我好,无非也是拿我和别人一样。可是别人受得起,我受不起。”
      石刻看看他,又低下头去,过了好一阵,气哼哼的大声说出来:“对你好怎么了?不应该吗,错了吗?什么受得起受不起,老老实实受着就完了嘛!”
      其实他知道周焉的意思。周焉他傻,他受到打击一连串,不知道怎样应对,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石刻很痛苦自己是他自暴自弃的工具。可是又能怎么样?
      他胡乱戳着碗里的粥,继续一勺一勺的喂给周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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