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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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内，高成在香炉中点上檀香；袁朗将沏好的清茶递给盘膝坐于榻上的许三多后，也挨着他坐下。
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高成上前拉开门，便见住持领着三个气宇不凡的男子等在外面。
住持双手合十，略一施礼：“高护法，这三位贵客，为求见迦蓝明王，特从京城远道而来，还望护法通融。”
高成微微皱眉，侧身，询问地看向榻上的少年。
许三多抬头，正迎上墨衣男子略含笑意的目光。二人对视半晌，许三多微微一笑：“请进。”
墨衣男子信步走入禅房，双手合十，神态悠然：“在下铁路，久仰明王威名，今日有缘拜见，甚感荣幸。”
褚衣、青衣二人，也随后进入，分立于铁路身后，未显任何局促。住持轻掩上门，转身离去。
“这二位是？”许三多微笑着看向另外两名青年。
铁路笑着指向褚衣青年：“齐桓。”接着转向青衣男子：“吴哲。”
齐桓、吴哲双手合十，向许三多施了个礼。许三多合掌还礼。
目光停在齐桓刚毅的脸上，许三多微笑道：“……齐桓，可是位将军？”
对面三人略一怔愣，齐桓迟疑地看向铁路，铁路点了点头。齐桓复又回头，神色谨然：“……是。不知明王何以得知？”
“明王可观凡人三世因果。”高成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冷声道“而且你身上……杀戮之气太重。”
齐桓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吴哲暗地里轻轻按了下他的手。
铁路并无恼色，仍是悠然看向许三多：“那……想必明王也已得知我们三人的身份了吧。”
许三多闭目微笑，略一凝神，再睁眼，眸色深邃：“……铁路，当朝天子。吴哲，官拜礼部尚书。齐桓，辅国大将军。”说罢，改盘膝为普通坐姿，扬手轻挥：“三位请坐。”
铁路径直走到榻前，和许三多隔着茶案坐下。吴哲齐桓也各自拉了桌边椅子落座。高成在窗边位子坐下，索性拿起本经书翻看。袁朗则随意斜卧在许三多身侧，闭目养神。
铁路若有所思地看了袁朗一眼，目光转向许三多，合掌笑道：“今日有幸参加天颂法会，见万人齐诵经典祈福，朕不免感慨……佛教不愧为我朝第一大宗啊。”
许三多但笑不语，替铁路面前的瓷杯斟上清茶。
“不过……”铁路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最近西域流传的其它教派，也有意来我中土传教……朕正在考虑，是否该给予他们通行。”说着，抬眼看向许三多，“不知明王以为如何？”
“陛下可是指‘基督教’、‘天主教’、‘□□教’等宗派？”许三多手中握了念珠，轻轻摩挲。
“没错。”铁路微笑点头，望向齐桓：“齐将军常年驻守边陲，与西域文化早有接触，对其它宗派也是极为推崇。”
齐桓点了下头：“根据臣的了解，这些教派也是值得尊崇的。”说着，谨慎地看向许三多，“臣以为，若将它们拒之门外，实在毫无道理。”
“齐将军说得极是。”许三多也不恼，对上齐桓审视的目光，神色平和：“只推崇自家宗派而菲薄他人信仰者，皆非真正悟道之人。各教之间相互尊重，也是有益于彼此成长光大的。”
“其实对于一些信徒私下的争斗，我也有所耳闻。”许三多叹了口气，“凡是尊重自教而非难他教者，确实是忠于自教。只是……他们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光大自宗’，却不知……这其实更严重地伤害了自己的教派。”
铁路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缓缓道：“……明王难道不希望佛教在我中土一家独秀么？”
许三多轻轻摇了摇头：“佛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世尊认为，古往今来一切圣贤、各派宗教的教祖，都是得道、成道之人——只因个人程度深浅不同、因时因地不同、所传化的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铁路手中动作微顿，抬头看向少年：“那明王的意思是……”
许三多点头微笑：“佛陀向来准许弟子们自由思想，皆因佛陀认为——众生的解脱，全赖个人对真理的自觉，而不是只顺从神的意旨。”复而转向齐桓，目光温和，“各类宗教，都是帮助众生解脱、觉悟的不同法门。只要应时对机，根据自己的因缘去选择，无论修持哪一种法门，都能出离烦恼、趋入觉悟之道、终至涅磐之域。”
齐桓眸中散了戒备，和吴哲对视一眼，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铁路静默片刻，放下茶杯，笑道：“明王说得有理。吴哲，回宫后，通行之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是。”吴哲微微躬身点头，抬眼打量许三多，眸中带了欣赏。
“……明王。”铁路微眯双眸，细细打量着许三多，“听闻明王每一世均在人间以少年形象示人，十八岁以后容貌便不再变化？”
许三多点了点头。
“朕仍有一事不明……”手指玩味地摩挲着茶杯，铁路悠悠道：“既然佛陀赐您不老之身……为何独独留给明王一副容貌如此平凡的肉身？”
——高成倏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面色冷凝。袁朗睁眼，侧头一望，见许三多仍旧神态平和，复又笑着闭目小憩。
许三多伸手向高成示意稍安勿躁。高成握着拳紧了紧，又松开，坐回位上。
“陛下可知‘阿难与摩登伽女’的故事？”许三多端起面前地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铁路略有怔愣，然后轻点了下头，眼中微光闪过——阿难本是佛祖座下弟子，佛曾问阿难为何跟随自己出家修行。阿难答云，因见佛祖容颜俊美超凡，认为绝非俗世之人，所以追随佛出家学法。佛斥其迷于表象、因‘色’生心、本意不正。果然阿难后来遭遇摩登伽女引诱，差点堕入魔道。
许三多再为双方添满茶盏，缓缓开口道：“佛有言，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因一切‘相’皆是虚妄。可惜世间少有人能不为外相所迷……佛感叹于阿难先例在前，因而愿我生得寻常容貌，不惑不乱世人之心，让众生非因迷于表相而随我修法。”
铁路轻轻叩了两下茶杯：“……形象由来不是真，都依心色起闲因。可堪举世痴狂客，偏向枯桩境里寻。”——世间诸相，人相、我相、众生相，皆是虚妄。执着迷惑于表象的美妙，正如向枯萎桩木中寻求真理一般，可怜可叹。
抬眼再看向许三多时，眸中已褪尽不敬之色，铁路双手合十，轻声道：“明王，受教了。”
少年唇边浮起憨实的笑容，许三多颔首，合掌回礼。
铁路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明王准备明日法会了。”吴哲、齐桓也双双起身。
三人在少年跟前站定，再次双手合十施礼，铁路淡然微笑：“不知朕可有幸明晚再向明王请教佛法？”
许三多也自榻上起身，合掌还礼：“若能为天下人解惑，也是我的荣幸。”
高成起身走上前来，领了三人送出门去。
许三多正目送四人出门而去，忽然身后袁朗拉了他一把，便落入男人温暖的怀抱中。
执起许三多的下颚面向自己，袁朗眯眼打量一番，故意道：“这不挺好看的么。”
许三多露着白牙，笑得眉眼弯弯：“袁朗，你这护法不合格啊，刚才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高成可都恼得站起来了。”
袁朗抱着许三多，埋首在少年肩窝蹭了蹭，懒懒道：“我选择跟随你，并非因为你的表象。既然一切表相都是虚妄，他人议论虚妄之物，我又何必在意？”抬头，对上少年的眼：“更何况，世间凡人的言论皆不能影响你我。既然不能动摇我们的本心，随他痴者胡言又何妨？”
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许三多靠在袁朗怀中，闭目不语，唇边浮起浅浅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