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一梦》丹楠

22、伊始

　　（第十五章续）

　　前一秒狐青还跟大理石雕塑似的定在原地移动不得，下一秒他就猛地捂着脸撞开令狐昆和门冲进了房间。

　　洗手间门被甩开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美妙无比的呕吐声。

　　令狐昆：“……”

　　有必要这么夸张？

　　他迈进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假装没看见狐青对着洗手池正吐的天昏地暗，快速穿过短窄的走廊，平静地坐在了书桌前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狐青一直没出来，他也不着急，就一次次回想之前他和狐青有过接触的情况。

　　第一次，在他给狐青分班的时候，把原本不服的后者直接扭到跪下：那时候狐青是伺机守候，能偷袭他便拼尽全力偷袭他。

　　第二次，在他们俩成为同桌的时候，狐青蔑视他看的书，他第一次把后者掰着手腕拧成了早餐麻花：那时候狐青是不断地给他发射死亡凝视。

　　第三次，在他们成为学习伙伴，被逼握手的时候：那时候狐青是明显地忍着自己的怒火和恶心，不愿在全班面前发飙。

　　第四次……

　　他默默地在回忆中浸泡，也默默地等着狐青小大爷从洗手间里出来。

　　是不是还得给他道个歉？令狐昆无奈地想。

　　要是平时还无所谓，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还不能伤了他的面子免得他到时候拒绝配合……

　　开始想道歉词吧，他的大脑对他说。

　　我背上刚刚被马云打的伤口还在疼呢，他反驳道，狐青需要我道歉的话还要不要脸？

　　是你先不要脸地做出动作的啊，大脑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怎么能怪人家呢？

　　我……他一时无语。

　　我不想，他叹息，我不想老是迁就他，我希望有人能够迁就我……

　　“想什么呢啊？”

　　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耳畔响起，他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抬起头。

　　狐青不耐烦地低头俯视着他：“我都叫你多少回了，你是耳朵进水了？”

　　“没……没有。”令狐昆不无惊讶地打量着狐青。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归正常了？平时随便挑拨他一下不都火山爆发了似的么？今天他是人格分裂了还是基因突变了？

　　狐青脸色有些许苍白，在他的注视下不自然地用手背抹了抹嘴唇。

　　“玛德，”他用气声嘀咕道，“你踏马再敢那么做我非掀了你的天灵盖不可。”

　　“你说什么？”令狐昆没听清。

　　“我说，”狐青一抬下巴，眼神不屑地翻向上方，“如果你再那么做，我一定会剁了你的双手，切了你的双臂，剜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嘴唇，薅了你的头发，最后再一点一点掀了你的天灵盖，爆浆脑花。”

　　“不错。”令狐昆放心地评价道。

　　原来他精神没出问题，还是原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狐青。

　　“你是在说我这么说是对的，还是说我文采挺好？”狐青和他对上眼神，警惕地问道。

　　“文采好。”令狐昆起身，扭过头去掸了掸身上的灰，过了一会儿添加道，“你知道么，我没死心。”

　　“我知道。”狐青叹了口气，“你怎么可能死心呢，你个城府老狐狸。”

　　“聪明。”城府老狐狸一点也不恼地夸奖道，“必成大器。”

　　“滚吧你。”狐青挥了挥手，“要不要换个衣服？我们应该——”他抬头看了看钟表，“——马上要下去比赛了。我都换好了。”

　　老狐狸耸耸肩：“没带什么，不换了。”

　　于是，狐青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房卡安全地躺在自己裤兜里后，他们出门了。

　　两个人并肩踩在咖啡色的厚毛毯上，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味道朦胧闻起来有些熟悉，但是狐青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闻过了。

　　大约是在很久以前吧……他没来到Z市之前的时候。

　　静寂混着一点浮尘悬在半空，随着安静的呼吸上下起伏。

　　“你还怕么？”令狐昆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来一问。

　　但是狐青完全跟得上他的思维跳跃。

　　他环视周围，稍稍沉吟一刻之后：“应该是不怕了，至少这不是观光电梯。”

　　令狐昆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默默地在三楼跨出门口，朝着多功能大厅走去。

　　那儿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一些人，都在扎堆聊着天。

　　“看来尚济的还没怎么到。”狐青环顾一眼后评论着，“要不我们先进去？”

　　令狐昆没回答，算是默认。

　　他们一齐推开古铜色的大门，侧身溜进了打开的缝隙。

　　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狐青条件反射般皱起眉，举起一只手嫌弃似的在鼻子前扇了扇凤：“咦，好难闻，这是多久没打扫过了？”

　　大厅里坐了几个人，都互相隔的很远，沉默着——看来是在等自己的搭档，或者是落单。

　　他们俩进来时的动静惊扰了两三个人，他们扭过头来，但是不久就又无聊似的转回身去。

　　狐青在第二排寻了两个挨着的座位，招呼令狐昆坐下。

　　大厅前方是一面空着的舞台，大约有两三层台阶那么高，背后吊着一幕屏障（上有镀金大字：全国中学生十项全能竞赛——Z市站）。舞台的左手边摆放着演讲台，上面还卧着两束鲜花。座位是玫红色，可折叠的那种，一排接着一排，从远处看去，黑色的椅背，柔软的坐垫，整整齐齐无一点瑕疵。

　　“参赛的人没这么多吧？”狐青小声猜测。

　　“应该没有。”令狐昆不确定道，接着掏出了手机，点进了微信图标，唯一的一位联系人，在聊天框内快速打出一行文字：

　　【令】：在这里说，免得大家都像疯子似的看着我们

　　狐青看见他的屏幕一闪一闪，不禁笑了，伸手摁开了自己的锁屏。

　　【hq】：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hq】：对了，我还想问你来着

　　【令】：什么事

　　【hq】：你当初是怎么加上我微信的

　　令狐昆缓缓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前方。

　　接着犹豫着低下头，打了一行字。

　　【令】：好像是秦瑟推给我的吧

　　……

　　【令】：我也不太记得了

　　【hq】：你看过我的朋友圈么

　　【令】：看过

　　【令】：你说我是个东西

　　【令】：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夜

　　【hq】：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令】：？

　　【令】：断肠人在天涯是思乡的意思

　　【令】：好好学语文

　　【hq】：……

　　【hq】：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学数学，我就好好学语文

　　趁着他们聊天的空隙，大厅里渐渐人多了起来，周围的喧闹声也渐渐增大。

　　【令】：这个海选怎么做

　　【hq】：我也不知道，等我看看资料

　　令狐昆微微侧过脸，看到狐青正低头翻看着自己的背包，五颜六色的练习册和题单偶然露出一角来。

　　他专注地搜寻着，然后胜利似的“哈”了一声，抽出那份比赛资料，一伸手递到令狐昆鼻子底下：“你看看呢。”

　　令狐昆快速地扫视着一行行文字，苍白的目光几乎频闪到一目十行。

　　接着他的阅读速度骤然慢了下来，满意地点出一根手指，指着其中的一行文字：“这儿，你看……”

　　狐青凑过脸来，温暖的呼吸几乎是不自觉地拂在令狐昆脸颊上。

　　大厅的门缓缓晃开，吱呀一声如同利刃，迅猛切过厅中噪音。

　　门口高瘦的身影快步走进厅里，手里捻着一根话筒，在红色地毯上投下拉长的影子。

　　他有一个鹰钩鼻，令人惊讶的红色头发（如同晚霞时的火烧云般），眼神异常锐利严肃。

　　狐青不自觉地将目光从单子上挪开，抬头直直地盯着他。

　　“大家好，我是这次海选的主评委阎素，很高兴见到你们。”鹰钩鼻面无表情地对着话筒，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

　　台下有一片窸窸窣窣的笑声，狐青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默默地问自己，阎素是个什么名字？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我们市级海选的须知事项。”阎素皱着眉。

　　“海选将分为上下四个部分，两个部分是今天下午，两个部分是明天上午。

　　“第一部分是基本知识考试。

　　“在这个环节，考生将会与队友分开，单独作答AB两张试卷。具体题目保密，科目会在十项之中任选其四并随机将两项混在一张考卷上。此环节占海选的30%。

　　“第二部分是团队知识抢答。

　　“在这个环节，考生将会与队友一起，与其他的随机九支队伍根据题目抢答知识要点，具体题目保密，范围是十项中的任意知识点。此环节占海选的20%。

　　“第三部分是评委面试。

　　“从这个环节开始，获得排名前30%的队伍将会进入海选晋级赛，也就是明天上午。每个队伍将选出一名代表，单独与评委一对一进行面试，考题不限，范围在十项之内的任意知识点。此环节将会淘汰总选手数的5%。

　　“第四部分是即兴才华展示。

　　“此环节需要一个队伍面对评委提出的任意主题，随机进行公开才华展示，面对所有报名了的选手，方式不限，双人都必须参与。此环节是所有选手一起打分并汇总，将会淘汰总选手数的10%，剩下的最后15%可以顺利晋级省级决赛。

　　“注意事项：Z市作为唯一一个永远未有过学生夺得奖项的城市，组委会特此决定，在来自Z市的学生得奖之前，给予此市两队名额直接晋级国赛。”

　　说完，阎素像吃坏了肚子般绷着脸把话筒一拍：“各位还有什么问题么？”

　　狐青挑了挑眉，接着吊儿郎当地慢慢吊起一只手，悬在空中轻轻摇晃着。

　　阎素拧着眉头，逼着自己皮笑肉不笑，朝着他的方向指了指：“同学，你有什么问题么？”

　　全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有些人眼神一瞟，大吃一惊地开始悄声说话。

　　“诶，坐在他旁边的是谁？不会是他？真的是他么？”

　　“就是他！就是他！绝对的，谁不知道他呀！”

　　“真的么？你确定么？你真的没有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眼睛骗不了人的！没出现幻觉！就是他，我对天发誓！”

　　狐青不慌不忙地等着人群骚动平静下来。

　　“老师，”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全场皆惊。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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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