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一梦》丹楠

1、道歉

　　这踏马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狐青见到这个小城的第一眼，就是这么想的。

　　他拎着不大的行李箱从高铁站中慢慢走出来，忽然有种想干呕的感受。

　　他捂了捂胸口，加快了脚步，尽量不正面去看周围那些沾满了污秽的黑色垃圾堆。

　　掏出手机，点开导航。

　　手机喇叭里一个女声立刻报道：“目的地‘建设路22号’离您所在的地方还有五公里。”

　　……这么远。

　　看了看四周，他用左手捏了捏喉咙。

　　一定不要把午餐吐出来，看这个环境，这里食物估计都是有毒的。

　　高铁四周竟然没什么公交汽车站——看来只有徒步走了。

　　他扭头看了看面前的马路，慢吞吞地迈了一步，踏上了斑马线。

　　一辆车飞速行驶过来，他没有在意。

　　毕竟全天下的车都会在斑马线前停下嘛。

　　于是他错了，并且错的很惨。

　　司机不但没有停下来，还很使劲地按了一下喇叭：“哔——”

　　然后，窗子摇下来，一口浓痰吐在狐青脚下，那个人愤恨地骂道：

　　“兔崽子，你妈的不看路么！”

　　狐青愣住了，他抬起头看了看那个驾驶的司机。

　　瘦削的下巴，刺猬短刺似的头发。

　　一看就是个……未成年人。

　　我去，狐青想。

　　“哦。”他顿了一会，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那个司机忽地把方向盘一扯，车吱呀一声划过地面停在他旁边。

　　狐青条件反射往后蹦了一步。

　　司机一只手搭在车窗外面，用下巴向他示意了一下，“看你那逼样，你是新来的？”

　　狐青忍着他嘴里吐出来的浓浓臭味，冷眼道：“啊，惹着你了？”

　　司机上下打量着他：“你不过才高一吧，小狗逼？”

　　“不。”狐青冷笑了几声，斜着眼怼回去，“不像你，我成绩好。开学高三。”

　　那司机在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马上要高考了，还来这里鬼混。”

　　他把烟塞回嘴里，吧唧着唇狠狠地抽了一口：“有家么？”

　　狐青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是来这里乞讨的不成？

　　“……当然有。”他冷笑道。

　　“你高三？”司机从鼻子里喷出一股臭气，呛得狐青连连用手在脸前扇着风，“哪个高中？”

　　“尚济中学，建设路那边的。”他皱着眉。

　　此刻就想赶紧脱身。

　　那司机愣了一下，然后使劲一拍驾驶座，仰天大笑起来，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

　　他呼出一口烟雾缭绕的气体，臭气混在一起传入狐青的鼻子：“那个狗x的学校？”

　　狐青屏住了气，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我要走了。”他憋着气，声音有些气闷。

　　言外之意——你滚吧。

　　却转念一想，这一定是本地人，——何不问问路呢？

　　“你知道建设路22号在哪里么？”他犹豫着问道。

　　“我就住那里附近！”司机一拍方向盘，嘹亮的一声“哔——”把他吓得差点蹦了起来，“老子送你过去吧，不然你到时候被车撞得七零八碎还没人顾得上给你收尸呢！”

　　狐青皱了皱鼻子，冷漠道：“呵。”

　　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但回头说来，这应该也很节省时间。

　　养父应该都在家等着他了。

　　“好吧。”他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伸出右手使劲拉了拉后座车门。

　　“嘿！你坐后座干什么！”司机叫了一声，“坐前座！后座老子还拉着客人呢！”

　　客人？！

　　狐青又是被吓一跳。

　　一个有口臭的未成年人开着车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在车里疯狂按喇叭，吐痰，半路停下和一个刚来这城市三分钟的高三学生聊天，还拉客人？！

　　狐青想，他的人生信条，如果不是面子问题，那么如果可以保命……

　　还是保命算了。

　　他一转身撒腿就跑过了斑马线，一路狂奔。

　　他正在盘算着怎么避开那个疯子司机，根本没看路。

　　于是他猛地拐了个弯，于是他尖叫了一声：“啊——”

　　一辆公交汽车正从弯道那边以光速飞驰过来！

　　公交汽车？！

　　还光速飞驰？！

　　但是他顾不上想这些了。

　　他本能反应地向着附近的墙扑过去，迅速蹲下，手紧紧地护住了头！

　　过往的行人都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他，狐青连忙掩住了自己的脸。

　　面子大于天。

　　他想哭。

　　要不是周围都是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他现在就想一巴掌扇在自己脑袋上。

　　狐青同学！你他妈给我控制你的情绪！！

　　他开始咬牙切齿地骂自己。

　　公交车走后，他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清了清嗓子。

　　接着，他跨出了一步，腿一抖，差点软在了人行道上。

　　狐青爬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尼玛这一生可以不用再见人了。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他一步一顿地走到了建设路22号。

　　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街角一起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但是他没眼看，因为这街角实在是——yue——太烂了。

　　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个废弃的破房子，老的连瓦都已经爬满青苔，颜色东一块西一块，残缺不全、支离破碎。

　　他忽然有一种想把房子推倒重建的冲动。

　　唉……感觉自己这一路摔摔打打过来都摔傻了。

　　他摸了摸脑袋，盯着这个破烂房子发呆，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这是第几个寄宿家庭了啊。

　　手慢慢从头上垂了下来，无力地放在腰边。

　　体内似乎被掏空。

　　这不是伤感，也不是凄惨。

　　就是空。

　　自三四岁那几年起……他辗转各地。

　　走访过A市，D市，H市，也见过W市S市的日出日落。

　　但是可怜他这么一个人，不管在哪里，在哪个家，碰到哪些人，最终的结果，无非都是吵架、收拾行李、摔门而去。

　　然后，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

　　他就是这样的人，将自己锁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去回味那些痛苦的回忆。

　　谁自找苦吃啊，反正不是自己。

　　他将行李箱放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仰头打量着这个公寓。

　　斑驳的瓦砖在他心里投下阴影，他叹了口气。

　　所以说，这个家庭，会不会也是这样。

　　一定。

　　即使这个家接受他，他也总是要走的。

　　这个破烂城市，他不可能在这里待的长久。

　　他感觉胸中有些憋闷，想吐。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从上衣兜里里掏出手机，划亮屏幕，点开空空如也的微信聊天。

　　一个红点在绿色的标识上闪现，格外亮眼。

　　他有些惊讶地点开看了看，发现是个新的好友请求。

　　咦？为什么会有好友请求？平时不是没有朋友的么。

　　迟疑了一下之后，他点开了请求好友的界面。

　　“‘你爷爷刘宸’请求添加你的好友。”一个轻快的女声报道。

　　狐青有些无语地确认了一下备注。

　　你爷爷刘宸？认真的么？

　　他犹豫了一下，在手机屏幕上拨拉了几下，在设置“对方不看到我的朋友圈和动态”后，才点击了“通过好友”。

　　他发了个消息过去：

　　【hq】：你谁？

　　等了半天，没人回应，所以他照着上面的微信号拨了个电话。

　　14250487451，狐青盯着这串数字。

　　你是二百五是吧气死我了。

　　手机有规律地振动着，他百无聊赖地等着对方接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直到第三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狠狠地摁下了挂断键。

　　14250487451。这串数字非常恰当地表达了狐青此时此刻的心情。

　　嘀——您的暴脾气帅哥已上线。

　　他慢慢地将手机黑屏，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迅速地扭过头朝着破烂建筑用尽全力如晴天霹雳大吼一声：

　　“有——人——么——啊——”

　　回声一声又一声地回响在周围，旁边的人群纷纷扭过头来看着这个愤青——愤怒的青年。

　　“有病啊吼什么吼！”一个男声传来，还伴着狠狠的一声“呸”。

　　“脑子被门夹了的鬼东西！”一个老大妈操着流利的方言愤愤地骂道。

　　“自己滚到马路中间吼去！”又是一声恶狠狠的咒骂。

　　“你小子是脑壳有包是吧！”是个更加低沉声音的男人在吼叫。

　　心中的无名怒火忽地窜了起来。

　　唉，他叹了口气。

　　他这个人啊，情绪不稳定。

　　前一秒还是风和日丽，下一秒就可以暴跳如雷。

　　他用尽全力憋住心里的怒火，深吸了几口气。

　　“我叫个人，惹着你们了么？”他双手插进裤兜里，转身斜着眼看着人群。

　　“就你自己舒服啊！你是谁？你是玉皇大帝老天爷么？”有个无名小卒不服地对着他叫了一声。

　　“怎么了？不服？告诉你们，不想听，就不要管。”狐青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我吼我的，你们管你们的闲事，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人群中有一段很短暂的沉默。

　　“什么闲事？！”有个大汉叉起腰来恶狠狠地道，“你说我们是管闲事的？那你是什么？”

　　“你们刚刚才说了的嘛，”狐青仰起头看着天，无奈道，“玉皇大帝老天爷。”

　　“你——”刚刚那个人被狐青如此的厚脸皮和无耻呛着了，急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你——”

　　“叫你们随便乱说。”狐青把重心移到了右脚上，看着人群挑了挑眉，“孙子们啊，爷爷跟你们说，不好好说话，嘴里长溃疡，是要遭报应的。”

　　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激怒了这群人，因为此刻他们都像被惹怒了的蜜蜂一样嗡嗡叫起来。

　　“踏马谁是你孙子！”

　　“狗x的你都不配舔我鞋！”

　　“尼玛你以为你是谁，你个自以为是的自恋狂？”

　　“你就是那种最肮脏最恶心最卑鄙的狗东西，mmp的还配骂人？！”

　　狐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做了几个深呼吸，一直都没有正眼看着正在骂他的人们。

　　他不想显示出对他们这群无聊的人的关注，他就是想挑会儿刺而已。

　　“x尼玛的你个傻|逼！”有人叫。

　　“傻|逼是吧。”狐青短暂地闭了闭眼，对着空气道，“你们尽管来，来一个，”他威胁性地停顿了一下，“就倒一个。”

　　“走啊！”人群被这句话激得炸开了锅，越来越多的人扯着嗓子在吼，“走！”

　　“群殴他！”有个人喊了一声。

　　“群殴他！群殴他！群殴他！群殴他！”一呼百应，人群一个个眼中都饱含着饿狼般嗜血的热情，好像狐青骂他们的那几句就和他们结下了不可不报的血海深仇，“群殴他！群殴他！把他撕成碎片！”

　　“上啊！”

　　随着这一声凝聚着凶狠怒火的吼声，人群纷纷开始涌上来，饿虎扑食般跑向狐青！

　　狐青打了个哈欠。

　　今天一下子就挑到痛点了，没浪费什么时间。

　　他举起右手挡在身前，左脚往后扎一步。

　　第一个人大胆地扑了上来。

　　他连正眼都没看过一眼。

　　抓住那大汉的手腕，使劲往肩后一翻。

　　当大汉不受控制地朝他滑过来时，往后一扯，再撩开长腿用力一踹。

　　大汉嗷地号了一嗓子，捂着肚子狼狈地跑了。

　　人群愣了一秒，接着沉闷闷地朝他压过来。

　　狐青干咳一声。

　　“来一个，”他冷笑着说，“就倒一个。”

　　他一低眼，腿一绷，一头朝着人群扎过去。

　　“停！”

　　没跑几步，一个沉重而铿锵的声音穿过了重重噪音。

　　人群停下。

　　狐青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别打。”

　　这是那个声音的第二个命令。

　　狐青迟疑着转过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什么东西就准确地击中了他的额头。

　　疼！

　　疼得眼冒金星！！

　　他摇晃了一下才重新站稳，愤怒终于在心中爆发。

　　放暗箭是吧？！

　　“谁干的？！”他指着人群，吼声从喉咙中撕裂出来，“给老子站出来！”

　　没有回应，倒是又是一声物品划过空中的嗖嗖声。

　　还好狐青耳朵灵敏，就地一蹲，看到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咣”一声砸在了水泥地面上。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蹭了过去，发现是一颗石子。

　　他顿时就火冒三丈！

　　“尼玛！谁干的！”他双手捂着头跳起来大声骂道，“大丈夫不放暗箭！有胆就给我站出来！我保证不揍死你！”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冷冷地传来：“有胆。”

　　狐青吓了一跳，脚下一抖，跳了能有半米高，才迅速转过身来面对这位入侵者。

　　他先看到的是他的影子，然后才抬起头看到他。

　　第一感觉：

　　帅。

　　帅？！！！

　　但是，是真的帅。

　　狐青从小到大都没看过帅到能跟他匹配的男生，但是要是要挑一个，绝对是眼前这位。

　　黑色的T恤衫，随意地搭配着灰色的修身长裤，有金色的花纹在衣服上跳跃。

　　额头上随意地勒着黑色的发带，但一缕头发还是不屑地散在耳朵前面。

　　双手攥成半拳，青筋微微在手背上上凸起。

　　细长的眼角，挑起的眉毛，带着轻蔑和不屑的翘起的嘴角，如玉一般苍白的皮肤，腿还是笔直的，修长的。

　　细长的手指，指甲都被修的一丝不苟。

　　深黑色的眸子如蒙着一层纱，像雾霾天一泊平静的湖水，一眼望不到底。

　　看着他这身打扮，狐青顿时感觉有点想窒息，说不出话来。但是，没等他开口，对方先说话了。

　　“吼什么吼。”男生平静地说道，“别吼。”

　　他抬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道：“打扰他们。”

　　他把头放平，严肃地看着狐青：“不利于你。”

　　不利于我？

　　等一下……

　　不利于我是什么意思？

　　“不利于我？”狐青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关你什么事？”他身上的刺正在蠢蠢欲动，既然揍不成那些人，揍这个男生一顿也不是不可行，他想。

　　男生没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狐青顿感小腿上一阵刺痛，他一跳脚，立刻条件反射般俯下身去抱着小腿大叫道：“啊——”

　　“别回嘴。”男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右手食指轻轻弹了弹。

　　狐青微微抬眼看着他的手，发现几颗小石子很好地隐藏在了他的掌中，只不过……不小心露出了一个角，让他逮到了。

　　“大丈夫不放暗箭！”他生气地直起身重复了一遍，“你还是不是男人！”

　　男生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抬起左手指着周围的人：“道歉。”

　　那些人本来没了声音，结果现在又开始叫嚣了起来：“道歉！道歉！道歉！”还混杂着极不礼貌的话语和声音。

　　“欺人太甚！”狐青又愤怒又委屈，又是咬牙又是跺脚道，“尼玛凭什么道歉！我想吼就吼，踏马你们这群人还搞什么种族歧视不成！”

　　男生停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屑，指尖夹起了一颗石子。

　　狐青实在忍无可忍了。

　　威胁？！

　　正大光明地威胁？！

　　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通通给我去你的吧！

　　他也不管那男生有什么暗地里的偷奸耍滑，就直接挥着拳头扑了上去！

　　叫你！说！说说说！继续说！撕烂你的嘴！看你怎么说！

　　男生愣了半秒钟，然后向旁边一闪，手一挥。

　　狐青扑了个空，同时感到小腿上一阵刺痛。

　　“是男子汉就打！上来啊！”狐青大叫着，风一般朝着男生蹿了过去，“你逃跑怎么那么厉害？能干就打！上来打！”

　　“不想。”男生简易地回答了一句，迅速一蹲，狐青从他身上跳了过去，他又迅速站了起来，眼睛直盯着后者，“为什么。”

　　“我不管！”狐青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地喊着，“反正，我不道歉！我今天就偏偏要跟你掐一架！”

　　“随便。”男生回答。又是一颗石子飞来，狐青勉强才用手挡了一下。石子打在了他右手背上，钻心地疼，他向男生窜过去，暴跳如雷地大叫着，“打！打！你靠近打啊！”

　　“你太弱。”男生耸耸肩。

　　狐青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挑了起来。

　　敢这么调戏他？

　　“弱尼玛！！”他一个急刹车转身，将欲扑向男生，抢过他手里的石子。

　　男生却好像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无奈地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狐青扭头一看，嘴角一抽搐，立刻试图窜出去，但是来不及了——人群冲了上来，几个大汉抓住他的手，然后用一股狂暴的力量将它们反绑在狐青背后。

　　他挣扎着，腿蹬着地，手臂疯狂地摆动着。“放开我！放开我！！”他嚎叫着。

　　“发生了什么？”一个成年的男声打断了狐青的尖叫，同时他听到了脚步声，“怎么了？”

　　然后是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皮鞋映入了眼帘。

　　周围的人都放开了狐青，他慢慢直起身来。

　　“你谁？”他问那个成年男人。

　　“治安警察。”男人短促地回答道，漆黑的小眼睛扫过混乱的现场，“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这么乱？”

　　“无故打架。”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男生轻声发话了，“他不听劝。”

　　男人的耳朵很灵敏，他像警犬一样转过头，就看到了这位阿帅先生。

　　然后，他的脸上掠过一阵混杂着吃惊、畏惧、敬畏、愤怒的表情，眼珠子瞪圆得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他抹把脸，然后揉揉眼睛，甩甩脑袋，看着男生，又看着狐青。

　　接着他低头理了理衣服下摆，最后，干脆利落地扬起手，给了狐青一巴掌。

　　狐青：“……”

　　狐青：“！！！！”

　　那么看着他？然后给我一巴掌？

　　这尼玛算怎么个回事？

　　“喂你干嘛——”他咳嗽了几声，又喘了几口气道，“有病吧打我干什——”

　　最后一个“么”字被男人一脚上来直接给踹飞了。

　　啊啊啊啊——救命——杀人了——

　　腰断了——

　　胃破了——

　　肠子碎掉了——

　　狐青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来，几乎把自己像纸一样折成了两半。他的手扭曲在头顶上，角度很难受。

　　当然，也很尴尬。

　　他看着地，地上男生向他扔过来的几块石头还在灰尘里躺着。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伸出一只脚想踢一下，却差点被眼前浮上来的金星给弄晕。

　　弄吐说不定都有可能。

　　所以他以防一万就不试了。

　　就那么半蹲半站着，身子扭成一个奇怪的S状，盯着地上的灰尘印子。

　　“你谁？”男人在头顶上问了一句。

　　狐青沉默着。

　　皮鞋踹了过来，蹬在了他脚踝上，他倒吸一口冷气：“狐——狐青。”

　　几秒钟的沉寂。

　　“狐青？”男人换了另一种语调，是一种危险的语气，就像一层薄膜压着即将爆发的火山，“狐狸的狐，青色的青？”

　　“呃……是。”狐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隐隐约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踏马！！！！！”男人突然一跺脚对准狐青唾沫横飞地吼道，“你踏马给我道歉！！！！狗x的东西！！！”

　　“你怎么敢——”狐青脱口而出，但是被男人的吼声掐断了话的后半部分。“我是！！你爸！！！刘宸！！！”

　　一道闪电划过狐青的脑海。

　　你爷爷刘宸。

　　14250487451。

　　……配啊！

　　是真人啊！

　　而且还不是别人……

　　是自己的养父！

　　一大堆在肚子里沸腾想要骂出来的脏话全部被他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在背后扭着他的两个大汉好像也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犹豫着放开了狐青。

　　他一手揉着肚子，抬头勉强对上了刘宸杀气腾腾的眼神。

　　“道歉。”后者咯嘣咯嘣咬着牙关，抬起一只手指着旁边看热闹的男生。

　　那眼神，那语气，就是明摆着告诉狐青：

　　你在痛苦的死亡，和道歉中，选一个。

　　狐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道歉。

　　“对不起。”他勉强张嘴对着男生咕噜道。

　　男生敷衍地点了点头，但是没动窝。

　　“还有呢？”刘宸掰着关节，咔咔响。

　　“我错了。”狐青的声音越说越低，“不会再犯了。”

　　怒火在心中腾烧——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屈辱的事情！

　　我记住你了！个臭不要脸的！

　　默默地骂完，狐青抬头看着那个男生。

　　冷冰冰的神态……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但是他也没有时间多想。

　　因为刘宸已经拽住他的衣领，拎着他，大步走进了这个破烂的公寓。

　　“下次道歉，”他咬着牙，“给我诚恳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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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初次发文，在这个周二的晚上
文笔不成熟请原谅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