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木易瑜岫

21、第 21 章

　　次日清晨，秦舟生物钟唤醒了自己。
　　她打开手机，助理很快给了她答复，是她意料之中却又不由得惊讶的事情。
　　江氏董事长江涛，儿子叫做江柏延。
　　江涛什么概念，本国房地产奢侈品的鼻祖，是财团教父级别的人物，曾多次登上福布斯排行榜。
　　江柏延，毋庸置疑是个富二代。
　　即便当时秦舟看到江柏延开玛莎也没有那么震惊，她以为江柏延和自己也是同层次的。
　　当这一天来临，她才知道江柏延是怎样的低调内敛。秦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和江柏延不在一个起跑线上，秦舟穷其一生，可能也不过江柏延四分之一的起点。
　　可是平时他从不提起，作风上也完全看不出来。秦舟完全不曾多想，自己爱的人，不显山不露水，这是精神世界达到了何其充盈才能做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但江柏延从一开始就好像秉性上完美得无可挑剔。可是他真切存在着，同她认知范围内的人性形成了强烈惊人的反差。
　　那时她还可以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可以和江柏延棋逢对手，他科研厉害，我有钱，这样自傲的想法。
　　她听见敲门的声音。
　　大抵知道那是江柏延。
　　秦舟打开门，抬头望向他，神色晦暗不明。
　　“秦舟，我们一起吃早餐。”江柏延站在门口，轻轻抱了抱秦舟。
　　秦舟赶紧拉他进来，让他坐在客厅里她还是分清了轻重缓急，压抑住了自己满腔疑虑和自卑。
　　“江柏延，这一次，感觉盛萧风是冲着你来的。”秦舟语速有点快，“你看这两条新闻。”
　　秦舟打开电脑。
　　第一条是关于谢泼德的。
　　第二条是关于江氏和盛萧风来往的。
　　秦舟抬眼看了看江柏延，他看起来十分从容。
　　“江柏延，今天谢泼德会开发布会。”秦舟语重心长。
　　“嗯，可是，我又不是那个窃取他技术的人。”江柏延说，“我每一项发明和专利，都是我自己努力付出得来的，我问心无愧。”
　　秦舟急得揉揉眉心。
　　“很多时候，发布会是为了让大众知道，把这件事炒热。现在他站在道德制高点，就算你没有做过，也难保不会泼脏水在你身上。”
　　对，对，这是盛萧风善于玩弄的手段，利用人心，利用舆论，颠倒黑白。
　　江柏延认真地看向秦舟：“你的意思是，他会让谢泼德说是我窃取了他的技术？不，谢泼德先生是享誉国际的伟大学者，他德高望重，不可能和盛萧风同流合污。”
　　秦舟摇摇头，江柏延终究涉世太浅。
　　“江柏延，人会变的。就我所知，谢泼德近年来没做出什么成就来，而你是冉冉升起的科技新星。”
　　“秦舟，我也是一个学者，我最了解学者的样子。”江柏延还是不愿相信。
　　“江柏延，你的父亲真的把你保护得太好了。”秦舟看向他，隐隐带着几分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嘲弄，“不管你信不信，等着看吧！”
　　秦舟立刻打电话给助理：“马上去查谢泼德私人电话，十分钟之内。”
　　江柏延静静站在秦舟身旁。
　　秦舟通知完就挂了电话。
　　“秦舟，你知道了。”江柏延知道秦舟查到他背景了，“但是你说的对，在这方面，我实践太少。”江柏延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秦舟思索片刻说：“先争取联系谢泼德，正如你说的，学者也许会在受到一些不可抗力因素下做出不从心的决定，这是一个突破口。”
　　“我不会再去求盛萧风。我不会再给他任何一个机会牵制我了。”
　　秦舟非常非常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江柏延赞赏地看着她：“秦舟，做得好。我支持你。”
　　秦舟一直是一个坚韧的女孩子。
　　江柏延也许看不懂世间千千万万人，可他偏偏能读懂秦舟。
　　没有原因。
　　他在一天一天的相处里，越来越明白她。
　　不一会儿，秦舟的助理便打来电话，告知了秦舟谢泼德的电话号码。
　　距离发布会召开还有两个小时。
　　“喂你好，谢泼德先生，我是江柏延的助理秦舟。”秦舟故意留了个短暂的停顿，试探着谢泼德的反应。
　　那方久久没有出声。
　　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沉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秦舟心下一沉。
　　她猜对了。
　　“先生，一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的。”秦舟有些着急。
　　“qin，you know him. once something happens,there is no way back.(秦，你知道他。开弓没有回头箭）”谢泼德说罢，挂断了电话。
　　秦舟不甘心，再一次打过去，这一次谢泼德手机关了机。
　　秦舟急得红了眼眶，她狠狠拽着江柏延袖子，带着哭腔说道：“他们要坏你，他们怎么能……”
　　江柏延把秦舟带进自己怀里，说道：“秦舟，我不在意的。我心光明，亦复何言。”
　　“可是他们会辱骂你，落井下石，你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被无端指责，各种谣言也会随之而起。”秦舟担心地拽着江柏延越发紧，“不行，还有办法，我去现场，现场一点可以谈判……”
　　“秦舟，盛萧风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只能看后来了。”江柏延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他对流言是如此轻蔑。
　　江柏延，从来不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里。
　　秦舟说：“他们不会知道。”
　　你做了那么多，他们不会知道。
　　他们会以为你是抄袭，他们会把你拉下神坛，他们不会听你声声的辩解，只会剥夺你的热爱。
　　“他们会把你拉下神坛，摔得粉碎。”秦舟低头，不敢看他澄澈如浩瀚星空的眼眸。
　　那会映射出她的渺小与卑劣。
　　他说，我没有神坛。我不过是一介草民。
　　有人做好事是为了别人的称赞和帮助。他什么也不图，却还是做了那么多技术造福人民和社会。
　　就凭这个，秦舟也不能让他陷入流言蜚语里。
　　盛萧风会买热搜，她也可以。
　　清者自清。实在不行，法庭上见。
　　秦舟和江柏延坐在电视前，看着那个衣着华贵的斯文败类，介绍着谢泼德的出场。
　　谢泼德矮着头，看起来有一些恍惚。
　　他是被胁迫的。江柏延说的对，谢泼德作为学者，一身傲骨，他并不愿意和盛萧风同流合污。
　　可是他坐在话筒前，违逆着本心，诉说着江柏延窃取了他的技术。
　　秦舟坐在江柏延身边，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
　　秦舟伸出手，拍了拍江柏延的肩膀:“江柏延，你说的没有错，是我把他看得太坏了。”
　　“可是他还是做了，这样的事。”江柏延有些难过地摇头，“可是为什么。”
　　“因为他的妻子身患血癌。他一生的积蓄都被掏空了。而盛萧风趁人之危，威逼利诱。”秦舟告诉他。
　　她刚刚查到了这些，心便咚得一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她是这样，便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们去看望他的妻子吧。”江柏延说，“我把所有的积蓄给她。”
　　秦舟震惊道：“江柏延，你疯了？她只是一个你陌不相识的人。聊表心意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这样……”
　　倾尽全力。
　　是的，倾尽全力。
　　而与之对应的，是权衡利弊。
　　那个权衡利弊的思想根治在秦舟内心。因为她拥有的从来不多，所以像大多数人一样做什么都要权衡利弊。
　　江柏延不是。他的精神世界远远大于物质需求。对他来说，两千万的车和二十万的车没有实质性区别，三百万的表和三百块的表都可以看，二百万的衣服和二百块的衣服都很舒服。
　　这就够了。
　　他没想过要活很久很久，所以不会过所谓品质生活，吃穿用度不怎么讲究。
　　尽管他拥有一切，可是从不为失去一切而烦忧。
　　“秦舟，你知道谢泼德需要多少钱吗？”江柏延问。
　　“两个亿的样子，想要治好的话。”秦舟说，“可是你见不到她，她被盛萧风囚禁在私人医院里了。”
　　美名其曰看护，实则囚禁。
　　“那我可以怎样把钱给谢泼德？”江柏延说，“目前我个人资产有一亿两千万。”
　　“你日常吃穿用度怎么办？”秦舟震惊地看向他。
　　“我给自己留了五千块，应该够两个月。我还有工资，不用担心。”江柏延解释。
　　“你确定了吗？”秦舟问道。
　　“嗯，我确定。”江柏延坚定地点点头，“我已经通知我的顾问来分配了。”
　　“顾问肯定觉得你是个疯子。”秦舟不由得笑出来，“说实话，我也觉得你是个疯子，又疯又傻。”
　　这时顾问打过电话来。
　　“江老师，你……”顾问满满的无奈，“房子也要卖吗？那你住哪里？”
　　“我可以住宿舍。就是，你的工作，实在不好意思。”
　　“我找工作轻轻松松，只是你这么大方不计较的老板，可能少见了。”顾问开玩笑道。
　　秦舟好整以暇地听完他们的对话。
　　江柏延挂掉电话。
　　“你现在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秦舟笑了笑，认认真真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