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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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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裹得像小粽子的小朋友噔噔噔跑过,陈夏回了下头,再转过来,徐骁已微微坐直:“你叫我?”
“……不然呢?”
他却语气懒散:“别叫我徐总了,我爸派了新的领导去卢城,再过不久,我头上的帽子要被摘光了。”
陈夏记得孙如非的确提过一嘴,只是——“您这话听上去挺无所谓。”
“是无所谓。”
“那您为什么会在这儿。”
“在屋里睡不着。”
“睡不着是无所谓吗?瘫在这儿很舒服吗?”
“不舒服。”他重新闭眼,眼睑透着暖融融的红光。她说他“瘫在这儿”,那他的姿势想来并不雅观。
可谁会往这儿看呢?
先不说保安没来提醒,就连她,不也是转转悠悠好几回才注意到这片角落。
徐骁没等到她出声,又幽幽然睁眼:“你没话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小郑在朋友圈里发了打回原籍,表明人事调动不可避免,她一个局外人,连牢骚也不用发。
“我以为你至少问问损失多大。”
“新闻会报道。”
“那又不是准数。”
陈夏开玩笑:“那我也不敢问,怕您脸一黑,手一挥:‘别扫我兴,往事不要再提’。”
徐骁却半真半假地笑了下:“刚刚过去的怎么能算往事。”
这是新鲜出炉的教训,是震得他耳鸣的大钟,把他砸矮了一截的铁锤。
这几天工厂全面停工,他和王威、小郑等人却连轴工作。对外要有交代,对内要有措施,等到排查结束,损失上报,员工出院,他迎来的不是短暂休憩,而是和顶替他的人进行交接。
“当初我还问我爸讨了个假期,现在倒好,假期不仅提前,还延长了,可惜我昨晚回来还是睡不安稳,所以这假放不放估计也没区别。”
陈夏自知没有立场去讨论徐董及其他领导的决策,但面对他这状态,想他承受的精神压力也加重了生理负担。她试图提建议:“您如果休息不好的话,可以试试按摩,能舒缓身心。”
“按摩?哪种按摩?盲人推拿还是去足浴城?”
有区别吗?陈夏也不太清楚:“或者可以去休闲会所,好像服务更多,还能泡澡、推背、汗蒸。”
“我要出汗起来跑跑就行了,浪费那个钱。”
“那您还坐着。”
“……”
徐骁于是拨下羽绒服帽,起身站直。这样一来,他便比她高了,他走近两步,低头看清她的模样,没变过,陈夏也抬头看他,胡子倒刮得干净,但黑眼圈又大又重,显然有段日子没休息好:“徐总……”
“你看你,又来了。”
“好好好,我不叫。”陈夏不想招惹情绪不好的家伙,“那您随便跑跑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
“超市。”
“我也去。”
“……”
“怎么,就你能去,我不能去?”徐骁踢走脚边的小石子,“再拜托你件事,称呼改了,顺便把‘您’也改了吧,我也没比你大几岁,硬生生把我叫老了。”
“……”
她不接茬,徐骁也说完就算,大步流星地往出口走,没走几步,正要回头叫她,却听她提了速度追上来,“你衣服脏了。”
他低头看胸前,又转身看胳膊,没有啊:“哪儿?”
“后背。”
他脱下外套,瞧见刚靠过木椅的地方沾了些灰和类似铁锈的东西。他胡乱而用力地拍了拍,等衣服恢复原样,视线却落在她的帽子里:“别动。”
“……”陈夏站定,“怎么了?”
他伸手,极缓慢地靠近她脑后,这动作让她有些排斥,又陡然紧张:“什么啊?……虫子?”
他嘘了声,捞出帽子里的枯叶,下一秒,大概也觉自己无聊,噗嗤笑了:“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
他掌心一开一合,抬腿便走。陈夏明白过来,看着他边穿衣服边往前的背影,忽然很想朝那片白色踹上一脚。
。
两个人没去附近的地下商场,只在小区门口的连锁超市逛了圈。陈夏买了两袋泡面,又去旁边小店选了些水果,结完账,徐骁正好从超市出来。
他左手一个大号拖把,右手一箱罐装啤酒,她走他前面帮忙开了门禁:“你还会拖地?”
“拖地很难吗?”
“我以为你会叫家政阿姨。”
事实上他已经叫过了,但他在卧室躺了一上午,出来发现客厅的确有清扫过的痕迹,卫生间则被打理得相当敷衍。他当时无比想念崔阿姨,如果有她在,那他在这儿的幸福感将大幅提升,但他不能请她帮忙,一来会讨父亲的骂,二来也要听她和母亲的唠叨。
他畅想未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等我有了钱,住上好几层的大房子,再请专人打理也不迟。”
这个愿望倒和陈夏的重合了一部分,不过她没奢侈到好几层,而是想要一个大平层,全屋地暖,新风,热水,而她不用再考虑水电费,冬天大扫除也不用戴上不方便的加绒手套。
“阿嚏!”她鼻子发痒,电梯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却见2001门外有“客人”到访。
秦子铭放下手机:“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回来也不说……陈夏?”
他有些吃惊,又见他俩双手满满当当:“怎么着这是?”
“秦总好。”陈夏开口,转向旁边,想起他的名字和身份,“吴总。”
吴智华一愣,随即笑了下:“你记得我啊。”
“……记得。”陈夏也笑,为自己之前的疏忽:虽然他不像秦子铭那样总是去徐骁办公室串门,而是扎根在工位上,但他毕竟是栀子花重要的技术股东,她不该因为没见过几面就降低他的存在感。
吴智华看着她的眼神既坦然又好奇,秦子铭则看看吴智华,又看看徐骁,脑门上写满了问号。
徐骁无视这奇怪的沉默,开了锁,“进来说。”
陈夏便等旁边的门关上,再摁了2002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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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铭帮忙把啤酒排进冰箱:“你和陈夏成邻居了?”
“嗯。”
“这叫什么事儿啊。”
徐骁没答,把难以折叠的塑料包装扔到鞋柜旁边:“你们怎么过来了,有要紧事?”
秦子铭给吴智华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说:“投放和分析平台试运行的效果很不错,目前已经有同行邀请我们过去演示,有两家合作意愿比较明显。”
“嗯。”
“另外,刘老师也回复我们了,他下周会来岚城给我们做最后的指导。”
“下周?周几?”
“周三。”吴智华说,“我们和老师也很久没见了。”
徐骁却拒绝:“你见,我不见。”
“怎么就不见了,你这人就忘恩负义。”秦子铭提那老师打抱不平,“当初哄着人给你出点子,把花神从项目组让出来,现在倒好,你用屁股对人家。”
“那你怎么不说他让花神当免费劳动力。”
吴智华忙说:“徐骁,以前的事不提了,现在我们出了成果,老师也替我们高兴……你不高兴吗?”
“高兴。”
秦子铭看他丧气的脸:“你这叫高兴?”
“那我非得蹦起来?”
“废话,你不但得蹦,还得有多高蹦多高。就按你之前的计划,一边卖数据,当小厂的领头羊,一边搞推销,当大厂的服务商。现在小厂自动找上门,大厂呢,黄有为那铺了那么久的线,三娱总不能瞧也不瞧我们一眼。”
徐骁想了想:“我会去找他谈。”
“那除了三娱?”
“我都去,申花、科讯、还有那个……”
“易成。”
“易成。”徐骁重复,“叫市场部把推介方案做好,我年前先去探探口风。”
秦子铭听他这么说才放了心,只是——“你不觉得事情凑得刚刚好吗?如果卢城那边没出意外,你不一定有精力管栀子花这边。我觉得你爸大概也看出你心思放在哪儿,嘴硬心软,故意配合你,不然,这回会急着换帅?”
徐骁情绪不高:“但你得知道,我自己退出盛安和被他赶出盛安,性质完全不同。”
“那结果有什么区别呢?”
徐骁想说有区别,但哪有区别却说不出来。不怪秦子铭疑惑,他自己也想不通,目的达成就好,干嘛非钻这个牛角尖。
秦子铭看他愁眉不展,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因为盛安,还是因为姜梓欣?”
“关她什么事?”
“听说你们分了。”
“听谁说?江凯?”徐骁无所谓地嗤一声,又摆正脸色,“为他俩,不至于。”
“那你买那么多酒。”
“我失眠。”
“徐骁。”
“我控制得住。”
秦子铭和吴智华交换一个眼神,没继续开口。另一边,陈夏正坐在沙发上给孙如非打电话。
“你什么情况?闲得慌?”
“没有,我不知道就算了,但我现在知道了,还看见……我觉得他状态真的不好。”
“买酒而已,男人不喝酒才不正常。”
“可是……”
“不用可是,他没那么强的事业心,现在这样顶多是在为失去的初恋难过几天。”孙如非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不得不提醒她,“还有,你不要同情心泛滥,哪怕他假装无所谓,也是他自己面对困难的方式,跟你没关系,知道吗?”
陈夏沉默了会儿,随即点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