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绯闻男友变成omega了》库兰

82、错误

　　何虺睁开眼睛时，巨大的落地窗把整个夜空都灌进他的眼睛里。

　　从久远的梦里醒来的感觉让他恍如隔世，他听到外面的走廊传来一些动静，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推开门，正好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和安泽打了一个照片。

　　“何虺？你醒的可真早……”安泽有些意外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不如说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何虺说，监狱里的生活让他养成了极为规律的作息，他很少从半夜的梦里惊醒，只会一觉睡到天亮，而现在是凌晨两点，四个小时前是何虺上床的时间，但对于安泽来说，他一天的工作才刚刚结束。

　　他向来沉默，此刻却有了一种不得不向谁倾诉的冲动，那些他从没有说出口的心情，和不愿和任何人分享的过去，哪怕在秦渊面前，他也从未表现出过曾经有过的脆弱，他知道自己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留在这里，他无数次的想，他要是早点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他明明是一个天才，为什么要依靠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我要去会客室和江舰长喝杯咖啡，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大概是看出了何虺的不安，安泽主动邀请道。

　　何虺点点头，跟着安泽一起去了会客室。

　　江源也是一个不到天亮不闭眼的人，安泽强调过很多遍不规律的作息对omega的信息素影响很大，被江源一句“我又没打算生孩子”顶了回去，而他家老大秦渊在旁边闷声不吭的默认了这件事之后，安泽就再也不提这茬，甚至很愉快的加入了江源的不睡觉小分队，在大半夜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熬夜赶工，无数次被早起的秦渊吐槽自己才没有压榨员工和老婆。

　　“说到压榨，哪比得上金加林，对吧？”难得何虺加入他们的小圈子，江源也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带到了何虺身上。

　　江源一直对何虺入狱的经过非常好奇，但碍于何虺本人相当抗拒谈论这件事，一直没有机会问他，好不容易抓到机会，立刻旁敲侧击试探何虺的态度。

　　何虺喝着江源专门给他准备的低因咖啡，迎着江源好奇的目光，忽然笑了出来，“倒也没有，是我实在太不懂事了。”

　　江源见何虺难得愿意谈这件事，更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了，追问道，“你不会真的搞了什么智脑暴动吧？”

　　何虺摇了摇头，“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像在狡辩，但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自己入狱的真正理由和我以为的完全是两回事。”

　　何虺很少回忆那段时光，不只是因为艰难，还因为那一切对他来说荒谬透顶，他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从那些带起飞船的不可思议的飞鸟开始，他的人生就陷入了一场诡异的、难以理解的梦里，他被捕入狱，和一起他完全不知情的案子扯上关系，而从一开始，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自然也无法理解，金加林不是不想见自己，而是那件事比何虺以为的要困难得多。

　　康诺特星群有自己独立的司法体系，再加上智脑暴动事件涉及到多个地区，还有一些反政府组织蠢蠢欲动，哪怕金加林也没办法强行把他留在联盟境内，他被带到了中立区的监狱里，关进了亚尔夫海姆，那更是一个金加林鞭长莫及的地方，何虺不知道金加林用了多长时间把自己带回联盟，也许是所有人——除了喜欢看纪录片的秦渊以外——都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叫何虺的天才之后，也许那和金加林没什么关系，只是监狱系统内部协调的结果。

　　总之，他终于得到了审判，上了法庭，面对他从未预料到过的指控，然后他崩溃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全都是因为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他原本以为，不管怎么样，他的坚持应该保护了加文，他靠着这个信念支撑自己度过了那么多年。

　　他拒绝和金加林见面，不承认自己做过这件事的同时，也拒绝为自己辩护，他甚至有些害怕离开监狱，如此憎恶自己的愚蠢和自恋，终于有一天，他明白了解决这一切的唯一方式其实是逃离这个地方。

　　不只是逃离监狱，还要逃离联盟，逃离他所有的过去。

　　“我不愿意说，不只是因为那段经历让我痛苦，更重要的是……”何虺顿了一下，“也许用‘难以启齿’这个词比较合适，那是我一生中最愚蠢的错误，没人愿意把这种事和别人分享。”

　　江源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但眼底仍然透露出几分好奇。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个人告诉我，我的人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原本以为，被基因筛选计划扔到这样一个遥远的小星球就是那个错误，我从没想过，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戏剧性之一罢了。”何虺低声说。

　　他被宣判了莫须有的罪名却毫不知情，在全世界都在讨论他的罪行时，他怀揣着一个无望的、荒唐头顶的愿望保持着沉默，却并不知道，无人在意他真正的罪，他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故事，浪费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他原本无限光明的未来和美好的爱情全部烟消云散了。

　　那个被他赋予全部希望的人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也再也不会知道了。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没做过呢。

　　他又怎么能承认自己真正做过呢。

　　除了逃离那个地方，他没有别的选择。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何虺闭上了眼睛，“我想我大概是被人利用了，我不太清楚自己的计算达到了什么结果，但我应该算不上什么关键人物，毕竟我当时忙着研究自动驾驶技术，我虽然是个天才，但也不至于能同时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做出这么重大的突破。”

　　江源满意的点点头，“秦渊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是这样吧。”何虺说，“总之，是自己太蠢了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

　　安泽在旁边听了许久，忽然插嘴道，“那个时候……金加林也是这么说的。”

　　何虺忽然看向他。

　　那目光太锋利和直白，让安泽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定了定神，然后说，“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啦，我记得在新闻里看到，金加林公布自动驾驶技术的时候说，哪怕何虺是个天才，也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做出这么重大的突破，那件事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毕竟这可是垄断级别的技术，我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政治家会做这种事。”

　　安泽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的眼神很直白的传达出了这句话。

　　他是为了你，对吧。

　　何虺觉得觉得鼻子一酸，立刻端着杯子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抱歉，我有点困了，就不陪你们继续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何虺的脚步声有规律的、不停地回荡着，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那些是监狱里的那个冰冷的夜晚里，何虺忘记了的，并且在以后再也没有想起来的事，他想起艾德里亚海滩的飞鸟和雪白的黎明，想起那碧蓝的海岸线和黄昏下的海浪，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快，直到他拉开房间的门，再用力的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