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与真相》路知白

64、信仰的光

　　周末上午吕辛一起来把房间全部打扫清理的一遍，来了一场彻底的大扫除。原本房间就很干净再这么一通无死角全方位的处理后，整个房间在阳光下亮的刺眼，像是镀上了一层高光。

　　说一句亮瞎眼都不过分，完全是在陈述事实。

　　吕辛一拖着行李箱带上了门进了电梯，坐在车上发了条语音。

　　“家里我都收拾好了，我找到房子了，你快点回家吧。”说完瞥向窗外仰头看了一会楼上的阳台，“花今天没有浇水，你记得浇水。”

　　她不想郭芙妮因为她天天住在外面，她却死乞白赖的赖在人家不走。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她不能急她愿意等。

　　等待的过程何尝不是一种希望，怀揣着期待，吕辛一觉得她比大多数人都幸运，至少她还能有所期待，她还有值得等的人。

　　郭芙妮刚从楼下餐厅回房间，这些天她一直住在酒店里，本意是想静下来好好想想，可是想的越多人越乱，干脆不想了。

　　工作的时候还好不至于胡思乱想，一到一个人独处时就变得晕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看上去就像个没有感知的木头人偶。

　　“好”她只回了单单这一个字，心里却思绪万千，整个人像是陷进了泥沼周遭荒无人烟她越挣扎越无声。

　　坐在副驾的秘书扭头对她道：“吕总，下周二是夫人的生辰她让您提前回去说是想你了。”他把原话转达。

　　“好，走吧。”

　　一辆商务迈巴赫提速驶向了高速路口。

　　周一上午省厅会议室的投影亮着光束屏幕上写着：联合督查组第一次会议

　　会议桌上卫正道坐在左边第一位，坐在他旁边的都是省厅的骨干力量，郭芙妮坐在左边靠右侧。对面则是省委纪检的同事。

　　门口站了守卫，整个会议室的氛围严肃，讨论的是事关法治建设及如何进一步加强清正廉明的法治风气。

　　郭芙妮没想到自己也会被邀请过来，她本以为省厅会让她避嫌，现在看来她确实有过来的必要性。

　　她看着桌上的文件，无法想象仰星她们吃了多少苦，这臭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联系她。

　　是把她当外人了？还是怕连累她？郭芙妮更倾向于后者。

　　庄锦这死孩子也是的，平时老跟她抱怨说老主任爱发火爱骂人，这真的出了事却不提了。

　　会议室的门被从里打开，外面的警卫推着轮椅走进来。

　　来人打着点滴坐在轮椅上，这一幕看得郭芙妮心里不是滋味，这才多久没见啊，这人怎么瘦了这么多？本来就瘦，这下看着更营养不良了。

　　邢希文脸上没什么血色，看着很苍白，眉间也少了从前的锐气，下颚的线条瘦的更明显了。手背上被针管扎的泛青，和另一只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整个人看着憔悴了许多，看得郭芙妮心口发酸。她替仰星心疼，这要是仰星也在看见她这副模样她得多自责多内疚啊。

　　这帮王八犊子她不能饶了他们，敢欺负她的铁子们，岂有此理。

　　会议继续，邢希文坐在卫正道旁边，屋里所有的谈话内容都是极度保密的，所有人的手机及所有可能的通讯设备都被提前收了起来放进了外面的保险柜里。

　　见邢希文捂着伤口站在投影仪前方，详细的讲述着当时的情况，郭芙妮听着都心惊肉跳。不敢去想当时的景象，不敢去想她们当时是多么的无助和绝望，仰星肯定也被吓坏了。只是为了邢希文，为了第一时间把人送到医院抢救她必须强撑着。

　　在极短的时间里联合督查组密不透风的进行了多次会议，确定了行动时间、行动方案和面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的应急方案。

　　他们这边多耽误一刻那边可能就会多些变故，为了不造成太大的轰动在最小的影响范围内解决这些问题，督查组必须把一切可能会发生的状况都提前预演出来，时间紧任务重是他们的常态。

　　郭芙妮本想上前问问她的身体状况，可是没找到机会，邢希文出行全程都安排了人保护，她也不好贸然贴过去。

　　出去的时候郭芙妮看见邢希文并没有走好像是在等她，她快走了两步上前，“你身体怎么样？”

　　看着状态不是很好，她很担心。邢希文抬眸间眼神有了微弱的光，开口道：“没大碍。”

　　“能麻烦你一个事吗？”邢希文因为伤到了肺叶，说话声音很轻很弱，没有之前那么清脆。“你说。”只要她能帮上忙。

　　她半蹲着听她说，见邢希文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张，“别告诉她我现在的状况，我怕她担心。”

　　郭芙妮闻言点点头，她能理解。只是，“仰星她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吗？什么都不说她会不会更担心？”

　　邢希文嘴角难得有了浅浅的笑，“我有跟她发消息，她知道我没事。”

　　郭芙妮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里打鼓：这样也能叫没事？

　　“好吧，我答应你。”她不说，她肯定憋住不说。

　　其实邢希文没有直接联系仰星，她让卫正道给她弄了个无法追踪的号码添加了仰星的微信小号，她的私人微信。

　　备注写的是：呆头木鱼

　　仰星通过了好友申请。她在医院安顿下来后就联系了她妈，秦苏跟她说了市局的情况，还说了仰星，说仰星的状态不太好，一直很担心她。

　　仰星见不到她，心里很不踏实，人有些焦虑晚上睡不好白天没胃口，脱发都严重了。

　　局里眼睛多，秦苏也不方便找她聊聊。听到这邢希文伤口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扯着，一点点在撕裂。

　　【木鱼在寺里一切安好，勿念！】

　　仰星看着她发来的消息，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安心，是邢希文发来的，她联系自己了。

　　【真的一切都好吗？】身体怎么样？休息的好不好？恢复的好不好？她想问的太多了。

　　邢希文回她，【好，一切都好。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回。】

　　【给你点了外卖，已经到小区门口了，马上会有人敲门，你好好吃饭。】她猜仰星肯定下班就回了宿舍饭也没好好吃。

　　仰星握着手机犹豫，她要是想开视频看看她，邢希文会不会同意？她点了视频通话那边却迟迟没有点开。

　　邢希文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待接通话，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散乱的碎发，瞧着自己这张略显苍白的脸和身上的病号服，最终没有接通。

　　【我在吃饭，好饿。】

　　她确实在吃饭，在打营养液点滴，身边都是病房的监护仪器，身上还插着管子她怕仰星看了会难受，索性还是不接的好。虽然她也很想见她，每次夜里被伤口痛醒时她就会想到仰星，一想到她，想起她们在一起经历过的种种，那些画面浮上心头就治愈了所有的疼痛。

　　仰星就是邢希文最好的止痛药，而且没有副作用，不怕上瘾即使上瘾了也无碍，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仰星推开门朝着天台上那人的背影走去，他穿着警服站在那里双手撑在半高的台面上，看着下面出动和收队的警车，还有对面马路上的车流。

　　看了好久，看得很仔细，从来没看得这么认真过。

　　直到仰星走到他身旁，他才侧身收回视线，“来啦。”语气是难得的轻松，一点儿不刻意。

　　仰星嗯了一声随即看着他，觉得他今天很怪，“叫我来这里有事吗？”

　　天空多云看不见太阳，天台上的风有些肆意吹得人发冷，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肩章，上面的银色橄榄枝熠熠生辉。

　　“还真有点事。”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优盘递给了她，“里面的材料很重要，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仰星看着手上的优盘，感到有些不妙。

　　他没有回答继续说，“我办公桌上的档案袋里还有一些材料也交给你了。”说完沉默了许久，他仰头看着天空，躲在云层后面的太阳终于露了出来，细碎的光洒在他的脸上。

　　他发自内心的笑了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对于即将来临的一切他选择坦然接受。

　　“抱歉，我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名好的执法者。虽然我曾经是，但也只是曾经。”不知道是悔恨还是遗憾，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仰星听到了来自他心底的呐喊，是挣扎后的失望对自身的失望。

　　市局门口的车辆缓缓驶进，天台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楚新明纵身一跃从天台跳下。

　　秦苏带着人冲了上来，她还是来晚了，只见到了一跃而下的背影。

　　楼下的督查组刚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他这是要畏罪自杀？

　　仰星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扑了上去，“快来帮忙。”她抓着楚新明的手腕，脚下失重整个人都快被带出去了。

　　她拼尽全力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看着就要被身下的重量带着一起下坠了，秦苏冲上前抱住了她，“快，帮忙把人拉上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不过几秒的时间。等卫正道他们跑上来时人已经被救了上来，楚新明瘫坐在地上低着头没脸看他，他曾经的师兄。

　　仰星的手腕因用力过猛脱了臼，她捂着胳膊抬眸就看见邢希文发了疯一样推开人群跑了过来，抱住了她。

　　抱得很用力，用力的扯到了伤口，“你吓死我了。”在她怀里喘着急促的呼吸。

　　仰星满足的被她抱着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柔声轻语：“我没事。”

　　要不是围着的人太多，她指定抱着不会撒手。邢希文关切的问她：“真的没伤到？”

　　仰星眉间微拢有些吃痛，指着手臂，“好像这儿脱臼了。”

　　邢希文二话不说扭头拉着人下楼，“走，去医院。”

　　都没和亲妈打个招呼，秦苏就这么看着她俩离开，默默收回了抬起打招呼的手。

　　仰星的手被她牵着跟在她身后，邢希文的掌心温热摸起来好软，在电梯口停住了脚步，“不用的，去队医那里接回来就行了。”不用去医院那么麻烦。

　　“不行，要去做检查。”邢希文牵着她不撒手，仰星晃了晃被牵着的手，像是在撒娇，“真的不用，没那么严重。”

　　警队医务室，一个小警员追了过来，“邢警官您的轮椅。”手里推着轮椅，一脸茫然，看样子是不是不需要了？

　　邢希文有些许尴尬的看向他，点头道：“谢谢啊，辛苦了！”

　　仰星正在接骨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现在被眼前的这一幕笑得出了声，“邢希文你跑这么快，是怕见不到我最后一面吗？”

　　邢希文听她这么说气得从轮椅上弹了起来，“瞎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呸。”迷信了起来。

　　正完骨的人听话的照做着，郭芙妮姗姗来迟被警员扶着走了进来。

　　刚刚天台上的一幕吓得她腿软，这不被扶到了医务室，量量血压，测测血糖，看是血压高了还是血糖低了，咋怎么走路发飘发晕呢。

　　庄锦一听说她亲爱的师父回来了，高兴的差点哭了出来，又听说她师父晕倒了，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务室，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已然痛哭流涕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样？您没事吧？徒儿来迟了……”许久未见积压的情绪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

　　“怎么晕倒了呢？师父，师父……”

　　这声音聒噪的让人不适，郭芙妮坐在椅子上起身拍了拍庄锦的小脑袋瓜子，“停，给我憋住，不许哭。”

　　你可快歇歇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仰星看了看邢希文，邢希文也在看她，两人对视的瞬间都笑了出来，这庄锦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相比之下她俩刚见的反应就太平淡了，简直不值一提。

　　庄锦憋着眼泪，抽抽嗒嗒的说：“师父，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我可太想你了。”说完就扑了上来，给郭芙妮来了一记锁喉。

　　郭芙妮被她搂的喘不过来气，拍着她的胳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还说想我？”

　　庄锦一脸委屈，指着立在一旁的仰星委屈道：“是仰队不让告诉您的。”明目张胆的向她师父告状。

　　郭芙妮睨了一眼对面的两人，“怎么着怕连累我啊？”

　　庄锦小鸡吃食似的点着头，“嗯嗯。”

　　郭芙妮嗤了一声，指着她们道：“没义气，你们都没义气。”

　　“好事想着我，坏事就把我忘了，就是这么做朋友的吗？”想想就气，“以后再敢这样，我就和你们绝交。”出了事就一起杠呗，不带她玩算怎么回事？

　　邢希文摆了摆手表示她是无辜的，郭芙妮见她伤的重不和她生气，将矛头对准了仰星。多少年的朋友了，出了事竟然不和她讲，不够意思。

　　仰星拱手作揖向她道歉。

　　督查组根据掌握的资料第一时间把所有涉案人员都控制隔离了起来，进行单独审讯。

　　楚新明自打知道邢希文消失了，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妙了。迎接他的即将是正义的审判，为了不坐牢，为了走得体面，他决定把他知道的都整理成材料上交，也算是最后的忏悔。

　　一切都晚了，一切都还不算晚。他能做的就是体体面面的走，只是没想到他想死却没死成。他无法想象仰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把他拉了回来，她都不怕自己把她也拽下去吗？

　　当时的情况仰星根本来不及多想，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不能看着楚新明死在她面前，而她却什么也不做。她没办法像楚新明那么冷血，可以做到理性的旁观而无动于衷。

　　卫正道站在可视窗后面，看着里面的人一时心情复杂，回想起了以前那个热血澎湃，说着豪言壮志的少年。而今却堕落成现在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究竟是人心变了还是他伪装的好他内里的本质根本就是这副样子？

　　督查组紧锣密鼓的调查审讯了一个星期，终于理清了这起要案里的所有可疑线索，做到一切皆有事实依据，案件的证据链完善，所有罪证闭合完整。

　　楚新明涉嫌贪污受贿，利用职权违法乱纪，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被依法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申楽群涉嫌故意杀人，教唆故意杀人，违规操控股价，涉嫌行贿受贿……组织黑恶势力团伙，被依法拘捕移交司法机关。

　　韩洛依也向警方陈述了相关的犯罪行为，被依法拘捕，李沫启也因故意QJ罪，MJ罪等被依法移交司法机关。

　　乌云终将消散，光一直都在！因为有无数像邢希文这样的人在坚守。

　　他们有他们的名字，他们很普通，他们在平凡的岗位干着不平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