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象门·中开》想到哪写到哪

11、梅夫人｜结

　　曲藻和风愚绕着城墙走了快一个时辰了，风愚已是有些气喘：“这、你这简直是如同大海捞针……这城墙如此长，走到早上、也走不完。”
　　曲藻并不搭理他，只是继续往前走，她当然知道这一切会宛如大海捞针，可这并不是放弃的理由。
　　因为她没有其他办法，她只有用这最笨的方式，去努力。

　　城边的区域缺少打理，几乎都是荒草和灌木，她的裙子好几处被勾破了，可她置若罔闻。
　　忽然在树荫之间，她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红色。
　　只是夜色太浓，她看不太清。
　　”你看！那里像不像？”她用力扯了下风愚的衣摆，风愚自小视力极佳，顺着曲藻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树影丛中瞄见一闪鲜红大门。
　　“是是是！就是那！”情急之下他免不了大喊道，曲藻一听毫不犹豫加快脚步就往那处赶。
　　等到两人站在那大门前，才开始觉得一股子阴森之气从中飘来。
　　这地方本就偏僻，到了夜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葱绿的树木茂盛，白日里也许看着清幽宜人，可现在看来只觉像是鬼影重重，再加上那诡异鲜红的大门……可真是如人血一般的红……
　　曲藻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风、风姐，要不你去敲门……八爷不是你的熟客吗？”
　　风愚此刻也觉得浑身直哆嗦：“就、就是因为是、熟客我更、不能、不能去，会、会被杀的，你去。”说完他肩膀一顶，曲藻被他的大力顶得直接往前栽了几步才立住身形。
　　好死不死那门正巧对着她鼻尖。
　　曲藻内心挣扎着，冲出来的时候她没细想，如今真的找到了，反倒有些打退堂鼓。
　　想救他是真的想救，可怕也是真的怕。
　　她转头看了一眼离自己几步远的风愚，身形庞大的他竟然紧紧抱着自己，一边以眼神示意一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八爷这般恐怖的人，待会若真是开了门，会不会将她五马分尸呀……
　　不行不行，她摇头，不能这么想，这么越想，她越是不敢上前，等到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抬手敲门，却赫然听到门后传来一阵响动，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吱呀——
　　门从内开了一道缝隙……

　　不是吧，这门，这么邪门？
　　然后是一只手，指骨分明，骨架极为养眼，就在曲藻忍不住要尖叫出声时，门缝被拉得更大了，露出了门后的人。
　　曲藻脑子里思绪翻飞，又像是什么都没在想，她就这么维持着要拍门的动作撞入了霍西眼中。

　　门后的人侧身而出顺带关上了门。
　　他有些不解地打量她。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她一身狼狈，发髻也散了，裙子也破了好几处，鬓角还带着微微湿意，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热的。
　　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曲藻看清来人是霍西，想也没想，像是要验证真实一般，伸手抱住了面前的男人，真实的温热从触碰的每一处传来。她那颗慌乱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
　　“太好了，你没事。”

　　她声音里有着微弱的哭腔，闷闷的，从胸口传过来。她其实挺瘦的，以往看着不觉得，加上她的脸型的关系，只觉得是刚刚好，如今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才切实的感觉到她身形的单薄。
　　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笑了，拍了拍女人瘦削的肩，她身上不知为带着栀子的味道，还有其他植物的清香，闻着是说不出的清甜。
　　他心里一软，竟然任由她抱了一会，直到她松开手，两人相对而站，黑夜里，她眼睛清亮，嘴唇嘴唇微张，他注意到她嘴角的弧度很好看，是那种稍微稍微一勾便是灿烂笑容的弧度，她本就散开的发因为这一抱更加凌乱了一些，松松披散在脑后，竟然比她编发时更为适合她。
　　他不由自主伸手抚过她额前的几丝碎发，露出她秀丽的脸，她安静时的脸，和她的气质，如何看都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儿，她更像那种性情豪爽的千金小姐。
　　“我能有什么事？”
　　“你……”她视线一转，忽然看到他手上像是沾了血迹，惊呼：“你受伤了？”
　　“那个八爷果然对你做了什么吧？严不严重？伤口在哪？”大概因为担心她问的毫无章法，霍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容拉得更大：“不是我的血，是这个，给你。”
　　他将那副用血写的和离书递给她。
　　和离书的内容十分婉转情深，只是白布加血让人看着挺瘆的……
　　“他这屋里连个纸笔都没有吗？”非得用这极端的方式。
　　“为了表示决心吧。”霍西敷衍地随便扯了个借口。
　　“这……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嗯……”他想了一会，反问：“不就是像你说的，把他迷的神魂颠倒，迷得让他离不开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罢曲藻更是吃惊，真就如此简单？
　　霍西却拉了拉她：“我们快走吧，我乘他睡觉时候偷溜出来的，待会被发现可就不太好了。”
　　曲藻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在这阴森的宅子面前呢，可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反手拉着霍西就往外撤：“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过分的事？比如？”
　　“比如带你去囚室那什么……”她说不出口，太血腥了，索性换了个说法：“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若说过分，真正的过分的那人是他才对吧，霍西摇了摇头，没再接话。

　　等三人一路离开宅子有些距离之后，曲藻才捏着血书苦恼：“这东西怎么给梅夫人呢……”
　　霍西瞟了眼一边的风愚，见他神色慌乱了一下又强装镇定，煞有其事地东看西看想表现与自己无关，他哼笑了一声，拿过曲藻手中的血书往风愚怀里一塞。
　　“风老板，这东西就劳烦你转交给梅夫人了吧。”
　　“哈？啥？不是、我……”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派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但见霍西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悠然模样，他暗自咬牙还尽力帮自己圆场：“哎，那也行吧……我跟梅夫人还是有点交情，既然霍兄弟委托，一定办好一定办好哈。”
　　此时曲藻也像是反应过来，她是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怎么这一切就这么巧呢，像梅夫人这般人物怎么会知道自己这种小角色，将这么头疼的事儿委托自己来做，而正当自己一筹莫展的时候，风愚出现了，假装好意地找霍西，。
　　对呀，像风愚这样的生意人，客人的信息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口吗？况且这人还是八爷呢。
　　“哦，原来这都是设计好的呀……”
　　风愚在她视线注视下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不是，阿藻，咱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我们都是小人物，哪能和八爷梅夫人这般的人抗衡不是？”
　　这下被暴露了他实在是呆不住了，免不了立刻脚底抹油：“那啥，我那个先赶着回去啊，回头请你们吃饭啊。”

　　曲藻望着他跑远的身影，忍不住叉腰骂道：“哼！生意人都是一样的可恶！”
　　她本不是什么记仇之人，加上风愚之前也帮过她，她多少还是知道些他的为人，说了几句也就过了。这一晚上真是惊现万分，而一切告一段落后，绷紧的神经放了下来，才觉得是疲惫不堪，再回程走的时候免不了放慢了脚步。
　　霍西也不催她，跟着她慢悠悠地拖着步子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
　　她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心底那种愧疚之情再次涌现出来。
　　“这次真对不起，我不该出这种缺德法子的。”
　　“嗯？”他侧过脸，不太明白，这法子如何缺德了？
　　曲藻叹了口气，解释：“你看你明明不喜欢男人，我却要你去勾引男人。”事后她才反思觉得这和卖了他有何区别。
　　“哦。”原来是说这个，他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这种言不由衷的恶心事他以往做的多了去了，做得多了就习惯了，刚开始觉得难熬罢，后来他发现只要在难熬的时候分神想想其他事情也没那么难熬了。
　　“而且还让你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那个八爷简直是血腥残暴至极！”
　　“嗯。”若说血腥残暴程度，还是他更胜一些吧。
　　“你真的没事吧？可不要勉强自己哦？”
　　感受到身边人停下，他才转头，对上她真的担忧的目光，轻轻一笑：“没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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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青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回望这座宅邸，几年前她还青春年少，初入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那个面容带着幸福微笑的少女，脚步还轻快着，一晃多年过去，自己再没有当初那种轻盈，她的脚步越发沉稳，脸上的笑容越发形式，心底也彻底失去了希冀。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烂熟于心，这条回廊来来回回不知走过多少次，说没有感情也不尽然，这里葬送了她的青春，见证了她的痛苦。
　　她以为她不会有任何留恋，她以为这最后一眼会带着恨意。
　　可事实是，她心底那些多年的悔恨随着这最后一眼消散殆尽，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段日子，这段人生中最为失败的一段日子，记得它，然后缅怀它。

　　“你别以为这就完了。”
　　身后一个带着恨意的声音传来，是站在门口的月下诸。
　　他依然容貌非凡，阴柔的脸配上似有似无的暗黑气质，这样带着坏的男人，女人见了总免不了想象，就像当初的她自己一样，她总以为，她一定会是他最后的归宿和救赎。
　　梅青回过身，缓缓走到月下诸面前，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经过了他，只是在两人四目交迭的一瞬间，她忽然笑了。
　　那是和以往不同的笑容，不似曾经少女时的憧憬，也没有后面的心死时的虚伪和伪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为了未来，为了自己。
　　那抹笑在很久之后依然深深印在月下诸脑中，当初娶这个女人为妻是迫不得已，成婚七年他没有一刻觉得她美过，只除了最后的这一刻。
　　当他再次回想起来，他记得她飞扬的眉眼，记得她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记得她嘴角上扬的弧度。
　　明媚惊鸿。